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大棉喝了口水,平静了下情绪,又继续说:“那天……”
李麻球拎着热水壶回了洗衣间,把水倒在准备手洗的洗衣盆里。
洗到半途,旁边的洗衣机响了,他伸手在杀菌箱里翻,发现自己刚才放进去的五件小件衣服丢了三件。
“天呐!我的超人内裤呢?”李麻球简直要晕倒,他几乎快要把上半身全伸到洗衣机里了,闷在里面的声音有种科技感,“草,两双袜子各丢一只?!”
他把身子退了出来,恨恨地跺了跺脚,满眼冒火星子,大声咒骂着那个偷内裤袜子的贼。
“该死的偷内裤贼,居然偷到老子头上了!”
旁边洗衣服的几个人听到他的抱怨声立马凑过来询问。
老叶看着他垂手的样子,一脸无奈:“你也丢衣服了?”
“什么叫也,丢的人很多吗?”李麻球惊了一跳,他没想到居然真有偷内裤的变态。
“我还以为你不会丢衣服呢,没想到……”老叶叹了口气,“还真是变态。”
李麻球不解:“为什么你以为我不会丢?”
老叶小声地说:“因为,你和那个偷衣服的……不是朋友吗?”
“啊?我怎么知道这事?谁啊?”李麻球一脸惊愕。
大夹把自己刚洗好的外套取了出来,抖抖,放进盆里:“就那个冯大棉,这鸟人……竟然连朋友的内裤都不放过……”
旁边的锅盖头附和着:“对啊对啊,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
“我和你说,他做的事,还不止这点呢……”大夹拎着盆走了出去。
这时,冯大棉拎着洗衣盆走进了洗衣房。
正好撞枪口上了,李麻球不由分说,两步走到他面前,一把拎起他的领子:“你是不是偷我内裤了?说!”
“什么?”冯大棉满脸迷惑,被这么突然一拎,眼前有点冒雪花,“你说我?什么?”
李麻球手劲很大,上下打量着他:“别装傻了,大家都和我说了,你一直在偷他们的内裤和袜子!”
“啊?我没有!”冯大棉瞪大了眼睛,“球球,你要相信我啊!”
所有人都知道,正常人根本没有那么多衣服要洗。
所以冯大棉每天都来洗衣房的原因只有一个!
“你做那种事情,让我还怎么相信你?!”李麻球松开手,搓了搓,满脸厌恶:“噫,别这么叫我,太奇怪了。”
“可是我真的没有……”冯大棉委屈地站着,头深深地低着。
因为他发现洗衣房里所有的人都在看他,他们都觉得他就是那个偷内裤的贼。
这种难堪的感觉,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啊,没有一个人信任他。
他恨自己为什么会有那样的奇怪习性,明明有宿舍住,还偏偏要筑巢!
冯大棉绝望地看着地砖,千人踩万人踏的地砖都比他清白。
“快把我的超人内裤,还有海超人和大洋游侠的袜子还给我!”李麻球双手抱臂,自上而下地看着他,审判就这么轻率地开始了。
“我没有拿你的衣服。”冯大棉绵软无力地最后为自己申辩着:“……我真没拿啊!”
“行,还是不知道自己的错误是吧?”李麻球撸起袖子,向前一步,“看来非得教训教训你了!”
冯大棉紧紧地皱着眉,接下去发生的事情是他接连一周的夜晚中,每晚都会无限重播的噩梦。
李麻球一个力速双a的上勾拳直接搭在了他的胸口:“肯定被你小子看中了!亏我还一直把你当朋友!”
冯大棉重重地咳着,站立不稳,向后倒坐在了墙角。
被突然发生的暴力事件惊到,隔壁晾衣房,还有附近宿舍的人都纷纷跑出来卡看热闹。
没有一个人站出来阻止这场荒唐剧。
路人甲站在门口狠狠地瞪着冯大棉:“活该,就应该有人揍他一顿,不然他肯定越来越过分了。”
“就是,还伸手伸到洗衣机里去了,真下贱!”路人乙故意加大了音量,生怕冯大棉听不到他最后那三个字。
“我的袜子全被他偷走了,想想就恶心!”路人丙很快也加入了对话,“哎,你们丢的什么衣服?”
路人甲和路人乙想了半天:“嗯……目前还没丢什么,不过这种恶劣行为,我们义愤填膺!”
路人丙重重地点点头:“对!你们是好样的!还是得有人说公道话!”
“就是就是!”路人丙心烦意乱地看着自己脚上的人字拖鞋,有种想加入李麻球战队的冲动。
只你一个人爽吗?我也丢了很多东西啊。
众人围观的目光下,李麻球卖力地申张了几轮公理正义,冯大棉的鼻血落在了身后的洗衣机上,洗衣机竟然恰好在那个时候停转了。
围观的声音哗然:“洗衣机都看不下去了!”
冯大棉很委屈,但是他没力气了。
没力气说,其实他最喜欢的崔迪鸟毛衣也和他们一样丢了。
没力气发出任何争辩,只能任由自己滑进厌恶的目光中,那是片令他逐渐陷落的沼泽。
最后的最后,甚至没力气再看一眼他愤怒的朋友。
为什么不分青红皂白地凶他……他们今天上午还一起聊天。
所有人都指责他,添油加醋,都没关系,李麻球的话才更让他委屈难过。
李麻球扯住他的衣领威胁他:“你要是再不改这种偷衣服的臭毛病,我见你一会就打你一回!”
旁边的老叶叹了口气:“唉,还有植物,休息室的小草绿植好可怜。”
大夹在旁边气呼呼地说:“你只是被打了一顿,可小草们失去的是他们的生命啊!”
你只是失去了一条腿,可她失去的是她的爱情啊!
