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村民们早早钻进被窝,一盏盏灯火熄灭,村中一片寂静。
巨石神像不远处,一道身影鬼鬼鬼鬼祟祟藏身于树下,时不时探头出来东张西望,乍一看像极了心虚的窃贼。
林雁特意换了一身黑,几乎与昏沉夜色融为一体,偶尔低头瞥一眼手机,提心吊胆等待着真凶浮出水面。
十二点的闹钟准时响起,突兀的震动声响彻夜空,林雁飞速扣上鸭舌帽,紧张兮兮戒备起来。
一道清亮嗓音打破静寂。
“这装扮真的有必要吗?”
谢昭月幽幽出现在她背后,没骨头似的倚靠在她肩头,盯着林雁的全副武装撇了撇嘴角。
“你懂什么?”林雁斜眼看她,瞧着这人在夜色中突兀的一身白,忍不住发出冷笑。
凶手残忍嗜血,她当然要做好十足准备。林雁甚至还准备了旧手机摄像,只等着人一出现,当场逼他招供。
可都到现在了,怎么还没动静?
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林雁一颗心七上八下,终于忍不住向后瞅,“你到底靠不靠谱,都过零点了。”
谢昭月不满哼出声,“你以为我是那上不了台面的野神?阵法已破,安静等待就好。”
林雁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张口就抬杠,“是,您本事大的很,走两步要人抱破个阵要人背,真是太厉害了。”
听出她在阴阳自己,谢昭月眉心抽搐两下,阴森森盯着她的脖颈,语气逐渐危险,“你再说一句?”
你让说就说?那她多没面子。
林雁腹诽一句,果断转移话题。
“那个契约到底什么情况,合同都签了,我也有知情权吧?”
说到这,她脸色不禁带上点不满。
下午她本就想问个清楚,怎料谢昭月这人能吃能睡,一回家便躺床上倒头不起,等自己费力给她喊醒时,天已经黑了。
“此为幽契。”
谢昭月没在意她生硬的转场,眉头一挑,得意洋洋给她讲解起来。
“天地间人鬼共存,却互不相见,你可知这是为何?”
林雁摇头,诚实分享自己的见解,“因为别人运气比我好,所以不撞鬼。”
看着她真挚的双眼,谢昭月不禁舔了舔后牙,恨铁不成钢般敲了敲她的头。
“是因为黄泉!”
与人间口口相传的阴间冥府不同,从谢昭月口中,林雁方才了解到真实的阴间。
地府是被常人杜撰出来,地底本无这样的存在。
人死后成鬼,去神留魂,前尘往事皆会随风聚散,受天道引导投入黄泉,魂体超脱万物,无念无忧,一身清净,方可重入轮回。
“但,”谢昭月话音一转,冲着石像努努嘴,“天道贵生,准许万事万物借力修行,也有鬼不愿离去,企图借人力重塑心神,就成了随处可见的野神邪祟,比如这个。”
林雁似懂非懂,茫然出声,“那你呢?”
“人生来受千思百苦,离去时难能全脱干净,心神残缺浊念横生,就无法被黄泉吸引,徘徊于人世。”
“当然,这种多是孤魂野鬼,和我还不太一样。”
谢昭月讲述的眉眼乱飞,就差把自己更高贵这句话写在脸上。
看着她那副自得嘴脸,林雁忍无可忍,“说重点!”
她举起锄头作势要打,成功让谢昭月缩了缩脖子,话题飞快切换到自己身上,“也有人执念缠身,久久不散。若是能求得天道准许,便可选中一人与之结成幽契,自此可光明行走人世,借契约之力完成执念。”
也就是说她是个正规军,道士也拿她束手无策?
林雁暗搓搓思索着,还想了解更多详细内情,不料没等开口,就听见一声尖叫划过天际。
她猛地想起正事,循着那方向一看,隐约瞧见一户人家传来些许金光。
“出现了!”
林雁心头一喜,顾不得神鬼故事,提着锄头就往过跑,打定主意要在今晚抓住凶手。
谢昭月落后她半步,听见那声尖叫后眉头拧紧,下意识大喊。
“先等等,情况不太对!”
阵法破后,血气便受她驱使,自行寻找真凶。按照那种程度的怨气,凶手不被吓晕也得落个残废。
可刚才那声尖叫……分明是李伯怨气发出来的!
也不知林雁吃什么长大的,脚步迈的飞快,转眼间已经到了那户人家门前。
谢昭月再焦急也无济于事,只好飞快跟上去。
尖叫声转瞬即逝,若非二人在此蹲点许久,兴许都会以为是自己梦魇的错觉。
随着脚步靠近,那户人家中的金光越发盛大,竟隐隐有将整个房子包围的趋势,林雁起初还没注意,等到一脚踹开门,才后知后觉发现——
这是李阿婆家啊!
