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野？小野？你没事吧？”陆任之轻轻摸了摸施望野头顶的被毛，“你还有意识吗？”
“我……别碰我，身上好痛。”施望野嘴巴里流出一股鲜血，在洁白的地毯上触目惊心。
“不是让你先走吗？”陆任之眼前一片水淋淋的模糊，“把自己搭上，值不值当啊？”
陆任之把他抱在怀里，施望野的额头热热的，像地狱烈火在燃烧着他的灵魂。
“因为……我要保护你……”施望野大喘着气，声音变得很虚弱，看上去连呼吸道也在痛，他艰难地说，“我们不是说要一直在一起吗？”
“我才……用不着你保护！”陆任之哽咽到说不清话，“你那时应该听我的话，赶紧跑掉。”
“别哭，小陆，我现在也能体会，你之前经历过的那种痛了。”施望野伸出手，帮他擦了擦眼泪，“那一针，我替你，你就、就不用再痛了……”
“你神经病！傻子！脑残神经病！你不怕死吗！”陆任之的眼泪吧嗒吧嗒滴在施望野的脸上。“他们可是真的敢杀人的……”
“死没有什么可怕……假如真的有那一天，希望你能好好的。”施望野用力按着胸口，这种灵魂震颤的痛感再一次猛烈袭来，他已经没办法和刚才一样躺着了。
“你走，我怕会伤到你……”施望野攥着自己的手腕，短短的指甲嵌进肉里，留下细细密密的血红括号，他用了仅剩不多的力气，对陆任之这样说。
“不，我就在你身边。”陆任之心疼地伏在他身边，“你放心吧，我不走，守着你。”
“啊……”施望野抱着自己的头，整个人有些狂躁地在地毯上翻滚，地上的血触目惊心。
竭力折腾了一会，他忽然全身的劲头松掉，侧躺在地毯上，不再挣扎，口鼻并用着呼吸，呼吸声比之前微弱许多。
陆任之看到他的眼神，已经有些涣散了。
“别睡，别闭眼睛，我好害怕……”陆任之全然不顾自己身上的深深血痕，拖着身体，在身后的橱柜里手足无措地翻找，“止痛片，止痛片……藏到哪去了！”
一地狼藉中，他满地地爬着、摸索着，终于找到了那版强效止痛片。
陆任之颤抖着剥出三颗，已经是最大剂量了，但是濒死毒刃的痛觉他很清楚，这药也不一定能起效果。
“来，吃药，吃了会好一些。”他把药片送到施望野嘴边，想赶紧喂他吃下去。
施望野整个人痛的揪在一起，蜷在地毯上，满头冒汗，头上的青筋鼓出半厘米高。
高浓度的药水起效很快，他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
“这可怎么办啊……”陆任之紧紧捏着止痛片，跪坐在旁边。
心焦、心急、心慌意乱，但又做不了什么，只有帮不上忙的无力。
他恨不能把那瓶药水从施望野的血液里抠出来。
可惜那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不行，小野，听得到我说话吗？”陆任之靠得很近，柔声对施望野说，“你先吃点药，剩下我再想办法。”
施望野浑身颤抖，说不出话，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但是陆任之能感觉到，他在努力撑着，不让自己彻底被打倒。
“别怕，张嘴。”他尝试着把那三枚药塞到施望野嘴巴里，可是根本掰不开。
施望野痛得牙关紧咬，像锁住了。
“你张嘴，吃药……”陆任之急得直掉眼泪，他在肩上胡乱抹掉，担心地蹭着施望野的额头，继续做着喂药的尝试。
终于把施望野的嘴巴掰开了一条缝，陆任之把那三颗药塞到他的嘴巴里，正准备再灌点水，忽然也痛的抖了一下。
“嘶……”陆任之看了看自己的指尖，被施望野的牙齿豁了个大口子，血流如注。
