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没有介绍。”
其实是有的。
千代笑眯眯地看着对方。酒红色的瞳孔里,一闪而过的失落被她迅速捕捉,也被她记在了心中。
“我的朋友们有很多。他们都分散在世界各地。就算我挨个打电话将他们召集起来,也得花上不少的时间。”
千代将手按在了对方的右肩上,温热的厚实触感传来,她的指尖不由得猛地一缩。但紧接着,她又十分自然地蜷起手指,抵在了那里。
“森学长,晶子是小我十一岁的可爱女孩子。这个年纪的女孩,会对友人的丈夫感观陌生。
“纵然晶子已经是一位可以独当一面的职业女性,可我还是能看出,她对我的婚姻有些不安。”
这句话落地后,千代的眼中也出现了一瞬间的笑意。
“所以,为了保护好这份友情,你暂时还不可以露面。拜托了,森学长。”
已经被用过不少次的语句再次出现。千代当然知道,对方会满足自己的要求。甚至还会做得更好。
“那需要我为你们准备午餐吗?”
森鸥外叹了口气,一如既往地认同了妻子的观点。他也如妻子想象的那般,一如既往地做得很好。
准备午餐而已,多一份食材的事情。但是可以很好地利用这份午餐在妻子的好友面前刷脸,这是一件完全符合森鸥外行为准则的事情。
千代早就想到了。
在大学时期,对方经常在给自己补课的时候夹杂着一些战略论的理论术语。
因为不只是森鸥外陪伴了沢田千代五年。沢田千代也陪伴了森鸥外五年。
她今年才二十八岁。五年的时光,大概占据了她的人生的六分之一。
已经够长了。
“森学长,这算得上是你的‘最优解’吗?”
千代笑嘻嘻地低下脑袋,她就着这样的姿态,将自己的额头抵在自己的手背上,隔着手掌依靠在丈夫的怀中。
男人的声音带动了胸腔的振动,也通过那只有所接触的手传达至千代的脑海中:
“其实还有更好的。但是你会不高兴。”
森鸥外垂下眼眸,仔细地用眼神描绘着妻子的发旋。
千代的工作地点太过惹眼。武装侦探社啊,稍微不留意,那些不便于让千代知晓的过去便会被翻出来。
诚然,现阶段的他不能同与谢野晶子见面。原因并不是因为什么妻子的友情,而是他在害怕。
他利用与谢野晶子的异能力达成自己的目的,是不争的事实。这份事实在外人看来,那就是他不择手段的证明。
有关于过去战场上的一切,相信彭格列的调查资料上都会有详细的分析。
这是最不能让千代知晓的过去。
也是他一直警告福泽谕吉的最根本原因。
森鸥外的手虚张,他的指尖距离妻子的腰只有几厘米的距离。如果他再靠近一点,令他着迷的触感将会重新绽放,两个人也将会再次拥抱。
可他没有进行更进一步的动作。
手背上的青筋微微暴起,森鸥外的喉结也在缓慢地上下翻滚。
终于,他叹了一口气:
“千代,天色不早了,回房间休息吧。”
还不能……起码还不是现在。
今天的冒犯已经够多了。今天的提示也已经够明显了。
千代不需要这份恶心的关注。也不需要这份多余的关心。
森鸥外,月光已经照耀在你的身上。你不应该奢求更多的。
她的心里,还有另外的人。
“那你为什么不推开我?”
闷声从森鸥外的胸前传来。他竟没有注意,对方的手在不知不觉中下移。那原本应该抵在自己肩上的手,俨然已经落在了自己的心脏上。
意识到这一点时,他的心跳漏了一拍。但好在又迅速补上,没有露出任何纰漏。
“森学长,你是不是生气了?”
这个声音有些小,却足够被森鸥外听清。
他没敢继续放肆自己的视线,只是礼貌地移开。却又在下一秒,视线再次念念不舍地徘徊在那抹黑发之上。
“我没有。”
森鸥外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十分生硬。只要不是傻子,都能从中辨别出真正的情绪。
千代不是傻子。
千代是全天下最聪明的女孩。
可她也是一个胆小鬼。
就算发觉了自己的小情绪,也不敢抬头看着自己。更不敢大声命令自己,杜绝掉自己所有的妄想。
他们站在厨房的水池前。台面上是刚刷洗干净的碗,门外的餐桌上是还没有收拾好的食物。
碗需要放进碗柜,食物需要放进冰箱。
哪一件事情都需要人去做。
可是两个人谁也没有动。
“兄长他们已经知情了。”
没有回应。
“西西里的朋友们也知情了。”
还是没有回应。
“我今天早上其实告诉了晶子,我已经结婚了。只不过还没来得及告诉她,我改姓了。”
回应她的还是沉默。
一股说不上来的沉闷盘旋在千代的心头。这股沉闷混合着委屈,又混合着期待,牢牢地趴在她的心脏上,压得她快喘不过气。
“我只是不想……不想让你给别人做午餐。我可以分享那个便当盒,可以分享出你做的食物。
“可是一想到你还会给其他的女性做午餐,我的心脏便会觉得闷闷的。对不起,森学长。”
没头没脑的话语就这样被她说了出来。
她居然真的将这些根本没有经过任何修饰的语言说出?
森学长呢?会不会觉得自己小气?会不会觉得自己根本不像曾经认识得那般温柔?
又或者……会不会后悔跟自己结婚?