真的很好笑,虽然不相关,但是他就是想起了这句台词。
冯大棉被打得很累,索性平躺在地上,满脸写着认命地挨着李麻球上下左右清一色,任尔东南西北风的暴打。
“对!还有植物……记住了吗?”李麻球展示着自己沙包大的拳头,他热衷于健身,所以露出来的大臂肌肉块鼓鼓的,比冯大棉的脑袋还大。
冯大棉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弱小无力。
李麻球冲着他吐了一大口口水,并恶狠狠地留下一句话:“给我老实点!”
围观的人群和李麻球愤然离去的身影,如同潮水一样消散了。
洗衣房里纸白的灯静静地看着地上的人形,这里一切都是静静的,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李麻球打了这么久都不会累,哈哈,看来他健身的效果不错。
冯大棉窝囊地想着,心情似打翻了五味瓶。
真的不是他啊,甚至他自己最喜欢的卡通崔迪毛衣也被吞掉了……可是还要每天被打。
“怎么不和老师讲呢?”施望野轻轻叹了口气,“他们应该会处理的吧。”
“其实在那天之前,黄老师已经找我谈过了几次,他的话很委婉,但是……”冯大棉看着杯底,“我能感觉出来,他也觉得那些事情是我做的。”
“唉,所以你就不想活了?”施望野为他续了些茶。
冯大棉也为他续上的茶道谢:“嗯,我特别,特别讨厌自己,觉得活着没意思。”
“那你是怎么知道我的?”一直坐在旁边没说话的陆任之突然问。
“大家几乎都知道。”冯大棉慢慢地说,“小型动物之间,有个传言……”
想寻死的人,只要爬到宿舍楼最高的天梯上,并留下简信纸条,那只几乎从不出门的雪豹就会帮助他实现愿望。
那天,又有人丢了衣服,而冯大棉理所应当地被揪过去挨了顿揍。
他实在累了。
出了洗衣房,立马写好信开始爬楼梯,随着身边路过的宿舍由鱼类小鸟变到袋鼠薮猫,每一级台阶的高度都随之越变越高,但越往上,他越感觉脚步轻快,身上被打的地方也不疼了。
到了顶楼,冯大棉找了那梯子半天,真是机缘巧合,老天都不想看他再受这不白之冤,少有人能发现的,通往顶上的梯子,竟然真给他找到了。
看看周围,竟然还有一个精美的小信箱,他有点恍惚。
陆任之看着他:“然后你把信放在信箱里,是抱着必死的决心。”
“对。”冯大棉平静地回看着他,“我回去以后,总是没动静,第二天下午再去看信箱,第一封信还躺在那里,本来我不抱希望,说服自己窝囊着也能活下去。”
“那几天连续发生了丢衣服的事件,我实在是……受不了了。”
“又被打,我就再写一封信,换个方式放到你们门口,不知不觉吧,就写了这么多。”冯大棉看着茶几旁边的信封,表情很难懂。
陆任之把手搭在桌上,身子微微前倾:“所以你的问题主要就是三点:一、失控的行为,二、被好朋友误解,三、流言蜚语带来的压力,对吗?”
冯大棉轻轻点了点头。
“你觉得这些事情是难以解决的,所以想死?”施望野看着他的眼睛,“我问你。”
“假如解决了这些问题,你还想死吗?”
看着眼前关心的眼神,冯大棉思考了一会,慢慢地说:“那样就不死了,其实说完了以后,我感觉好多了,主要还是心里有点憋屈。”
冯大棉垂着眼睛:“大概今晚会好点,明天还是没勇气去过。”
“只要今天还有勇气活着就好。”施望野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样,你好好回去睡一觉,我保证,这些事情明天就会有好的变化,渐渐就会一件件解决的。”
“明天?”冯大棉看着他,语气迟疑。
施望野笑笑:“对,就明天,我们刚才相信你,你也要相信我们。”
他看看陆任之:“你的朋友,大家的误解,都会变成理解的。”
陆任之也一起看着冯大棉,语气坚定:“嗯!真的没有必要死,一切都会很快解决的,所有的问题都会变好。”
冯大棉眼睛泪光闪闪,用力地点了点头。
送走了冯大棉,施望野立马在网上搜索维修洗衣机的信息。
现在他无比想念家门口那些牛皮藓小广告,上门维修冰箱彩电洗衣机,电脑电扇排烟罩,一开门就能查到电话。
戒同所里还是有点信息闭塞啊,这帮能人们居然没把无孔不入的小广告贴进来。
“怎么突然找这个?我还以为我们要去抓内裤大盗。”陆任之放下手里的侦探式三件套,圆领阿尔斯特式大衣、猎鹿帽,以及玩具烟斗。
“你真可爱,是要玩Cosplay吗?”施望野把几个看上去比较老实本分的“民工维修”、“老兵修理”的电话号码随手记在旁边的信封上,“脑洞别开太大,小福尔摩斯。”
他记录好以后放在一边:“只是简单的洗衣机故障而已,华生。”
“你怎么知道?”陆任之乖巧地坐了过来,看着他。
施望野说:“因为我们家的洗衣机就这样,用的久了,有个地方松动,消毒的时候经常往里吞袜子。”
陆任之满脸惊奇:“哦?所以根本就没有内裤大盗,都是洗衣机的锅?”
“对,一场误会罢了。”施望野点点头,“冯大棉真的好惨,洗衣机的故障刚好和他的筑巢期撞上了,白白被冤枉了这么久。”
“真是……”陆任之无奈地摇了摇头,拿起他刚才记下的电话,“明天咱们就一家家打电话问问吧,修好洗衣机这事就解决了百分之**十。”
“对。”施望野放松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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