苒苒的尸体消失后，语蓉站了一会儿，抬起头朝楚行韵望去，“楚神，抱歉。”
楚行韵叹了口气，突然就失去了战意，对凤歌说了句，“下次再打。”
凤歌愣了下，“嗯？等一下——”
楚行韵不管凤歌的欲言又止，脱战后，闪身按上语蓉的肩膀，传送符的光亮起，两人消失在原地。
只留下黑衣剑修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深吸口气，才缓缓在帮派频道里发言。
【帮派】禁言已解除。
【帮派】凤歌：“散了吧。”
【帮派】鬼战生：“了解，各位散了啊，想留下来打架的自己组队。”
【帮派】甜心给你个吻：“了解！”
【帮派】纸砚：“收到。”
【帮派】笔墨：“收到。”
原本一场精彩的大神之战，结果因为一个乐修的加血变得不伦不类，不少人都感到分外惋惜。
【私聊】霍侯：“怎么回事，楚狂突然不见了？”
【私聊】凤歌：“说下回再打。”
【私聊】霍侯：“不该啊，还有妹子为了其他人放弃你？看来你魅力不行了啊。”
【私聊】凤歌：“……呵呵，反正她等会儿会加我好友的。”
＊
楚行韵把人带到了狂生门后山。
这里是她的御用发呆地，基本上没有人进来。
楚行韵席地而坐，对语蓉说道：“想谈谈吗？”
语蓉才反应过来，慢吞吞道：“楚神，你就这么把凤老大留在原地了？”
楚行韵不解道：“我和他说了下次再战。”
得，一句话就打发了。
语蓉竖起大拇指，“嗨，我这也算当了818头条女主角，凤楚双神因我而战，哈哈哈。”
干笑了几声后，她摸了摸自己的剑柄，低声道：“我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向朋友动手。”
“我从小就和苒苒一起玩，我们知道彼此的糗事，了解对方的喜乐，喜欢同一个偶像，看同样的小说，听一样的歌。”
“我们都是第一次玩全息游戏，在进入这个世界前，我们畅想着大神看上小白的故事，嘲笑对方想得太玛丽苏，那时候她对我说，‘大神和蓉蓉，我肯定选蓉蓉’。”
“最后变成现在这样子，哈。”
楚行韵双手交叠，“全息游戏就像另一个世界一样，真实得让不少人忘记了边界。”
“或者说，他们本来就想这么做，只不过在现实里这样做了后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而游戏只要换个脸换个id就可以重新做人，自然肆无忌惮。”
语蓉看着对面青山，“实话实说，我现在终于想明白了，她为什么要拉我当挡箭牌。”
楚行韵：“为什么？”
语蓉笑了下，语气轻快，“因为我和她都是普通人啊。”
“没有任何值得夸耀的地方，没钱没技术，颜值也就一般，是放入人群里就找不到的普通人。”
“她不想再泯然众人了，想和那些大神一样，去哪里都引人瞩目。”
“我明白啊，这种心情。”
“我这种普通又不甘平庸的玩家，好像要么当舔狗抱大腿，要么就羡慕嫉妒大神，所以我一直觉得失衡。”
“就像我之前看见楚神你的时候，心里也有嫉妒，哇，我什么时候能够爆出id就令人退缩，那我真的死而无憾了。”
语蓉顿了顿，“所以我明白她的不甘心，却无法原谅，她对我哪怕一点点愧疚都没有吗？”
“因为不甘心就可以理所应当拿我当垫脚石了吗，因为嫉妒就可以把我的感情当成笑话来博取同情吗？”
“你看，帮主踢她出帮派的时候，根本没有一个人帮她。”
“到了最后，她什么都得不到。”
“你说，这值得吗？”语蓉捂住眼睛，“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子了？”
“这就是个游戏啊。”
“值得吗？”
“不值得，”楚行韵平静道，“她不值得你哭。”
“嫉妒这情绪谁都有，包括我在内。”
“但当她把嫉妒作为伤害别人的借口时，就失去了辩解的资格。”
“你说你和她一样，可至少你没有因为嫉妒害人，这就够了。”
“苒苒这种人，不管在游戏还是在现实，只要一个契机，他们都会做出同样的事情，因为比起凭借自己的努力追赶强者，利用下三滥的手段来挤进那个圈子，更符合他们的准则。”
青山看着两人，正如两人看青山。
楚行韵直白道：“你问普通玩家怎么玩游戏，很简单，看你想要什么？”
“如果单纯想玩游戏，那就找攻略，扒地图，看设定，每一次下本过图都是新世界。”
“如果想社交，那你必须有一技之长，讲真，要是你崇拜的霍侯，不是第一刀修，没有第一帮副帮主的光环，和刀穆黄一个水平，你对他的喜欢会到什么程度？”
语蓉叹了口气，实话实说，“一下子没了感觉。”
楚行韵笑道：“是啊，就这么现实。”
语蓉疑惑道：“唉，这样算喜欢吗？”
楚行韵拍了拍袍上的灰尘，慢条斯理道：“我也不知道，不过大部分人都喜欢各种光环下的滤镜嘛，滤镜产生爱情，很正常。”