她力气不小,本不结实的门板被她一踢,竟咣当一声倒在地上。
按理说这动静早该将人惊醒,可屋内却始终静悄悄的,若非刺目的金光不断闪烁,林雁几乎要认为自己找错了人家。
她犹豫的片刻功夫,谢昭月已经追赶上来,瞧着屋外情况神色绷紧,抢先一步挡在林雁身前,“先进去看看。”
没成想林雁竟瞪了她一眼,语气直白,“你太弱了,我自己来。”
就她这病歪歪的模样,遇上鬼还好,要真撞见人打也打不过。
林雁二话不说推开谢昭月,本着来都来了的念头,大力推开房门,视线冲着屋内一扫,就被眼前场景惊得锄头都没抓住,砰一声砸在地上——
李阿婆两眼通红站在门前,与突然闯入的林雁大眼瞪小眼。
地上,翻涌的血气似受到重击,已然不成人形,狼狈蜷缩在角落中。
这是什么情况???
林雁不禁张大嘴,半晌没说出话来。
不是说这鬼东西只会找凶手吗?兜兜转转往家里跑是啥意思?
还有李阿婆,您干嘛做出一副大义灭亲的神色啊?
她的闯入似是打断了这副对峙局面,李阿婆脸上冒出些慌张,也没想到大半夜有人会进来。
呆愣之际,谢昭月刺耳的叫喊声响起,“关门,他要跑!”
林雁脑子还没转过弯来,手已经条件反射般去关紧门。
紧接着,一声声悲凉的笑从李阿婆口中响起,在林雁不敢置信的眼神下,李阿婆飞快举手,屋内一时间光芒大作——
“去死吧。”
李阿婆如是说。
耀眼金光犹如实质化,一道道砸在那团血气上,每砸下一次,血气身上的颜色便暗淡两分。
惨叫声再度填满整个屋子,李伯苍老的声音中充斥着肮脏怒骂,林雁眯着眼,总算看清李阿婆手中的东西。
是那另外半块金锁。
……
眼睛几乎被金光刺穿,泪水从眼角飞出,那一瞬间,林雁几乎以为自己瞎了。
待到再睁眼时,眼前场景已天翻地覆。
她正前方是一座木制梳妆台,上面凌乱散落着几件物品,角落处有一方玉石镶嵌的漆盒,微微敞开盖,露出里面小巧的犀角梳。
视线左右移开,一架书柜立于墙边,各式各样线状书册古朴泛黄,林雁只在电视剧里见过。
这是给她弄哪儿来了???
林雁一头雾水,要不是低头瞅见一身现代装,几乎要以为自己穿越了。
空间被翠色屏风隔开,她独自一人站在古色古香的房间中,李阿婆、血气全部消失不见。
她不禁捏了把汗,焦急扑向门口,却发现那扇木门自己无论如何也打不开。
“有人吗?谢昭月?”
林雁有些慌了,一时分辨不清究竟什么情况,只得捏紧木牌大声喊那个名字。
静候半晌,房内仍静悄悄的无人回应。
林雁一颗心沉到谷底,大着胆子在房间中巡视,终于确定了这是一间闺房,古代货真价实的那种。
绕开屏风向里走,一张偌大的紫檀拔步床映入眼帘,两侧镂空雕刻着莲花纹样,最上方垂着半扇轻纱般的帷帐,随着她脚步带起的风声轻微摇晃。
她张望片刻,从书桌上挑了根实木镇纸,沉甸甸握在手里很有分量,想必抡起来打人也很顺手。
武器在手,林雁胆子稍大了些,皱眉观察着纱糊的窗子,掂量着破窗钻出去的可能性。
很快,她便放弃了这个念头。
原因无他,林雁在戳破窗纸时,竟意外瞅见外边站着的守卫,光是门前就有三四个,让她一时间不敢轻举妄动。
这些人都穿着古装,林雁皱皱眉,大喊两声想将人吸引来,不料她嗓子都劈叉了,那些人照旧不为所动,也不知是不是没听见。
就在她一筹莫展时,胸前木牌忽地闪起白光,紧接着,谢昭月焦急的声音出现在她耳畔。
“林雁,你在吗?你在哪?”
陌生环境中突闻这熟悉的声音,林雁激动的热泪盈眶,赶忙点头。
“我在屋子里,你在哪?”
“我在村子里,找不见你。”谢昭月声音忽远忽近,如同信号被干扰般断断续续,听得出那边背景声音很杂乱,连带着几声路人谩骂,尽数被传到林雁耳中。
村里?林雁如遭雷劈。
她攥紧镇纸,任凭冷汗浸湿后背,竭力冷静下来描述,“我在一个古代房间里,外面还有守卫,你知道这是哪吗?我为什么会到这来?”
听出她的紧张,谢昭月的声音带着些安慰,“不要怕,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
“人死而神未消散彻底,残留之处被外力激发,便会形成臆境,也被成为魇,就是死人的记忆。”
“不过,”谢昭月有些疑惑,“我在李老头回忆的村子里,你怎么会误入其他魇里?”
林雁欲哭无泪,“我哪知道啊,怎么才能出去?会有危险吗?”
她对别人的过往一点兴趣都没有!
木牌沉寂片刻,就在林雁绝望之时,谢昭月声音再度响起。
“把你在的地方详细说给我听,这两个臆境一定有重叠的地方,我在那里等你。”
微凉的声线给林雁带来些许希望,她不禁点头,爬起来专注打量细节,谁知就是这么点功夫——
床上无声无息多了个人。
那人眼瞳平静无波,似是对林雁的存在毫无察觉。
一股寒气从猛地蹿向后背,林雁终于意识到——这是谁的回忆。
今晚还有一章[橙心][橙心][橙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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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臆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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