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哟!这就是元宝是吧!”在店门口疯狂算账的杨桂花女士听到电动车上锁的声音,耳朵一竖,两眼一眯,风风火火一边奔跑一边激动嚎叫:“诶呦呦呦,这小家伙胖乎乎的长得还挺可爱。”
“来来来,快让姨抱抱。”
“姐……姐姐。”池元宝被伸到眼前的大花臂,还有那头嚣张的短发吓得浑身颤抖,转过身拼命抱住池柚白的脖子不撒手:“啊!姐姐救我!哇呜呜呜呜呜呜呜。”
杨桂花举着大花臂很尴尬,被勒得喘不上气的池柚白也很尴尬,只有那个潇洒从后座上大步跨下来还贱兮兮凑到杨女士身边的宋北听最不尴尬。
“哈哈哈哈哈哈老杨,你吓着小孩了吧哈哈哈哈哈哈。”
“大花臂跟着你只有吓小孩的份哈哈哈。”
“臭小子,想挨揍是吧!”着急想化解尴尬的杨桂花找到了破解口,对着宋北听脑袋库库来了两拳:“提菜!”
今日份的杨主厨为了欢迎池柚白亲妹的到来,特意早早关闭了店门,还做了奢华的三菜一汤,主食是池柚白买回来的新鲜手擀面。
筋道的面条配上炒得焦香油亮的辣子鸡,鲜甜的清炒上海青,还有全是蛋的番茄炒蛋卤子,一口下去香的要命,最后再来碗炖了一下午软烂清亮的萝卜牛腩汤,服了,连做梦都是牛肉的香。
“老杨,听我的,别开麻将馆了,我带你回京圳。”宋北听边讲边往嘴里猛塞,一句话说得糊在嗓子眼里,仔细辨认才能听得清:
“我跟你说,就这一碗面,卖在京圳998,他妈的太香了。”
刚才还在哭哭啼啼的池元宝这会儿也没时间害怕了,脑袋点的像筋膜枪,嘴里吃得呼噜呼噜:“姨姨,好吃!无敌好吃!”
杨桂花得意地勾起嘴角,手里的筷子也没闲着,可劲儿往三个人面前的碗里夹菜:“姨年轻时可是一枝花,干啥啥行。不是我吹,你们几个真是沾大光,天天能吃到我这个绝世人才做的米其林大餐。”
“杨姨你是神吗?遇到你是我们几个的福气。”宋北听从杨桂花盘里扒拉最后一口辣子鸡:“这鸡死的真值。”
夸张的称赞配上油亮发红的嘴,哪还有点富家公子的模样。
池柚白看得目瞪口呆,再次被宋北听的哄人能力所折服,要是他前几天舍得用这一招,那几个老头老太太哪一个会赶他走。
啧啧啧。
一个桌子出了两头猪,一个比一个吃的香,只有吃这口饭吃习惯了的池柚白还保持着慢条斯理的模样,还是杨桂花眼里天仙一般的干闺女。
可惜这干闺女还没吃两口,视线就被手边的手机吸引,只是看了两眼,眼神忽然就开始闪烁。
“柚白?你之前在白桐都是住在这种地方吗?”
姜蝶的消息在图片发出后不到一秒就回复了过来,一个似乎带着关切的问句看得池柚白没来由心头一动。
这是在关心她?
姜蝶也会关心她?
池柚白看着用户名眨了眨眼,手指放在输入键,脑子莫名其妙乱成一团麻。
“对,住习惯……”
“这都是什么啊,这个桌子这么小吗?碗和筷子干不干净啊?”
“元宝她从小肠胃就不好,碗筷不干净她吃了肯定会生病的啊!你一个当姐姐的有提前给她检查吗?有用热水再给她烫一遍吗?”
“还有这菜怎么看着这么红?那个辣子鸡别让元宝吃,这都做的什么啊!你给你妹妹做这么辣的菜干什么?”
