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竹悄然观察大堂中的情况。
大堂中的人分成两拨,一拨是非常眼熟的孙记屠夫一家。
躺在木板上被白布盖得严实的苦主屠夫孙立。
木板上趴着白发人送黑发人悲痛到眼中开闸口中流涎的孙母,中间跪着豆腐西施之称的妻子和他们夫妻俩四岁的女儿。
另一边立着的就是新捕快口中说的杀人凶手外乡人。
外乡人一身绸衣,长身玉立,面容清冷,后身负剑像是一个出世闯荡江湖的侠客,左手一只烧鸡右手一坛老酒,呆愣愣直绷绷站着。
白鹿竹评价,徒有其表的板正桩子。
孙母趴在孙立尸体上痛哭,面带仇恨抽噎着大声叱责:“大老爷!就是他,他就是凶手!我儿喉咙上的剑伤就是他刺的!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被指责的外乡人眼睛听到指责不可置信瞪大,就在白鹿竹以为这人会说出一串辩解词时,他嗫嚅着吐出三个字。
“不是我……”
有且只有三个字。
嗯……真是个桩子
在此情形下,这三字不易于水入油锅,尤其是刚经历丧子丧父丧夫的孙家女眷,孙母当即踉跄从地上爬起,要去捶打他。
立在大堂两侧捕快们赶紧拦住她,维护大堂秩序。
县令皱着眉又敲了一下惊堂木。
处于对权势的敬畏和恐惧,孙家人虽然愤怒痛苦,但还是勉强安静下来。
县令道:“堂下何人快报上姓名。”
孙家人只管围着孙立的尸体抽泣,背着剑的男人总算舍得把手上得到东西暂时放在地上,冲县令行礼。
“在下宋羽涅,字怀远,京城人,来此是为……是为闯荡江湖行侠仗义惩奸除恶,这是我的文牒。”
京城,白鹿竹眸光微动,多看了他两眼。
站在下首的相爷,下梯拿走宋羽涅手上的东西,呈给县令。
县令看过后证实他说的确实没错。
县令又问:“孙家人指控你忘恩负义杀死孙立你怎么解释?”
宋羽涅不卑不亢:“此言差矣,我与孙屠夫相识是在距离这里不远的山里,我途径那里正巧与打猎回来的孙屠夫相遇。
“他对我身后的剑十分感兴趣,说他年轻时也有闯荡江湖的想法,路途漫漫我们相谈甚欢,他便邀请我到他家做客。”
县令:“你去了?”
宋羽涅:“是。”
县令:“你手上的烧鸡和酒是什么时候买的?”
宋羽涅:“孙屠夫为人豪爽邀请我留宿他家并用他打的两只兔子为晚饭,在下自觉白吃白喝不好所以请辞到县里的熟食店和酒庄买了烧鸡和酒。”
“离开前孙夫人也在家,她可以为我作证,在下离开时孙屠夫还健在……”
一直低着头的孙夫人听到这儿猛然抬头:“是,但后来我就到后院摘菜,打算给你们做下酒菜,谁知我一回来就看你仓促提着东西往外跑。”
“再然后,再然后,我一进门……”
“若不是婆母及时出现堵住门……现在你早不知道逃到那里去了。”
孙夫人苍白着脸失声痛哭。
美人垂泪惹人怜爱,围观的人听了孙夫人的指控议论声大了,大多是对着宋羽涅指指点点。
多是叱责他,衣冠禽兽。
白鹿竹海听到有人揣测宋羽涅八成是看上孙夫人的美貌所以才杀死孙屠夫想要把她占为己有。
孙夫人虽然生过一个孩子,但依旧肤若凝脂身材匀称,又正因生养过一些地方格外丰腴。
白鹿竹外出看诊时听过不少男人对孙夫人的身材意淫,一见他们副喝了酒面带坨红的恶心样子,她就想给他们一针彻底断了支持他们恶臭想法的能力。
县令问宋羽涅:“确有此事?”
宋羽涅:“是,但在下回去的时候孙屠夫已经身亡,在下离开也不是想要逃跑而是想来报官。”
“你胡说!就是你杀的我儿!不然他脖子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孙老太扶着胸口,面上浮现不正常红晕,这段泣血指责好似废了她全身力气。
了解完基本情况县令又敲了一下惊堂木。
白鹿竹接收到县令视线,上前一步先是冲县令行礼后从药箱底部拿出一整套验尸器具。
戴特质手套前她先拿了一块宽大布条将所有散落头发包起,发尾铃铛在她动作下发出清脆声音。
等白鹿竹带上手套准备一切准备好后,相爷拿了纸笔站到白鹿竹身边,眼里有活的捕快上前将孙家女眷带到一旁。
宋羽涅没用捕快驱赶,自发站到一旁,倒像是是对衙门审问的这套流程很熟的样子
白鹿竹蹲在孙立停尸的木板前,缓缓先开白布。
先露出的是孙立的头部,只一眼她就看出不对。
孙立波口鼻皆有深色血迹,口唇发紫,体内有毒。
白鹿竹语气冷静,略甜的嗓音将她的发现娓娓道来:“苦主孙立口鼻腔出血,深色,触摸粘稠,口唇发紫。”
此话一出离得近的围观人议论声再次叠起,“发紫,该不会是中毒吧……”
“难不成不是外乡人杀的?”
