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坐这儿吧，还有小桌子。”陆任之挑选了一座小凉亭，刚好够他俩坐。
施望野嗯了一声，乖巧坐下，把手上拎的小吃一样样摆在桌子上面。
“你喜欢吗？”陆任之满脸期待地看着他。
“喜欢啊，特别喜欢。”施望野说。
陆任之松了口气：“那就好。”
“一开始我还怕你会觉得没意思。”他看看施望野，“还有无叔，我以为你会害怕他。”
“怎么会。”施望野把凉圆的袋子敞开，烤玉米解开包装袋，递给陆任之。
他们吃了一会，施望野突然小声地说：“跟你出来，我挺高兴的。”
两人吃完了夜宵，黑市的人逐渐多了起来，比刚来的时候热闹上不少。
陆任之看着街道，一副熟客的神态：“在这里呢就是这样，前半夜人数都在变多，凌晨人最多。”
他看着施望野左顾右盼的样子，笑了：“随便走走吧，你想在哪逛逛都可以。”
两个人没走过几家店，陆任之的手机忽然响起，他看了看，哦，是刘四幺来店里了。
“得，刘四幺也来了，带你去他店里待会。”他拍了拍施望野肩膀。
施望野听到这个名字，愣了一下，总感觉之前肯定看到过，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他问：“这个刘四幺，是外号吧？他是干什么的？”
“嗯，你猜猜吧。”陆任之把自己的手机屏幕展示给施望野看看，“直接说就没意思了，不过我觉得你猜不出。”
施望野看了看对面那个头像，纯白，两人的聊天间也没什么明显信息，呆了：“总得给点别的提示吧？”
“走这边。”陆任之指指旁边的路，“不说了，进他店里面，都能猜。”
“行吧。”施望野突然小声问，“不是什么黑恶势力吧？”
“想什么呢，肯定是正经职业。”陆任之带着他站在了一家卷闸紧紧拉上，和旁边截然不同的店铺。
“这个聊天风格，多像黑老大啊……”施望野嘀嘀咕咕地站在陆任之的旁边，心想刚才看到的聊天记录，没准是某种他根本不了解的行业黑话。
“我来了我来了，还带了小伙伴。”陆任之发了简洁的语音条发过去，接着就等待店主开门。
“怎么样，猜出来了吗？”他走过去，和施望野一起抬头看着店门口的招牌，纯白的招牌上只有一些龙飞凤舞的字迹，一般人看不懂的。
“……糖果店？还是卖电子元件的？”施望野绞尽脑汁，只想出来了几种，都被陆任之一一笑着，摇头否认了。
这次的时间比较久，卷闸缓缓地升起，陆任之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小影子，他拉上正沉浸式思考的施望野：“走吧，进里面。”
按照惯例，他拉好了卷闸。
施望野乍一看没见店主刘四幺本幺，就好奇地看着店里的陈设，继续猜测着。
店主也同样好奇地躲在淡蓝屏风后面看着施望野。
刘四幺招招手，陆任之走了过去，他问：“短尾猫？”
“不是，是猞猁。”陆任之笑笑，“不用怕，没关系，他就和我一样，只是过来坐坐，很安全的。”
看着外面坐着的施望野确实没什么恶意，刘四幺才小心地走了出去。
刘四幺单薄的身体穿着一件洗的起毛的洁白小褂，坐在他对面的柜台里，谨慎地保持着一定距离。
施望野友好地笑笑：“您就是传说中的刘四幺。”
刘四幺眨眨眼睛，好像有些吃惊：“哥多年不在江湖行走，还有传闻了？”
“太谦虚了哥。”陆任之笑了，转向施望野，“猜出来了吗？”
“没，难度太高。”施望野笑着摇摇头，面前的柜台蒙着白布，对面靠着墙的展柜也合上了金属柜门，看不到什么。
怪不得陆任之和他讲，进了店里也能猜。
“你们在玩什么游戏？”刘四幺纳闷地看着他们。
陆任之说：“我让他猜你是做什么的。”
