熊邺按照网上的攻略,绕过西山森林公园,把车停在了附近的后山停车场,从这沿着山路到鬼笑石只要步行两公里。
白栎平时很少运动,偶尔会练练瑜伽。她没走两步就开始擦汗,虽然没喊累,但熊邺很贴心地放慢了脚步,配合她的速度。
夏天日落得晚,他们且走且停,慢慢聊了起来,因共同认识的好友只有许天殊,话题便围绕着她展开。
“你和天殊是老乡?”
“嗯,我们都是N省的。”
“你是哪里人?”
“S省。”
“难怪你这么高。”
白栎净身高168,穿上鞋快一米七了。不过她长相温柔,总给人一种没那么高的错觉。
她很惊喜熊邺能注意到这一点,谦虚地说:“在我们老家,我身高算普通的。”
“那在你们老家,我算二级残废了”,熊邺自我调侃道。他差一公分一米八,这身高在N省颇为出众,不过在北方并无优势。
白栎笑了。她觉得许天殊有一个词形容得很对,熊邺确实像电影里的大学男生,笑容阳光干净,谈吐幽默风趣。和他相处不会让人觉得过分亲密,同时也没有疏离和客套,是个蛮接地气的同龄人。
她正想着,下意识地提道:“天殊前男友和我是老乡,他就挺高的。之前世贸天阶有家炸鸡店,经常搞情侣凭身高差能获得折扣的优惠活动。韩式炸鸡口味偏甜,她前男友不爱吃,天殊就打包回来请我们全宿舍吃。”
白栎正在兴头上,没注意到熊邺神色略不自然。
“你们宿舍关系挺好的”,他随口一提。
“是啊,我们宿舍本来六个人,有一个大一退学了,有一个转了专业,剩下我们四个关系很好。可惜毕业以后工作忙,联系少了。”
白栎是慢热型开朗,一旦对对方产生了信任,说话也就不大拘束了。
他们边走边聊,中途遇到一个门栏,熊邺看攻略说从旁边的缝隙穿过去就行。白栎却觉得不妥:“既然拦着就说明这条路不能走,咱们硬闯进去不会违规吧。”
熊邺一听,有几分道理。正犹豫之际,后面来了几个人,径直绕过他们穿了过去。
其中有人催促同伴:“太阳快下山了,咱们快点啊”。
熊邺和白栎闻言相视一笑,默契地跟在了那几人后面。
许天殊收到他们发来的日落照片时,正结束工作。廖人通说要一起吃晚饭,当然知道他只是客套一下,许天殊推脱称自己约了人。
确实有约,熊邺、白栎喊她去吃小区附近的烤鱼。
*
橡湾小区附近的生活氛围并不浓厚,楼下底商连个早餐铺都没有,平时想买点果蔬都得靠外卖。不过上个月居然开了一家烤鱼店,就在干洗店旁边。开业第一天就飘出淡淡的炭烤辛辣味,把白栎和许天殊馋了好久。
今天终于走进店里,许天殊决定放纵一下。她到后,又加了一份豆皮、莴笋片,还要了冰可乐。
白栎惊讶:“天殊,你平时不是喝无糖可乐?”
“偶尔一次嘛。”
白栎一副“懂了”的表情,问道:“刚才熊邺说可以送一只猫给我们养,你想不想要?”
她可喜欢小动物了,无奈一直没机会养。路上和熊邺聊到这事,被他一说有点心动了。
许天殊迟疑了一秒,回:“我可能没空照顾。”
“没事,我来就行。”
“那好,我这没问题”,许天殊一口同意。
熊邺早在她们商量时打开了相册,翻出猫猫的照片:“你们看看,想要哪只”。
“好难选”,白栎激动地翻看屏幕,心思全在挑选猫咪上。许天殊凑过来看了两眼:“都挺可爱的,小白选吧”。
“这只叫布丁,性格温顺,比较黏人;这只叫黑豆,很高冷;这是它们的妈妈喵喵,性格介于它们之间吧”,熊邺耐心和白栎讲起每只猫猫的性格来。
“它们三个会打架吗?”
熊邺想了想,说:“有时候会的,我下回录视频给你们看。”
“哈哈好呀。”
许天殊边听他们聊天,边吃着烤鱼,大脑在思考着下期播客的主题——如果请脱口秀演员做嘉宾,聊什么内容会更吸引听众呢?
“天殊,去不去?”白栎把手机还给熊邺,轻轻推了推许天殊的肩膀。
“去哪?”许天殊茫然地看向对面的熊邺。他们聊什么了,怎么忽然兴奋起来。
熊邺说:“奥森的向日葵开了,下周要不要去那边野餐?”
