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延川在做梦,他知道自己在做梦,可无法醒来……
“谢大少爷,你就这么做了土匪了?”一个模糊的身影就在眼前,她指尖划过他掌心,轻笑着叫自己谢大少爷。
梦里的他扣住她的手腕,粗粝的指腹摩挲她手腕内侧的肌肤,听到她低笑:“那你什么时候接我?现在?”
他似乎是说了什么,便听见她的声音像隔了一层纱,又轻又软:“你这家伙……我不跟你好,还能跟谁?谢燃,你说说啊!”
倏地换了场景,洞房花烛,轻纱披散,烛火摇曳,她的轮廓在光影里模糊不清,只有唇上的胭脂色鲜明如血。他低头去寻,却总差一寸——明明能嗅到她发间的沉香味,却触不到实体。
她笑着往后仰,嫁衣领口微敞,露出一截雪白的颈子。他伸手去碰,却抓了个空。
然后枪声骤响,她忽然从他怀里滑落,血色在衣襟上洇开,像一朵猝然绽放的花。他搂紧她,喉咙里滚出嘶哑的哽咽,可她的体温还是一点点冷下去……
“别走……”
他死死攥住她的衣袖,可布料在他指间寸寸碎裂,化作飞灰。
顾延川猛地睁眼,房间的空调嗡嗡作响,冷汗浸透后背。他呼吸粗重,掌心还残留着梦里的触感——她的手腕、她的温度、她笑着躲开的模样。
可一睁眼,全没了。只有空荡荡的房间,和窗外渐亮的天光。
他仍分不清梦里的情绪是自己的,还是“谢燃”的,他下意识摸向脖颈,仿佛那里真有一道刀痕,仿佛他真是谢大少爷……
然后很莫名的,他想起了林珞。
不是梦里的“她”,而是现实里的林珞。
她开会时微微蹙眉的样子,她递文件时指尖无意擦过他手背的触感,她昨天下午……穿的那件衬衫,领口下若隐若现的锁骨。
她扑在自己怀里抬起头的样子,眼睛那么亮,还有帮自己擦裤子时指甲上那一点淡粉的釉色。
林珞昨天开会,被空调吹得微微泛红的耳尖。
林珞上周……
他忽然攥紧被单,呼吸一滞。
顾延川猛地坐起身,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床单,仿佛那里还残留着谁的体温。
他在想什么?他到底在想什么?
顾延川像是忍受不了一样地翻身下床,片刻后,浴室哗啦啦的水声响起……
花洒的水流声持续了36分钟——比平时多了整整一倍。浴室玻璃上的雾气凝成水珠,一道道滑落,像谁失控的汗。花洒声盖不住他喉间溢出的半声闷哼——又立刻被咬碎在齿关。
顾延川撑在瓷砖上的手背青筋突起,指节发白。仿佛在对抗某种无形的、滚烫的、从梦境延续到现实的……
他关上水龙头时,发现自己的呼吸仍不稳。镜中映出的后颈湿得异常,水珠顺着脊沟滑进浴袍深处——仿佛是梦里那个人的指尖,最后一次抚过他绷紧的背。
等他出来的时候,脸上更加面无表情了,他看向镜子,镜中人眼睛发红,像熬了整夜的狼。
顾延川闭上了眼睛又睁开,转身走出浴室。
该去上班了。
……
“夫人……你睡得好香啊……”冰凉的手指划过她的脸颊。
“你说,我要是现在掐死你……我们是不是就能一起投胎了?”指腹轻轻摩挲她的喉管。
林珞在睡梦中猛地一颤,脖颈传来湿冷的触感。
“夫人在梦里……又去找他了?”
谢燃的声音像毒蛇游进耳蜗,指尖在她锁骨上划出红痕,“我明明……就在你枕边啊……”
她惊醒,对上一双泛着青光的眼。“谢——”
话音未落,他狠狠咬住她的唇,不是吻,是惩罚,像要吞吃她的魂魄。
直到她痛哼出声,他才退开半分,眼底的疯狂忽地褪去,变成湿漉漉的委屈,林珞这才发现这家伙居然换了个发型。
只见谢燃半透明的身影浮在从窗帘透进来的晨光里,青丝(是的,他居然变出了长头发!)如瀑垂落,发尾还缠着几缕她枕头上的长发,活像刚被负心汉糟蹋过的艳鬼。苍白的脸,唇却红得滴血,眼尾微微上挑,眸中幽幽泛着磷火般的青光,像古墓里挖出来的翡翠成了精。松垮的黑色丝绸里衣滑到肩头,露出脖颈到锁骨上那道泛白的疤。
他坐窗台上干什么?
林珞呼吸顿时停滞了一瞬,就见这死鬼突然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神情……
“夫人昨夜睡得真沉呢,我贴在床头看了半宿,你连梦话都只说‘顾总,方案好了’……”
这死鬼又像怨夫一样道:“不像我,死了都没人给我烧份方案。”
林珞:“……你正常点行不?你上辈子不是土匪吗,要什么方案?”