“你真要接近什么大神，那你得有优点吧，长得好看，声音好听，修为高，游戏技术好，这些都算。”
“当然你也可以做解语花，无论何时都温柔体贴。”
“原来如此，”语蓉情不自禁拱了拱手，“厉害了。”
楚行韵笑了下，“看得多，自然就懂了，但是，为了一个游戏里的虚拟人物做到这种程度，不容易啊。”
“你还不如现实里多提高专业技能，找个好工作，赚钱后成为富婆多氪金，到时候不管哪个游戏，保证你都受人欢迎。”
语蓉忍俊不禁，“有道理，受教了。”
楚行韵：“开心点没？”
语蓉点了点头，“谢谢你，楚狂。”
她第一次没叫大神，而是叫她全名。
语蓉心情平和道：“我准备删号。”
楚行韵沉默了下，“她不会愧疚的。”
“我知道，”语蓉笑了笑，“删号是因为这个号太多和她的回忆了，我怕到时候我又心软。”
楚行韵：“嗯，你开心就行。”
语蓉伸了个懒腰，“我准备A一段时间，好好学习去啦，把专业技能搞一搞，指不定哪天又回来了。”
闻言，楚行韵拍了拍她的背，“祝你现充快乐。”
白光亮起，那是角色删除的标志。
语蓉离开前，把一堆家当分了分，寄了一部分给此情若梦，另一部分邮寄给了楚行韵，包裹后面有一句话。
“如果我回来，一定会选择进儒门，因为我遇到了全《换天》最好的儒修——”
“——楚神，谢谢你。”
＊
楚行韵把包裹放进仓库里收好，长叹了口气。
游戏总是这样，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送走不同的人。
楚行韵看了眼世界，发现那个叫苒苒的女乐修正在哭诉自己被灭天踢出来了。
不一会儿就看到全世界通告【苒苒】被十几个人发天级悬赏的消息，她一下子没了声音。
该说是戏精呢，还是缺乏存在感？
就算闹得那么难看了，还孜孜不倦地在演。
楚行韵一直对此感到疑惑，为什么有些人可以在伤害别人之后，还理所应当地毫无悔改呢？
被伤害的人反倒是陷入痛苦之中无法自拔。
“还真是不公平。”她自言自语道。
虽然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忘记了一样，但楚行韵仍然选择下线。
正好杨眠眠的电话打了过来，“你和凤神打完了？”
楚行韵：“……你居然叫他凤神？”
杨眠眠：“这是我对他神颜的尊重！”
楚行韵：“滚。”
杨眠眠：“你没打脸吧？”
楚行韵：“呵呵。”
杨眠眠摸了摸鼻子，“怎么了，心情不好？听说你们俩是为了一个单恋霍侯爷的小剑修打了起来，这它咩的是什么四角恋剧情？”
楚行韵翻了个白眼，“想太多，那个小剑修我只见过两面。”
“见了两面就为她一人杀得极渊仙血横流，硬怼A服第一帮？”
“夸张了，后面凤歌和我是一对一。”
杨眠眠叹了口气，“唉，你都没为我做这么玛丽苏的事情嘤嘤嘤。”
“你哪需要我，直接一个团下去就埋人复活点了。”楚行韵轻笑。
她走到窗边，可以看到不远处飞行器掠过的幽光，“那个小剑修，有点儿傻。”
“嗯？”
“好朋友背叛了，还傻不拉几相信对方，最后闹开了，自己删号，对方继续活蹦乱跳。”
“……”
“这种被伤害还以为是自己错了的傻瓜，我很熟悉啊。”
杨眠眠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你最近有和阿姨打电话吗？”
楚行韵笑了笑，“她现在过得很好。”
杨眠眠认真道：“如果她见到你，肯定更开心。”
楚行韵摇头，“不，她不会高兴的。”
杨眠眠感到难过，“你别这样想。”
楚行韵平静道：“可我越来越像那个人渣了。”
脸像，性格也像。
楚行韵自嘲道：“除了打女人外一无是处的人渣，哦，或许还有个优点，就是那张脸看得过去。”
“我每次看镜子，都觉得恶心。”
杨眠眠抓了抓头发，无力道：“这又不是你的错！”
楚行韵：“可你看，我妈有多傻，能为我忍一个人渣十五年，只是因为我小时候说想要爸爸妈妈永远在一起。”
“我整整拖累了她十五年。”
杨眠眠：“你、算了……行行行，你乐意就好。”
楚行韵描绘了下飞行器尾光的轨迹，“她现在过得很好，有了新家庭，那男人也在监狱里。”
“这样就很好了。”
杨眠眠不语，没有问友人，那你呢，你现在还好吗？
她换了个话题，“过段时间我也转来A服吧。”
楚行韵：“嗯？”
杨眠眠笑嘻嘻道：“我们团在B服无敌手了，准备来A服和传说中的pvp第一刀修团打一架，看看谁更强呗？”
楚行韵勾唇，“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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