施望野痛得咬碎了药片，也把他咬出了血，但是终于吃下了药。
陆任之毫不在意，用衣服帮施望野擦了擦嘴角，俯身紧紧地搂着他。
不幸中的万幸，那止痛片多少还是有点用的。
“小陆……”施望野抬手碰了碰他的额头。
陆任之听到了这声微弱的呼唤，喜极而泣：“止痛片有作用是不是？你有没有好一些？”
“你身上，伤的好重，流了好多血……”施望野把汗涔涔的手搭在他的胳膊上。
陆任之这时才感觉到自己身上的疼痛。
“没关系的，我皮实，一天……不，半天就全愈合了，你不用担心我。”陆任之紧紧攥住施望野的手，即使自己也在颤抖，也同样一身的血和伤。
“不怕。”施望野也回握了他的手，“我会永远，保护你，陪在你身边。”
“我也是，我爱你。”陆任之擦了擦眼泪，挤出一个苦涩的微笑。
那几片止痛片的药效没能撑上多久，施望野很快又痛的满身是汗。
陆任之看着他这个样子，急得同样满头大汗，他一遍遍地轻抚着施望野的手背：“不行，真的看不得你这个样子，要是能替你就好了……”
“你总是这个样子，明明在心疼别人，自己却这么惹人心疼。”施望野无声地忍受着每一平方毫米的钻心剧痛，尽力把自己装成不需要陆任之担心的样子。
这阵阵噬骨的疼痛从体表渗到了他的躯壳深处，他已经感觉身体不再是自己的了。
只有死是唯一的解脱，但是看着陆任之哭到通红的双眼，他想活。
“这个止疼片短期不能再吃了，副作用很大。”陆任之把头靠在他们相握的双手上，“你忍着点，不会死的，只要熬过去……就好了。”
“嗯。”施望野咬着他的衣角，痛觉神经被那一管小小的红色药水交给了魔鬼，他现在失去了一切力气，也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了。
“小野？小野？”陆任之察觉到不对劲，坐起来查看施望野的状况。
他摸了摸施望野的头，比刚才还要烫，简直烫手。
而且不管对他说什么都没有反应。
但是呼吸还在，应该是痛晕过去了。
陆任之把他轻轻地放在地毯上，跑到冰箱装了冰袋，用毛巾包着，给施望野慢慢地擦擦额头、躯干、手脚，试图让他身上这股吓人的温度降下来。
“小野，醒醒，别昏太久……别吓我啊。”陆任之不停地呼唤着施望野，看着他那种样子，心疼的悄悄抹泪。
止痛片、冰袋、冰水、穴位按摩，他都试过了，似乎效果不大。
施望野昏迷的时候反而看起来安宁好受了一点点，样子和睡过去没什么两样。
只是陆任之实在害怕，不敢任由他这样一直昏迷下去。
他一直温柔地呼唤着施望野，对他讲话。
别管是什么话，或是无意义，或是胡言乱语，一直没停过。
在他的坚持下，施望野的神志渐渐归于清醒了。
陆任之就这样一直呼唤着他，几次终于把他叫醒过来。
施望野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双充满着关切和担心的眼睛：“小野，感觉怎么样？”
他靠在陆任之的身旁，肌肉不自觉地震颤，施望野咬咬牙，说，“像是睡了一觉，被你叫醒了。”
陆任之搂着施望野虚弱的身体：“做些什么能让你舒服点？”
“没关系，抱着我就行。”施望野再次闭上了眼睛，声音逐渐变小了，“就像我们平常一样，好好的，睡一觉。”
施望野整夜昏昏醒醒，死去，又活过来。
大剂量极高浓度的濒死毒刃，带来的痛觉猛烈，但是去的也快一些。
年轻人的身体非一般强悍，到第二天，就生生把那邪性的药水作用熬过去了。
一夜过了，施望野的身体就只剩下肌肉的酸痛，还有伤口痒酥酥渗血的感觉。
他挣扎着起身，眼前一阵眩晕，耳鸣由远及近，尖锐的蜂鸣声在脑中打转。
看到他懂了，靠在不远处的陆任之立马起来，凑到施望野面前，关切地问他：“还痛吗？”
