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个字出口的瞬间,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自己体内彻底碎裂了。
但同时,一种诡异的、如释重负的感觉又升腾起来——他终于,不用再挣扎了。
陆景明对于他的选择似乎毫不意外,脸上甚至连一丝满意的表情都吝于流露。他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仿佛只是完成了一笔寻常的交易。
“很好。”他转身,走向客厅的另一侧,拿起内线电话,简短吩咐:“准备早餐,两人份。再让阿杰送几套合身的衣服过来。”
然后,他看向还僵在原地的沈川,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
“去客房洗个澡,换身衣服。吃完早餐,我带你去医院。”
沈川怔怔地看着他,一时间无法适应这种角色的瞬间转换。
几分钟前,他还是个在酒吧打工的穷小子,现在,他却成了需要被“安排”一切的金丝雀。
他挪动脚步,走向陆景明指的客房方向。每一步,都感觉踩在棉花上,又像是踏入了无形的蛛网。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卖掉的,远不止是几个晚上的时间。
而他换来的,是一场看似奢华的牢狱之灾,以及一个他永远也猜不透心思的“主人”。
窗外,天亮了。
城市在脚下苏醒,而沈川的人生,却仿佛刚刚坠入海底。
沈川站在衣帽间的全身镜前,手指有些不听使唤地系着衬衫纽扣。
这间比他那破出租屋还大的衣帽间,充斥着陆景明身上那种冷冽的木质香,每一件悬挂的衣物都价格不菲,无声地彰显着主人的财富与地位,压得他喘不过气。
陆景明斜倚在门框上,已经穿戴整齐,深灰色高定西装将他衬得愈发挺拔冷峻。
他目光平静地落在沈川微微颤抖的手指上,并未出言催促,只是那沉默的注视本身,就是一种无形的压力。
“只是见个朋友,不用紧张。”陆景明终于开口,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仿佛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沈川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点点头。不紧张?他怎么可能不紧张。
他即将以某种难以启齿的身份,暴露在陆景明那个圈子的目光下。
私人会所包厢内。
他们到的时候,温时谦已经到了。
他穿着一身看似随意的休闲装,但识货的人一眼便能看出其剪裁和面料的不凡。
他正懒散地晃着杯中的琥珀色液体,听到开门声,抬眼看过来。
那一瞬间,沈川清晰地捕捉到温时谦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审视,以及一种极快被掩饰下去的……了然和谨慎。
温时谦立刻站起身,脸上堆起无可挑剔的热情笑容。
率先朝陆景明打招呼:“景明,你可算来了,让我好等。”
他像是才看到沈川,目光礼貌地移过来,笑容不变,却微妙地保持了一点距离,“这位就是沈先生吧?幸会幸会,我是温时谦。”
他的态度客气得甚至有些过分,主动伸出的手恰到好处,既不失礼,又绝不显得过分热络。
这完全出乎沈川的预料,他原以为会面对更直接的轻视或刁难。
陆景明淡淡“嗯”了一声,自然地为沈川拉开椅子,动作间流露出的是一种不容置疑的占有意味。
这个小细节,让温时谦的瞳孔几不可察地微缩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更真诚了几分,也更谨慎了几分。
落座后,温时谦绝口不提任何可能让沈川难堪的话题。
他聊的是最近的一场拍卖会,新入手的一辆跑车,还有某个艺术展的趣闻,话题轻松地围绕着他们熟悉的圈子打转。
偶尔会将话头抛给陆景明,却很少直接询问沈川,除非是诸如“沈先生尝尝这个,这里的招牌菜还不错”这类无关痛痒的客套话。
即使如此,沈川依然如坐针毡。
他插不上话,温时谦和陆景明之间那种自然而然的。
属于同一阶层的默契,以及他们谈论事物时那种习以为常的奢侈,都在无声地划清着界限。
他像个误入宫殿的乞丐,尽管穿着体面的衣服,却与这里的一切格格不入。
他只能埋头默默吃东西,味同嚼蜡。
偶尔感受到温时谦状似无意扫过来的目光,那目光没有明显的鄙夷,却带着一种冷静的、评估性的审视,仿佛在衡量他究竟有何特别之处,能让陆景明如此。
中途,陆景明手机响起,他看了眼屏幕,对两人略一颔首:“我接个电话。”便起身走出了包厢。
包厢门关上的瞬间,空气似乎凝滞了一下。
沈川的心提了起来,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餐具。
温时谦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他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目光再次落在沈川身上,这次,少了几分客套,多了几分直白的探究。但他开口的话,却依然克制:
“沈先生,别介意。景明这个人,看着冷,其实……”
他顿了顿,似乎在挑选合适的词汇,最终笑了笑,“挺念旧的。”
他这话说得意味深长,像是在提醒,又像是在警告。
他没有再说更多,而是将话题转向了桌上的酒,认真地品评起来,仿佛刚才那句只是随口的感慨。
沈川却听得后背发凉。“念旧”两个字,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他记忆的闸门——几年前那句脱口而出的“死变态”。
陆景明当时晦暗不明的眼神……温时谦知道!
这个认知让沈川心里五味杂陈,既有种狐假虎威的可悲,又有种更深的不安——陆景明对他,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念旧”?
这时,陆景明推门回来了。
他目光扫过包厢内的两人,最后落在沈川有些发白的脸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吃好了吗?”他问沈川,语气是独有的平淡,却带着决定意味。
陆景明便对温时谦说:“我们先走了。”
温时谦立刻起身,笑容满面:“好好好,下次再聚。沈先生,再见。”态度依旧无可挑剔。
直到坐进车里,沈川才缓缓松了口气,却感觉比在酒吧连轴转一晚还要疲惫。
他偷偷瞟了一眼身旁闭目养神的陆景明,这个男人就像一座深不见底的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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