白鹿竹又往下掀白布,孙立整个脖颈暴露在外。
正中处,半指宽贯穿整个喉咙的猩红伤口外翻,四周全是血液。
白鹿竹:“脖颈半指贯穿伤,伤口整齐切面外翻,血液呈现暗红色,没有凝集,孙老太你回家发现令郎尸体时身边有飞溅的血液吗?”
孙老太犹疑一下道:“没有,我儿的血流了一地,整整一滩……”
白鹿竹点头表示知道,从医药箱里拿出一罐清水冲洗手套上的血,只一下手套恢复干净,然后她侧头对相爷说:“血液成股无飞溅,无凝集,易冲洗,初步判断脖颈伤口是由死后造成的。”
验尸验到这里孙家人对宋羽涅的指控已经可以推翻,孙屠夫的致命伤不是脖子上的“剑伤”。
孙老太不信,用他哭到沙哑的嗓子叫喊着白鹿竹是庸医,根本不会验尸,“你个黄毛丫头懂什么!你说我儿不是他用剑刺死的,那他脖子上的伤口是怎么来的!”
在孙夫人的咒骂下,白鹿竹依旧淡定,她招呼站在一旁的捕快过来帮他扶起尸体。
扒开孙屠夫后脖颈的头发,又大又圆的眼睛眯起,精细探查。
终于她在破损撕裂的伤口周围看到不同寻常的东西。
白鹿竹用镊子捏起给相爷和捕快看。
“伤口处有杂物,竹子碎片,脖颈处伤口判断为死后遭外力削剑竹片刺入造成。”
“她一个黄毛丫头能验出什么?这么大的衙门找不出一个男人吗!”孙老太固执不信,吵嚷着换人验尸。
可惜啊,目前整个云县,不加上周边几个县市也没有一人能像白鹿竹一样精准验尸。
孙老太换人验尸的想法不可能实现。
面对质疑白鹿竹心中冷笑一声后,绷着一张小圆脸以德报怨继续低头仔细查验孙屠夫的尸体。
孙老太嘶吼着:“就算是用竹片,那也是他用竹片把杀了我儿子!”
平时的孙老太和孙屠夫一样,都是宽厚的人,今日的她不仅咄咄逼人与平时外在处事风格大相径庭。
她认定杀人凶手就是那个外乡人。
白鹿竹不做理会掀开全部白布,去看孙屠夫的手脚。
意料之内,孙屠夫的手脚指甲也都泛着紫。
“除喉咙贯穿伤之外身上无明显外伤,口唇发紫致命伤为中毒。”
白鹿竹掰开孙屠夫口腔去碰他的舌头,僵硬麻痹,凑近闻还能闻到酒味儿和一些药材味。
“口腔残存药酒味道。”
这话一说孙老太顿时暴起,差点冲破捕快束缚冲到宋羽涅跟前:“就是你!就是你把毒药下到酒坛子里,诱惑我儿喝下去,然后又怕他死的不彻底用竹子扎破我儿喉咙!”
“是你!绝对是你!你个恶鬼!”
此时癫狂疯魔,口水四溅的孙老太和有些茫然的宋羽涅相比更像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白鹿竹说的明明是药酒,孙老太偏忽视她的结论,人在极度悲伤的情况下只能听到自己想听到的,固执的指责她想象中的杀手泄愤。
孙老太这个样子让白鹿竹想起她和她母亲作为外乡人刚开云县的时候,那时候总有人借着各样由头找他们母女俩的麻烦,丑恶的嘴脸如出一辙。
当下深吸一口气,在没人看到的地方翻了一个白眼,忍不住替外乡宋羽涅辩解:“孙大娘,他手上的酒分明都没开封,怎么放毒让你儿子毫无反抗乖乖喝下去。”
孙老太脖子一梗,看白鹿竹的眼神也带了怨恨。
白鹿竹看似好脾气一笑,转身落落大方冲宋羽涅行礼询问:“宋少侠,请问你的烧鸡和酒是从哪里买的?”