“啊……其实不难。”刘四幺说，“只是一般人不会一下子想到这方面。”
看着传闻中的刘四幺先生，圆圆的小耳朵，淡蓝色的皮肤和眉毛，施望野是在看不出他是什么动物，在称呼上有点为难，索性直接问。
“请问您是……”他尽量把语气放的很慢，显得比较礼貌。
刘四幺看看陆任之：“这能告诉他吗？会不会一下子就猜出来了？”
“不会，他不聪明。”陆任之笑笑，自己从桌下的箱子里拿出了三瓶水，摆在柜台上，“喝水，就当自己家一样。”
刘四幺已经习惯了陆任之这种自来熟的样子。
陆任之问他：“我说，还是你自己告诉他？”
刘四幺小声在陆任之耳朵边说：“那我们那样子吧，正好他帮我们拍张照片。”
施望野震惊地看着他们俩，陆任之变成了雪豹，刘四幺变成身上披着雪白毛毛，其他部位皮肤全是蓝色的小老鼠，从柜台上爬了两步，稳稳跳下，趴在豹豹的头顶上。
刘四幺居然是小老鼠吗？怎么耳朵、鼻子、爪子、尾巴，都是淡蓝色的？
“愣着干嘛？”陆任之把手机递给他，“帮我们多照几张合照。”
“啊，啊好。”施望野接过他的手机，认真地拍摄起来。
他们俩这样的姿势还挺萌的，而且陆任之递给他时打开的软件居然不是原相机，而是网络上很流行的拍照软件，在里面可以更换趣味特效。
施望野拍几张之后，就换起了特效玩了起来，“哦，好可爱，我帮你们多拍几张。”
并且俨然一副摄影师的专业架势：“再换几个姿势，这样，听我安排……”
就这样，他拍下了无数张照片，有豹豹捧着小老鼠的，也有小鼠坐在豹豹肩膀上的，还有无数大头、贴纸的可爱合照。
“行了，够多了。”刘四幺跳到地上，变回了刚才的样子，对着施望野伸出手，“我看看。”
施望野得意地把手机递了过去，刘四幺双手捧着手机，靠在柜台上认真地看着。
隔着一小段距离，施望野小声地问陆任之：“他怎么是蓝色的？”
陆任之也同样小声说：“实验小鼠，被注射过台盼蓝染料，但是他的体质特殊，代谢能力很特别，做不了实验，实验室那帮人就计划着给他做安乐死，但是他越狱了，后来身上就一直这样蓝色的。”
“原来是这样……”施望野看看身后的刘四幺，他的手指不太利索，还有一根指头不再生长指甲，仔细看，因为认真检查照片而微微张开的嘴巴里，几颗牙齿也崩裂缺损，是实验留下的痕迹。
“拍的很好，小陆一会发给我。”刘四幺放下手机，看着施望野抿嘴笑笑，“盯着我看干嘛呢？猜出来了吗？”
施望野摇摇头：“实在有点难。”
“真的不难，带你参观参观我的店吧。”刘四幺起身，从白大褂口袋里拿出了纽扣式遥控器，按下了开关。
眼前的一切遮蔽都随着电机的转动声缓缓打开，施望野微微抬头，看着面前琳琅满目的药品柜。
“看在拍照技术很好的份儿上。”刘四幺微笑着：“你也可以叫我真正的名字：c641。”
“641，刘四幺。”施望野喃喃念着，“这是你在实验室时的名字吗？”
“那时候我们都没有名字，就是个编号吧。”c641摸摸脸，“被这样叫习惯了，我是懒得改，刘四幺这名字是小陆成天瞎叫瞎喊，才叫开了。”
施望野心里感到震撼。
看着眼前的各色药瓶他才明白，这里原来是一家开在黑市里的药店。
他忽然明白自己刚进来的时候，那种眼熟的感觉从何而来，纯白且龙飞凤舞的招牌是医生的手迹风格，明黄色的垃圾桶明显是医疗废物桶，墙上挂着的是标准洗手法图示海报……
还有c641身上的纯白大褂，手上的蓝色医疗橡胶手套，脖子上露出一半的东西，原来不是饰品，而是……听诊器。
这里的布置大概就是药剂室，实验室之类的，只是装修的风格有些特别。
柔光的金色灯光，不像是药剂室会装的常见类型，与这里有种明显的冲突感。
“这是？”他的目光停在了一边柜子上摆着的巨大鼠笼上。
亚克力笼子里面铺满了软乎乎的薄纸木片，里面是空的。