许天殊像被针扎了一下,反应略慢了半拍,说:“下周六我得上班,怕是去不了”。
“那算了,没你多没劲”,白栎顺势说道。
不忍气氛被自己破坏,许天殊讨好型人格犯了,安慰道:“要不你们去吧”。
“等你有空再说吧,人多点热闹”,白栎坚持。
三人吃完烤鱼,往小区的方向走。原本许天殊站在中间,白栎隔着许天殊和熊邺说话,她偶尔会插上一两句。
人行道不宽,期间遇上来往的行人,要时不时避让。走着走着,许天殊发现换成了白栎在中间,她在问熊邺养猫的注意事项,自己插不上话,有点被被冷落的意味。
奇怪的是,许天殊并没有因此不开心,反而有些解脱。听着朋友们的聊天,自己放空大脑,跟在他们身边慢悠悠地溜达。初夏的晚风轻抚着皮肤,好闲适的状态。
下一秒,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对熊邺连最基本的占有欲都没有。
这是个可怕的信号。
白栎注意到许天殊脚步慢了下来,很自然地挽住她的胳膊,半拉着她往前走。
许天殊顺势把脑袋靠在白栎肩上:“想到了咱们大学,晚上一起去操场运动,回来的路上也是这么挽着。”
“是啊,好怀念以前”。
被她们一提,熊邺也想起了自己的大学时代,一晃快十年过去了,有种恍惚的不真实感。
白栎问熊邺大学在哪读的,随即回顾起了各自的学生时代。
不知怎么的,奥森那片金灿灿的向日葵撞进许天殊的脑海,大二那年初夏的回忆随之涌来。她记得那个暑假,被实习和兼职安排得满满当当。
大概也是六月的一天,她为了办港澳通行证去派出所换身份证,拿到印有学校集体户口的新身份证后,半开玩笑地对岑奕岩说:“看来想拿京户,也只有读书这一条路了”。
岑奕岩从不觉得落户是件事,或许他们家乡离北京不远,心中的漂泊感没那么强,又或许他内核足够稳,并不执着于通过落户证明什么。但他还是很捧场地说:“你读书我赚钱,我给你兜底,你带我落户”。
那年许天殊才20不到,明明是该肆意张扬的年纪,却总是被各种虚空的担忧束缚,担心找不到工作,所以要拼命实习;担心没有着落,所以决定读研;担心落后于同龄人,所以不敢松懈…
几年前的事,现在回想起来,却像上个世纪一样遥远。现在的她,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北京,依旧没有户口,依旧很焦虑,不同的是,她赚到了一些钱,有了独当一面的能力。
可生活有了着落,精神上却总觉得空落落的,像填不满似的。
到家后,许天殊打开自称为“精神角落”的豆瓣,里面有她标记的书籍电影,还有青春期长年累月的矫情文字,以及初恋日记。
许天殊有个习惯,每个社交平台对应不同的内容输出,朋友圈展示生活正向阳光的一面,微博用来吐槽和看八卦,播客则用来分享干货和个人心得,这些平台都有熟人关注,表达时或多或少会受约束。
只有豆瓣是她的自留阵地,记录了她坦诚的心声。这天睡前,她在“用一句话记录今天”的话题下感慨道:什么都想抓住,什么都抓不住。
许天殊一直以为没人知道她的豆瓣账号,直到一周后的某天,她把整理好的创作者数据发进工作群,岑奕岩忽然来了句尖锐的评价:没见过这么粗糙的表。
看到那行莫名其妙的锐评,许天殊大脑一僵。
接着,他在群里连发两条:
【什么都想突出,什么都没突出。】
【@刘宇闻指导下运营组同事,如何提炼数据重点。】
没过一分钟,刘宇闻回到:“好的,岩总”。
在大群里被领导当众批评工作,无异于走在街上被人泼来一盆冷水。
太丢人了。
更让许天殊错愕的是,他怎么会突然说“什么都想突出,什么都没突出”这种句式,是巧合,还是他看到了什么?
刘斐自然收到了群消息。那份表是先经她过目,她觉得没问题才让许天殊往群里发的。岑奕岩这么不给面子,当众批她的人,不就是在打她的脸么。
“天殊,你过来一下”,刘斐把她喊走。
两人找了个小会议室,分析岑奕岩说这番话的意思:“你们不是认识吗,他说话一向这么直接?”
许天殊摇头:“他应该只是就事论事,没别的意思…”
“钝感力够强的”,刘斐白了她一句,末了,还是耐着性子分析:“就事论事完全可以私下说,犯不着在群里。人家摆明了是轻视你的工作能力。不对,他是在挑咱们组的刺儿。”
许天殊没吭声,刘斐忽然想到什么,问:“廖人通那边进展怎么样?”
“合同法务在审核,没问题的话,周四来公司签约。”
“那就不应该啊,咱们工作做得挺扎实的。怎么还挑上刺了?”
许天殊看着群里的“已读”提示陆续增加,胸口闷得厉害。她怎么看不出来岑奕岩在针对她,只是不想和他硬碰硬罢了。如果让他阴阳几句能解心头之恨,那就让他说吧,反正大家又不是傻子,当众挑刺只会显得他小心眼又事多,她又没什么损失的。
“斐姐,群里消息还用回复吗?”
刘斐低头打字没吱声,不知在和谁聊天。
许天殊收到了刘宇闻的消息:“我们领导说话习惯直切要点,没别的意思,别往心里去啊。”
接着他发来几份数据模版,补充道:“这是以往用的模版,供你参考,有问题随时交流。”
许天殊把消息拿给刘斐看:“斐姐,技术的刘宇闻给我发消息了。”
刘斐凑过来,看了半天,最终下了指示:“那行吧。群里消息你也回一个,咱们表现得大度一点,毕竟这项目是人家在主导。”
“好”,许天殊先回了刘宇闻的私聊消息,然后在群里敷衍着说道:“辛苦(双手合十)”。
看着自己的消息尴尬的挂在对话页面,许天殊内心如同被鞭尸般折磨,工作起来也心不在焉的,时不时就想瞅一眼群聊,看看是否有新消息。
一个小时后,终于有其他人发言,把她的那条回复顶了上去。
谢天谢地。
许天殊松了口气,腾出心思邀约机构参加创作者大会。意外的是,今年壹拍的创作者大会居然在澹镇举行,一个以古村落闻名的皖南小城,也是许天殊的家乡。
大会日程中,mcn组承办了一场分论坛,由韩竺雯、蔡郁文她们负责组织,届时许天殊也会去现场帮忙做执行。
想到能借着出差的机会回家乡,她莫名有些兴奋和期待,可回家免不了要听父母的唠叨,诸如催婚之类的,她突然又没那么想兴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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