“一会儿你们睡的房间也给我拍个照,我看看什么样,实在不行的话你就带着你妹回你爷爷奶奶家,你爸才给你爷奶换了新家具。”
炮弹似的几句话,一句比一句长,密密麻麻占据了所有屏幕,看得池柚白眼前一阵模糊,还留在输入框的几个字像是点燃的鞭炮,将那阵模糊炸的渣都不剩,只余下滚滚浓烟熏得眼睛快要睁不开。而那些从早上开始就不对劲的情绪此刻像是开了匣,全部呼啸着喷泻而出。
莫名的恶意声讨滋生的愤怒混着为自己刚刚疯了居然会异想天开觉得姜蝶在关心自己而带来的羞愤,在心头捅了个大窟窿,痛得要死却还是要假装无事发生。
池柚白晃了晃头扣上手机,扒拉两口面,白玉似的面条根根都裹满了酱汁,上面一层码满了杨桂花夹过来的辣子鸡,上海青,还有满满的多出池元宝和宋北听的牛腩。
心口疼的厉害,眼睛也酸的难受。池柚白眨了眨眼,咬断嘴里的面,翻出手机只回了姜蝶一句话:
“不满意你就自己带。”
你们家的宝贝千金,谁爱养谁养。
“姐姐。”
池元宝糯糯地声音在耳畔响起,又给了池柚白心头重重一击。
“怎么了?”池柚白合上手机,僵着身子转过头,视线却不看池元宝。
“姨姨做的饭好好吃,吸溜,嘶——,我,我还想吃一碗。”池元宝扑闪着亮晶晶的大眼睛,嘴里被辣的吸溜吸溜,双手却还在虔诚地捧着已经空了的大盘子,像只在摇尾巴讨食的小哈巴狗。
“走!姨带你盛!”受到追捧的杨桂花女士高兴地将面前白酒一口闷完,抢在池柚白面前,拍拍胸脯牵过池元宝这只小哈巴狗跑去厨房盛面。
等杨桂花再回来时,桌子上只剩宋北听一人,还在埋头猛吃!
“诶,臭小子!”杨桂花踢了宋北听一脚:“池子呢?”
冷不丁挨一脚地宋北听非常不爽,但看在杨桂花做了这么好吃饭的份上,忍气吞声将这口窝囊气混着面一起咽下了肚。
“她有事走了。”
“估计上班去了吧。”
等了半天没等到回应,宋北听狐疑地抬头,发现杨桂华的目光停留在正对面——池柚白的位子。那个盛的满当当的盘子几乎没动。
杨桂花一句话没说,端起盘子放进了厨房。
————
“城郊乡气象局站到了,请下车的乘客带好行李从后门下车。”公交车的提示音适时响起,随着一个平稳的刹车,又上来一拨欢欢喜喜,准备去跳广场舞的大爷大妈。
白桐不大,一辆电动车就可以去到县城里的任何地方,因此大部分年轻人都会选择骑电动车出行,公交几乎成了老头老太的专属。
而今晚,在七点半白桐的最后一班公交车上多了个靠着车窗不知道发了多久呆的小孩。
夏日的白天很长,即使是七点半了天也没完全变黑,钴蓝色的天色被暗橙的夕阳染红大半,弯钩似的月牙挂在天空,成功交接了太阳的岗。天空半黑不黑的时候,是池柚白最孤独的时候。
蜷缩起的手指无力地搭在大腿上,偏软牛仔面料带来的温度和厚实让池柚白心底多了一丝安全感。好累、好累、很累……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多久啊?