“纪念我妈妈。”c641指指头顶“还有这个灯光，是不是很像下午临近傍晚的光？”
“嗯，很明亮。”施望野点点头。
他小声地说：“这种光像我第一次睁开眼的那个下午，妈妈不在了，但是好在有阳光。我也不常打开卷闸见真正的太阳光，待在这样的光下，会感到熟悉。”
施望野不知道说什么，陆任之恰到好处地走过来：“给他看看你那些稀有药剂涨涨见识吧。”
C641缓过神来：“啊对，这都是很有用的药。”
他打开柜台的合页玻璃，拿出了包装各不相同的药物。
“这是？”施望野好奇地看着，眼前有盒装片剂，也有各种瓶装的药，还有类似止咳糖浆一样的茶色避光液体厚瓶。
C641指指其中一个药盒：“特效止疼片，吃一片就够，即使被家族围殴惩罚也不会痛，无副作用哦。”
施望野眨眨眼睛，盯着面前平平无奇的药盒。
店主又推过来一个小滴瓶，介绍说，“这个，听不见药剂，提前滴在耳朵里，可以应对讨厌的人，或者爸妈催婚。”
好家伙，这么有用？
施望野小声问：“这个多少钱？”
“哈哈，不是很贵，一会给你拿新的。”c641又摆出一个小药瓶，“口服即时抑情药，反对配种主义。”
“天呐。”施望野看着那小瓶，有种复杂的感觉。
要是这种药推广，大概就不会有那么多人被拉去结婚生小孩，被家庭所累，而是继续追逐自己的理想吧。
C641又把另一个小瓶放在旁边，两种药瓶一样大小，他说：“假如还是不放心，还有这个做双保险，全种族通用的，紧急避孕药。”
施望野很震惊，他不禁问：“怎么想到研究这些药物的？”
“嗯……也不为什么，只是我比较懂这些，还有以前刚跑出来的时候，身上有伤，在一户水豚家住了段日子，他们以为我是没有超进化的小老鼠，把我当宠物了，什么话都跟我说。”
C641低下眼睛：“那时候我慢慢明白，做人的苦恼是那么五花八门，快乐倒是很单调的。”
“我想让大家有选择的权利，而不是被迫毁掉一生。”
“这样的情况下，才开了这家店。”他轻叹了口气，眼神有光芒的变化：“药物只是辅助，其实不用也没关系的，所有人都是一样，会受伤，也会好起来。”
“嗯。”施望野抬起眼睛，看着一柜子的药品，他们都笼罩着柔软的灯光的纱，只有那个他熟悉的小药瓶单独一个格子，上着锁。
这样的地方，居然只能出现在黑市里。
反而外面光明正大的药店只卖简单的基础药物，大量的催.情药，情趣用品，社会只是把人们变成一群被圈养的繁殖工具。
C641把一瓶新的听不见药剂装在袋子里，又在里面放了一片铝箔单独包装的药片：“也送给你这个，万灵药。”
施望野接过袋子，笑笑：“吃了沉睡一百年？把烦恼直接睡过去？”
“不是，不过效果很强。”c641说，表情很神秘。
陆任之走了过来，靠在柜台上，说：“以后我们不会再过来买快乐果了。”
“好，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c641点点头，“还是那句话，做你们觉得正确的事情就好。”
“会的。”陆任之点点头，带着施望野走出了这家店。
回去的路上，施望野一直忍不住问：“你说，这个万灵药，真的能解决一切烦恼吗？会是什么成分？”
陆任之无声抿抿嘴巴。
所谓的万灵药就是淀粉、葡萄糖等无药理作用的混合剂。
通俗来讲，安慰剂。
不过据他所知，在c641的店里，这种“万灵药”倒是卖的很好。
作为一种引导剂，让人们相信会好起来，相信这种可能性的存在。
陆任之敛住表情，认真地对施望野说：“成分我不清楚，不过确实很有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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