突然被点名的宋羽涅回礼一点也不仓促,甚至要比一般人更好看更流畅,礼仪好似是刻在他骨子里的。
他说:“不敢当,烧鸡是在锦禾熟食店,酒是在清心堂。”
两个店都在东市,常住云县的人都知道这两个店,这俩店是整个东市最好的熟食店和酒庄。
“多谢。”白鹿竹听完心中有数,对他又是一拱手,然后面向孙屠夫妻子。
“孙夫人,请您描述一下,你发现你相公死亡的场景。”
孙夫人抬头,桃花似的眼沁满泪水,眨眼一滴泪划过她的面颊挂在她挺翘的鼻尖上,她好似不愿意回忆当时发生的事,用手帕捂脸好久不说话。
白鹿竹耐心等着。
最后她深吸一口气,压住所有痛苦:“我……我当时从后院摘菜回来,从后门进来,一入门就看他,刚想叫住他却见他仓皇逃走,我心里纳闷转身回屋就看到我相公,相公……”
一句话,孙夫人说的断断续续,好几次白鹿竹差点以为她会哭晕过去。
白鹿竹问:“你看到送少侠的时候他手里有拿东西吗?”
“有……”
直到进了衙门宋羽涅才把东西脱手放到地面上。
白鹿竹又问趴在孙屠夫尸体上的孙老太:“老夫人,宋少侠与孙屠夫萍水相逢,您为何一口咬定是他杀了您儿子。”
白老夫人抬首,露出猩红布满仇恨的双眼:“萍水相逢?哼,像他这样的人我见多了,打着打着萍水相逢旗号进我家门,对我媳妇图谋不轨……”
“说到底,还是红颜祸水,我早跟我儿说过,过日子的女人哪有成天往外跑的,说是做豆腐补贴家用,哼,当真以为我们不知道她去干什么了吗?”
一时间整个大堂充满探究的视线全都落到孙夫人身上。
孙夫人攥着手帕好似攥着自己的救命稻草,一双含泪美目瞪大,嘴唇颤抖,不敢相信自己一直爱戴的婆母竟然这样看待自己,身子一软跌坐下来。
声音极其委屈:“婆母,您竟是这样看我的,旁人跟我说您在外面诋毁我,我还为您辩解,这些年我为孙家生儿育女……”
“你还好意思说!”孙老太突然暴起,拎起白鹿竹放在一旁的药箱砸向孙夫人,“赔钱货生了个赔钱货让我孙家绝后!”
白鹿竹秀雅的脸上表情失控,发出尖锐爆鸣:“我的药箱!”
这是她前两天才拜托木匠打出来,里面装着她要带去京城的宝贝。
一直老实站在一旁非常配合调查工作的宋羽涅侧身冲了出来,为了防止药箱砸到孙夫人,剑都拔出来想要一剑劈开,听到白鹿竹的惨叫他及时收剑,改为侧踢。
听到白鹿竹的惊叫他刻意收了力道,让箱子在他脚面上停了一瞬,才落到地面。
有了宋羽涅脚的缓冲,加上木匠高超手艺,药箱表面没有丝毫损坏。
白鹿竹赶忙蹲下拾起药箱打开检查里面的瓶瓶罐罐,确定没有一个受到波及裂开,她才算放了心。
这里面的东西都是她废了好大劲得到的宝贝,碎一个她都得吐血。
孙夫人收了下意识抬起想要保护自己的手,捂脸痛哭出声。
肩膀一抽一抽。
看上去被婆婆背叛要比死了丈夫更伤心。
孙老太干了体力活,腿脚踉跄,重新蹲了回去,守在她儿子身旁,像安抚小孩一样拍孙屠夫已经凉了的身体。
也是可怜人,白鹿竹注意到孙老太腿脚上的不便,把药箱背在身后,上手捏了一下孙老太的膝盖。
“你干什么!”孙老太声音呕哑,膝盖别扭避开白鹿竹的手,显然还在记恨她刚才替“凶手”辩护。
白鹿竹拿出平时看病的冷面气场问道:“孙老太,您腿上的痹症多久了。”
“……”孙老太嘶哑着嗓子:“十几年了。”
“平时用什么药?”
“药酒,我儿子孝顺特地托人弄来上好的窝头搓热给我敷腿。”
乌头,多用于散热止痛,不少人习惯用泡泡酒治疗关节肿胀,痹症疼痛。
同时乌头有剧毒,服用后长心悸呼吸困难,口鼻出血,指甲发紫。
白鹿竹猜测孙屠夫很有可能就是喝了他们家自泡的乌头酒死亡的。
可依照孙老太所说乌头是孙屠夫寻来的,他不可能不知道这东西有毒,更应该会误喝。
除非……
“孙老太,您家还有用于别的用途的药酒吗?”