“是了,如今我不过是个孤魂,比不得活人温暖……”
“夫人若嫌冷,我这就散了吧……”一边说着一边还学嫦娥奔月的姿势仿佛要走了似的。
林珞盯着幽怨地飘回来的长发谢燃:
“……”
“……”
“……”
—— 好家伙!她说这死鬼从下班回来就蹲墙角装蘑菇,合着是偷偷苦练《甄嬛传》呢?!
《燃妃虽疯,却实在美丽》是吧?
她翻身坐起,扶额,然后抄起枕头就砸了过去:“演!继续演!”
枕头穿过谢燃的身体,他借势往后一倒,长发铺了满床,衣襟散开露出苍白的腰腹,颤抖地闭着眼睛:“你摸他的大腿和……却对我如此粗暴……”
林珞露出死鱼眼:“难道你们不是同一个人吗?”
谢燃惨然一笑:“自然不是……罢了……夫人若嫌我碍眼,我这就去投胎,反正孟婆汤一喝,下辈子也不会缠着你了……”
那边厢谢燃又开始念叨什么“他西装裤料子很软吧?我的身子当年也是软的……现在夫人要摸摸看吗?”之类的鬼话,林珞忍无可忍把这高大威武的男人(鬼)轻而易举地拽了过来,直接亲了上去。
林珞吻上去的时候,谢燃的身体僵硬了一瞬,魂体对阳气的渴望让他下意识仰头追逐她的温度,习惯性地扣住她后脑加深这个吻,唇舌贪恋地缠上去……
片刻后,林珞推开谢燃,感觉牙床都被冰的没知觉了:“行了,没完没了还。”
“……夫人这是何意?”谢燃用拇指蹭她的唇角“莫非……拿我当他的替身?”
这死鬼还知道替身?
林珞冷笑一声:“你到底想怎么样?”
谢燃得寸进尺、厚颜无耻地说道:“在我回到身体之前,夫人不准碰他抱他摸他……还有,今夜子时对月亮大喊三声‘我爱谢燃’……”
林珞抹了抹嘴:“……你还是继续蹲墙角吧。”
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对了,你最近别亲我了,冻嘴。”
……
鉴于上次在自己办公室发生了那么尴尬的事情,哪怕后来顾延川暂且相信了自己只是太过心急才会扑到他身上,林珞还是安静了两天,仔细思考如何万无一失地让谢燃回到身体里去。
他这样一个单独的地魂一直在外面,实在不是件好事。
——当然,谢燃吃自己的醋是另一回事了,这家伙一直念叨着那天顾延川竖起来的可不只是警惕心,那酸唧唧的样子真是让人没眼看。
时间慢慢过去了几天,很快就到了顾延川之前所说的跟他出差的日子,梵仕珠宝的提案会议在H市,他们需要一起出差两天。
鉴于已经失败两次,也已经浪费了两张符纸——造成了小徐的“工伤”,小徐现在都特别爱吃胡萝卜,甚至对公司的绿植宠爱有加,都是她造的孽啊!所以,林珞决定尽快解决这件事情,就在出差期间!
她看着正在捧着自己的头发揽镜自照的男鬼,默默拿出了一张她带去城隍庙开过光的糯米纸。
“来,谢燃,写符啦。”
……
周二,天气晴,林珞穿了一件垂感很好的雾霾蓝真丝衬衫,下搭一条高腰米白西装阔腿裤,鞋子是才三厘米高的裸色尖头小猫跟,把自己打扮得很精神,直接从家里赶去机场。
林珞拖着登机箱走进航站楼时,顾延川已经站在值机柜台前。
他今天穿了件休闲衬衫,衬衫扣子一丝不苟地系到最上面一颗,是暗蓝色的,像被夜色浸透的海——和她雾霾蓝的衬衫微妙地呼应。
谢燃在她耳边冷笑:“情侣装?我死了不是瞎了。”
她假装没听见,快步走过去:“顾总,早。”
顾延川转过身,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两秒——从衬衫领口滑到小猫跟,再回到她眼睛。
“嗯。”他伸手,“登机牌给我。”
林珞一愣:“……啊?”
“统一保管。”他语气平静,却已经抽走她手中的机票,“安检后还你。”
谢燃幽幽地飘在一边:“夫人,他不安好心……”
林珞再次无视男鬼:“那好吧。”
顾延川把登机牌塞进西装内袋,又从公文包取出一杯咖啡:“喝了。”
林珞盯着那杯卡布奇诺上的奶沫拉花——是只歪歪扭扭的猫爪。
“您怎么会买这种……”
“店员推荐的。”他打断她,目光扫过她的小猫跟,“快登机了。”
说着提起林珞的行李箱就往前走。
林珞喝了一口咖啡,一回头,发现旁边谢燃头发上的鬼火已经比哪吒还要燃了……
林珞:“……”
第三章结尾有加一段关于要出差的内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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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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