施望野一看就知道，陆任之担心的一夜没睡，眼睛血红，黑眼圈都快流到下巴上了，嘴唇也有些干裂。
他揉了揉头，凝了凝神，把脑子里那股烦人的噪音赶了出去。
“现在不痛了。”施望野对着陆任之淡淡地笑了一下，“别担心，我没那么容易倒下。”
“那就好，不痛就好……”陆任之眼中蓄满了泪水，可是他的担心依旧浓得化不开，“还以为你不行了呢，昨天怎么那么冲动……”
施望野无奈地笑笑：“真烦，保护你还要被数落。”
“不是那个意思……”陆任之吸了吸气，“真的好了吗？还有没有哪里难受？”
施望野搓了搓手，摇摇头。
陆任之担心过度了，总是觉得不放心。
他不由分说，像猴子帮同伴梳理毛发、抓虱子那样仔仔细细地给施望野做了个全身检查。
“真没那么严重。”施望野把他推到旁边，想给神经过敏的陆任之找点事情做，转移转移他的注意力，就说，“现在没事了，就有点饿。”
“对对对，我差点忘了，你一整天没吃东西了。”陆任之念念叨叨地站了起来，迷迷糊糊往阳台走了两步。
他自己又很快转了回来，问施望野：“我给你做？想吃点什么，或者我去市场给你买？很快就能回来。”
施望野不放心他以这种精神恍惚的状态出大门，连忙制止：“别别别，你一夜没睡，出去我还担心……这样，厨房煮点粥就行，咱俩喝。”
“好，好，我去做。”陆任之走向了厨房，仍旧是魂不守舍的样儿。
“怎么回事，真让人担心。”施望野看着陆任之走路飘飘悠悠，甚至差点撞到厨房门上，皱了皱眉，跟了过去，站在厨房门口。
“吓傻了？”他看着陆任之动作机械地洗米，背影样子有点好笑。
施望野走了进去，伸手揉了揉陆任之的脸颊，“我真的没事，你看，都能走了，你魂儿也回回身体吧。”
“好、好。”陆任之喜极而泣，放下手里的东西，回身轻轻地抱了抱他，“没事就好。”
“放心，他们是什么小杂碎，我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弄死的。”施望野坐在旁边，撩开袖子，一点点揉着胳膊，发现昨天留下的伤口都被涂了药，包扎好了，细细密密的胶带贴着纱布。
“恭喜你，你又行了。”陆任之麻利地切着肉丝，“蔬菜肉丝粥可以吧？”
“嗯。”施望野帮他把台子上的厨余垃圾丢掉，做些杂碎的小活儿，然后就只是看着陆任之在厨房里团团转。
“你弄的？包扎的挺仔细。”施望野查看着身上，大部分伤口只是面积大，深度远没到重伤的程度。他的愈合能力很强，一周之内应该就能完全恢复。
陆任之把配菜倒进粥里，打开电饭煲，看看没什么需要再忙的事情，就坐到了他旁边。
他说：“趁你昏过去的时候，我包的。这个药粉是中药，消炎止血，就是有点疼，怕你醒过来受不了。”
“谢谢，现在已经不疼了。”施望野伸手揉了揉陆任之的头，“你只顾着给我包扎了，自己都不管不顾的？”
“我？我没啥感觉，钢铁豹豹，不怕打架。”陆任之低头看看自己，满不在乎地笑笑：“哈哈，我真没事儿，你比较重要。”
“得了，别扯淡。”施望野站了起来，“我只是昏迷了，又不是失忆，昨天什么情况我不清楚？来，趁这时间给你也涂点药，药箱放哪去了？”
“就在……”陆任之忽然想不起来，身后的电饭锅咕噜咕噜地响，他连忙跑过去查看。
施望野笑中含泪，看着陆任之新换的衣襟上仍染着条条血迹，心疼地叹着气：“哪有什么钢铁豹？还撑着说自己没事，真是被揍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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