孙老太:“有一罐山参酒。”
果然,孙屠夫八成是把乌头酒当做山参酒喝了,因此中毒身亡。
新的疑问出现,自家的酒孙屠夫为什么会误喝导致死亡?
“您家装乌头酒的罐子和装山参酒的罐子一模一样,还是不一样只放在同一个地方。”
孙老太浑浊的眼珠动了一下:“不一样,但是都放在厨房灶台上面的柜子里。”
罐子不一样误喝的可能性很低,只可能被人诱哄着喝,还是被信任的人诱哄着喝。
白鹿竹细长的指腹轻轻敲了几下背在身后的药箱。
谁能让孙屠夫绝对信任,同时又知道孙家的药酒放在灶台橱柜上呢。
思维发散,视线发散,正巧落在面无表情脸上挂着泪痕的孙夫人身上。
白鹿竹:“孙老太太,您家里药酒的位置都有谁知道?”
孙老太道“当然只有我们家里人。”
白鹿竹心里有了盘算没在问下去,转身面对县令行礼,声音郎朗说出她自己的推断:“大人,经过验尸在下可确认孙屠夫是因为喝了家中乌头酒死亡,脖子上的伤口是在死后插入。”
“乌头从服用到死亡通常需要半刻钟,宋少侠从孙家离开孙屠夫健在,从东市往返孙家需要半个时辰,也就是说如果人是宋少侠杀的他需要在半个小时内完成买东西并往返,然后在诱哄孙屠夫喝下毒酒。”
“但这不现实,先不说宋少侠能不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顺利完成往返,他今天才跟孙屠夫相识,想来也应该不知道孙家有乌头酒。”
“而且,竹片虽然坚韧,但想要顺利插进喉咙也要经过细心打磨,让其锋利。”
“综上所述,这完全是一场熟人预谋杀人案件与宋少侠无关,请青天明鉴。”
白鹿竹一口气说完自己全部推测,气质淡然俯首作揖,藏在头巾里的小铃铛窜了出来,清脆的声音在威严的大堂响起。
在陌生地方被冤枉许久的宋羽涅用他那双狭长的眼睛盯着白鹿竹。
明明是一双外形精明的眼睛白鹿竹却感觉对视瞬间好似被一只充满感谢的小狗舔了一口。
白鹿竹恍然,应该是感觉错了吧。
县令碾着他刚好垂在下巴的胡须,欣慰点头:“不愧是白大夫,不仅验尸厉害对案件的剖析还是一如既往一针见血。”
白鹿竹拱手垂眸,嘴上说着:“大人谬赞。”
实际上心里乐开了花,暗夸县令有眼光。
白鹿竹说的条理清晰,经得起推敲,而且宋羽涅离开孙家以后前往东市,沿路人口量很大,只要县令派人走访,就可以知道一个穿着显眼气质卓然的外乡人往返东市到底用了多少时间。
因此就算孙老太在怎么不相信孙屠夫不是宋羽涅杀的也只能相信。
“那到底是谁杀了我儿!”孙老太跪坐在地,面若癫狂:“你说熟人作案,但我儿为人好爽宽厚,卖肉从不缺斤少两,谁家有什么事我儿都会主动帮忙,乡里乡亲谁提起我儿不说一句好?”
“他怎会结仇!”
孙老太的话得到大堂外围观群众证实,七嘴八舌都在说孙屠夫的好。
白鹿竹视线轻轻扫过低头沉默的孙夫人,嘴唇一动没有说话。
反正她只是个由大夫客串的仵作,要不是不满孙老太质疑她验尸能力她早就完活出去买布匹做棉衣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探案的事还是交给专业人士做。
就在白鹿竹打算告辞时,孙夫人突然笑出声。
肃穆沉重的氛围下,这一声笑不仅突兀还带了些山雨欲来的意味。
县令一拍惊堂木,威严质问:“为何发笑?”
孙夫人又垂下头恢复沉默,不管县令怎么问就是不开口。
屠夫的尸体被捕快抬下去,在案件结束前放在衙门专门储存尸体的地方,外乡人宋羽涅也被暂时收押。
这里彻底没有白鹿竹的事,离开前她从药箱里拿出一瓶药膏放在孙夫人跟前。
孙夫人缓慢抬眼面无表情看她,白鹿竹也没解释,转身离开。
刚才孙老太用药箱砸孙夫人的时候她下意识抬手阻挡,白鹿竹正巧看到她手臂衣服下面的伤痕。
只是一眼,白鹿竹就判断出她胳膊上不仅有新伤,还有许多陈旧伤。
孙夫人和孙屠夫的生活并不像邻里之间认为的那么和谐,孙屠夫房中也不是和善的人。
事已至此,白鹿竹能做的也就只是送上一罐药膏。
修一下[亲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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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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