每一个疑问诞生时,千代都会觉得心口一窒。这些疑问一个比一个沉重,一个比一个还要让人难以接受。
可恶,明明这段婚姻只有两天的存在,她却觉得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
久到她几乎要以为,她是真的出自“爱情”这个母题,去签下那张婚姻届。
千代几乎要站不稳。长久的低头姿势使她的眼前有些发昏,也让她产生一种错觉。
好像自己的腰间多出了一抹温热。
“没有因为你生气。我在横滨没有什么朋友。硬要说那些所谓的旧识,他们都知情我的婚姻状况。我的老师也已经知情。”
那抹温热在顺着那一小块肌肤慢慢扩散。是属于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的温热。
“还有,在有关于你的问题上,永远没有所谓的‘最优解’。千代,你已经是我的最优解了。其他的任何问题,都没有你重要。”
千代还是没敢抬起脑袋。但是那份温热已经顺着她的肌肤缓缓侵入她的静脉,侵入她的血液。
如果世界上有一种仪器可以检测一个人的血液温度,那么此时此刻,她的鲜血已经快要沸腾!
好烫啊。真的好烫啊。
“你问我为什么不推开你,很明显,我在生我自己的闷气。只是想给我自己找一个可以被原谅的理由。”
她的后脑被轻柔地安抚。一下两下,伴随着对方的动作,千代觉得自己要融化在这里。
不敢有任何回应的人变成了她。
事到如今,她终于意识到对方为什么在之前没有回答自己了。
因为……无论说些什么,都会破坏现在的气氛。
无论是什么。
温柔的、只会对自己露出另一面的、会轻声给自己解释所有的森学长,就站在自己面前。
“千代,做你想做的。”
大概是窗外的月色过于温柔,又大概是对方的话语充斥着蛊惑意味。
千代慢慢地伸出手,环住了对方的脖颈——就像在故障的电梯里那样。
“森学长,我说什么都可以吗?”
不再是小心翼翼的探求,而是一种得到了所有的自信语气。
千代抬起头,黑色的眼睛自发地寻找着那抹酒红色。只需要半秒,她便找到了她喜欢的颜色。
“什么都可以。”
两个人的气息均匀地喷洒在对方的脸上。似乎只要某一方有大幅度的动作,他们的气息便会完全交融。
“不给别人做午餐,可以做到吗?”
“不只是午餐。早餐、午餐、晚餐,甚至是饭后甜点,绝对不会再给第三人去做。我只会给森鸥外和森千代做料理。”
这个人怎么回事啊?他怎么还提前规避了所有问题,完美地交出她想要的答卷啊?
太犯规了吧?
千代晕乎乎地注视着那双眼睛。明明是接近血色的眼睛,在她看来却是漂亮极了。
“森学长,你的眼睛真好看。”
想要用指尖描绘森学长的眼睛轮廓。
想要数清楚森学长的眼睫毛到底有多少根。
最重要的是,她想要看一看,这双眼睛里,会不会流露出其他的情绪。
拜托了,森学长。什么情绪都可以。
只要是因为我。
奇妙的心理催促着千代开口。她眨了眨眼,很想将这份奇奇怪怪的想法按捺住。
可当她再次被这双眼睛注视着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了:
“森学长,你也会用这样的眼神关注别人吗?”
会吗?
从自己单独搬出群体宿舍开始,到对方毕业,一直陪伴着他的,只有自己。
她见证了他的出色,也见证了他的理想。
她想她永远忘不掉,还是青年的森学长在与自己探讨战场局势、探讨世界格局时的样子。
真的是闪闪发光啊。
他有着崇高的理想。他想要做出一番功绩。他想要用自己的力量来保护这个国家。
这样的森学长,无疑是最耀眼的存在。
所以,在他去了战场后,在他离开自己后,也会有人像自己那样陪伴在他的身边吗?
也会有人像她这样被那双温柔似水的眼睛注视着吗?
酸涩的情绪骤然出现,却没有任何要离开的迹象。
她想,森千代想,是不是对方在注视着自己的时候,也会想到其他人呢?
就像她之前,在还没有彻底将森学长与里包恩分开看待时的那样。
森学长的心里,会不会也有另外一位女性的存在呢?
千代的视线在慢慢游离。她有些不敢听对方的回答。她知道,这是她的胆怯在作祟。
她也知道,正如森学长说过的那样,她就是一个不敢踏出舒适圈的胆小鬼。
玻璃碗柜的碗全部抵在玻璃门上。只要轻轻一拉玻璃门,那些瓷碗便会接二连三地落地,应声碎裂。
可是只要不拉开那扇门,瓷碗依旧可以保持完好无损的状态,她依然可以哄骗自己:
你看啊,我的碗根本没坏。
所以,她的森学长,也是属于她的吗?
“千代,我二十六岁毕业之后就上了战场。现在已经三十二岁了。六年的时间里,我除了反思当年的战败原因,就是在横滨打拼。
“三年前,我与福泽阁下因为理念不合而分道扬镳。一年前,你来到了横滨。”
直到胸口处出现闷痛,千代才恍然自己在刚才的过程中一直处于憋气状态。
那道声音还在继续,可放在自己腰间的手却越来越用力。
“千代,你的兄长那里一定有我的背景资料。我所有的经历都会被如实地记录下来。如果你不相信那些纸质情报,你可以选择去问福泽阁下。
“去问问看,在你不在的这些日子里,我的身边究竟有没有出现其他成年女性。那位武装侦探社的社长,不是你的兄长们为你挑选的保护人吗?他值得你的信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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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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