好久。
可是都没有像今天这么累过。
池柚白深吸一口气,将头靠在了车窗上。
从初中开始,池柚白难过的时候会去坐公交——这是个秘密。这个秘密谁都不知道。
宽大的公交车总是摇摇晃晃,各个部件咯吱作响。随着行驶不停震动的车窗,刹车时会由于惯性短暂离开而又重重撞回靠背的身体,还有转弯时不受控制向一旁侧滑却又因为向心力而被大力拉回的安心感。
每一个微小的细节在每一次乘坐时被一点点挖掘,然后越过车底板从各个部位传到心底,混着将落未落的夕阳,将那些密密麻麻的难过生生挤出身体。
往返一个半小时的路程里,公交车是池柚白最安稳的摇篮。
“呼。”
长长的一口气带着怯懦和心口的酸意消散在车厢凛冽的空气里,池柚白动动僵硬的身体,顿了两秒,还是解锁了手机,调回和姜蝶的聊天界面。
这支手机是她的第一部手机,所有的聊天记录都保存的完完整整,一条也没删过。
做了20年的母女,两年的聊天记录却不过半分钟就翻到了头,还是托了池元宝的福,才能翻到半分钟。不然就凭那些几月一次的问候,滑两下就没了吧。
池柚白眨眨眼,点开了手机相册,被设上密码的相册里存着她为数不多的几张小时候的照片,虽然池柚白已经完全不记得那时候是怎么样了,但是看照片,姜蝶和池勇应该也是有爱过她的吧,不然在三人的合照上为什么会笑这么开心。
可是,为什么她丝毫记不起一丝爱意?
一张张照片滑过去用了几秒钟,这些“幸福”的合照只存在于最小的,那个池柚白完全没有记忆的时候,再往后三人的合照里全是池心乐小小的身影,一张一张,他们笑得好开心。
池柚白自己都搞不懂为什么要把姜蝶朋友圈里年年都会更新的全家福偷偷存在手机里,就像个可怜的看门狗,摇着尾巴窥探着别人的幸福。
一张一张妄图给自己洗脑一般。
这么多年想要告诉自己,看啊,他们的全家福从来不需要你,只有爷爷奶奶才是你的家人。
可是,为什么还会对姜蝶抱有幻想,怎么……怎么还是会有希望
唉。
有病。
公交绕了一圈踏上了返程的道路,黑透了的天缀着几颗星子,和月亮遥遥相望。池柚白列了一下明天的日程,又过了遍要讲的内容,现在的高中生物理学的太难了,她不能跟以前一样不备课只带着脑子过去。
全部都处理完后,公交车距离自己的下车点只剩下三站,刚好够回顾一下今天一天。
一整天,没去家教,没去兼职,没去网吧。
那就没什么可以优化的地方……哦对,还有个池元宝。
这个好几年没见的妹妹还是这么令人心烦,令人陌生。她真的算是自己的妹妹吗?算了,她应该也不会认为自己是她的亲姐姐。
毕竟,这一辈子都不一定会见上几次面。
唉,还是对池元宝好一点吧,不要再凶她了。
下班了的公交车在池柚白下去后的一秒钟就迅速关闭了车门,一溜烟跑得飞快。
大晚上招牌都不会亮的老杨棋牌室门口还是坐着几个人在乘凉。今天老杨也在。
摇着蒲扇,啃着一块籽多的要死的西瓜。
“回来了。”老杨瞥见了池柚白,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小木凳。
“嗯。”池柚白放松地坐了上去,毫不客气地从盘子里挑了块籽最少的西瓜。
“缓好了?”
“嗯。”池柚白毫无异常,还吐了口西瓜籽:“池元宝睡了没?”
“睡了,那小子给哄睡的。”杨桂花像是也松了口气,戳戳池柚白的胳膊嘴边还挂着嫌弃的笑:“天天就知道选好的吃。”
自己种的西瓜清爽脆口,一点不输外边,池柚白就这么跟杨桂花一起啃了半拉西瓜,在最后一口籽吐出去的时候,头上突然多了股温暖的力度。
下一秒杨桂花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厨房给你热过饭了。”
7.26日宋北听朋友圈更新:
池元宝摊开在池柚白腿上的胖脸jpg.
躺在白色卫生纸上的小黑jpg.
大熊和小企鹅jpg.
黑哥一路走好??
杨女士是小池的站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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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长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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