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走吧。”姜冉牵住了姜然的衣袖,带着他走进了工棚。
“今天有两位新同学……”黄老师简单介绍了下,把他们分配到其中一条流水线上。
“你好……姜然和姜冉同学是吗?我是铠卷卷。”卷卷看出他们有些手足无措,拿着包装盒不知道怎么下手,就很主动地和他们搭话。
两个男生没说话,默默地看着铠卷卷把折纸盒包装的几个环节一一展示给他们看,很快就上手了,而且做得很好。
铠卷卷只觉得他们是太内向了,刚来有点紧张,就不动声色在他们那边加了几分关注,生怕他们遇到什么问题不好意思问。
不过他可能多虑了,那两个男生上手很快,做出来的包装也样样符合标准。
大概也是小时候吃过苦的孩子,干这种枯燥无味的活也能很专心,速度很快。
“小冉,传给我传给我!”七岁的姜然和现在截然不同,是个活泼好动的孩子,姜冉总被他拖过去踢足球。
农家小孩,他们没受过正规的教学,不算很懂规则,就只是互相传球,或只是一起追着球跑。
欢声笑语,金色时光。
戛然而止。
而他们那时还不以为然,只认为是欢快乐章的间歇而已。
“您好,请问这里是姜家吗?”不速之客眼神环顾着他们家,农家小院的标配实用装饰,面积也很小,一看就没什么反抗的本钱。
姜家爸妈窥见来人头上,那对巨大直指天空的牦牛角,本就不多的底气更加不见踪影了。
“是,您有什么事……”姜家爸爸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他两手搭在一起,做出小人物乖顺的姿态。
牦牛助理礼貌而不失威严:“这样,最近水族生物大选举,推行了很多新的提案,您二位应该也懂的……”
“嗯?……嗯!”姜爸姜妈面面相觑。
他们每天面朝黄土背朝天,农活那么多,恨不得一天掰成两天过,哪有那么多时间关注些与他们无关的事情呢?
姜爸爸把他让进小屋子:“您直说就行,是不是最近,务农的税收又涨了?”
牦牛助理微笑了一下:“不不,其实是……”
姜妈妈不等他说完,就白眼一翻:“得,还是浇庄稼的水费又涨了?!我早就说,大河就在旁边,动物农业局非要接什么灌溉管,麻烦不说,还要收水费!做什么都是要钱!现在这世道……”
姜爸敏锐地注意到,面前的牦牛立马停顿了话语,脸上出现了不悦的神色。
他赶忙掐了下老婆的胳膊:“死老娘们儿,絮絮叨叨干啥,把嘴闭上!”
“你现在伸手就掐老娘?”姜妈把水杯咣当一声墩在桌上,对姜爸怒目而视,“再说一句试试!”
在家庭中,不管什么情况,她是一贯要争个输赢的。
“我们少爷打算,资助您家的二位小公子。”牦牛皱了皱眉,加大了音量。
听着这样的话,两位朴素没见过大世面的农家夫妻愣住了。
“上学?真的吗?”姜妈妈换下刚才训夫教子的晚娘脸,脸上堆着笑,“还有这样的好事?”
姜爸爸还在愣神。
牦牛助理看了看他们递上来的粗鄙的茶,又放回桌上,没喝。
他继续说下去:“嗯,没错,最近动物联合会在举办物种平权的各项会议。关于动物代表的制度很快就会施行,而你们金鱼一贯的社会地位,不用我说。”
“鲤形目也会得到一个名额。”
“而我们少爷需要各方面的人脉。”
“只要你们点点头,少爷愿意提携两位小公子培养,这可是一个双赢的好机会,希望你们认真考虑一下。”
送走了牦牛,姜家夫妻愣神了许久。
这是中了彩票一样的好运气,终于砸到他们家头上了吗?
不远处的俩儿子还傻乐着踢皮球,本来他们一家和那种体面的生活是完全无缘的。
听着孩子们的欢声笑语,姜妈妈看着姜爸爸,问他:“老公,你觉得呢?”
“我?……我说不好。”姜爸爸眼神中有点不舍,“其实咱一家人在一起过日子,也挺好的……”
“废物。”姜妈妈搓搓自己手心被锄头磨出的厚茧:“我拿定主意了,就把然然和小冉送过去,去大城市上学,多难得的机会啊?这还用犹豫的吗?”
一周后,一辆豪华跑车停在了姜家的校园门口,高调得令小鱼村里的邻里们纷纷侧目议论。
“孩子们准备好了吗?”牦牛助理走到院门口,问姜妈妈。
姜妈妈忙不迭地说:“好了,一大早就准备好了。”
她一个人接待着牦牛助理,这回换上了在他们看来很好的荷心茶。
因为没谈拢,姜爸爸已经赌气好几天不搭理她了,自然没有过来迎接。
“不喝了,这趟主要就是来接孩子们的,我在这等。”牦牛助理微笑着,他看到了内室两双好奇的眼睛,晶莹莹黑葡萄似的,和自己机灵的小儿子简直一模一样。
他搓搓自己的脸颊,对着他们做了个鬼脸。
两个小男孩咯咯笑了起来,姜妈妈一惊,连忙跑过去拍了他们两下子:“傻乐什么呢,都收拾好了吗?”
她减慢了速度,垂着眼皮,最后一次为自己的孩子整理衣领和袖口。
衣领是两个,袖口是四个,衬衫的扣子是二八一十六个。
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扣错,她无奈地笑笑:“手笨。”
“我来帮弟弟扣吧。”姜然伸手重新帮姜冉一一扣好衬衫的纽扣。
姜妈妈叹了口气,感觉自己没有什么用了,慢吞吞地说:“你们一定要互相照顾啊,在外面还有个伴,毕竟是亲兄弟……”
“妈妈,放心吧。”两个孩子一边一个,紧紧地攥着她的手。
姜妈妈有点哽咽,但还是坚持自己最开始的决定,她对孩子们说:“一定要懂得看眼色啊,把大人伺候好了,你们下半辈子就不用愁了。”
“到那边呢多做些活,不要怕吃苦,和同学们搞好关系……要争气,要出人头地。”
她狠狠心,把姜然和姜冉推出门去。
兄弟俩乖顺的跟在大块头牦牛叔叔的身后,不时回头看看,这时他们还没多难过,只觉得是跟着这位叔叔一起进城玩一圈,很快就会回来的。
他们眼中,熟悉的、自出生以来就被称作家的小院,远门紧闭,里面传出了搓苞米粒的声音。
哗啦哗啦,声音很大,他们站在那辆可以看到自己表情的黑色跑车面前时,声音戛然而止。
“上车吧。”牦牛叔叔为他们打开后座的车门。
车门关闭,里面二十多岁的大哥哥才摘下墨镜,牦牛叔叔喊他“少爷”。
“你们叫我哥哥就好了。”立功很温柔地笑着。
姜冉撇了撇嘴:“我有哥哥。”
立功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僵着,对副驾驶的牦牛助理说:“这孩子不错,不怕生人。”
牦牛助理满背冒冷汗,吸了口气:“嗯……是,不过长得很好。”
“不然为什么非要他们,这么大费周章?”立功笑了,把自己的眼镜戴上,“我这人,就喜欢漂亮的东西,身边什么东西都必须是最漂亮。”
“自然。”牦牛助理点点头,看着少爷欣赏着那两个小少年的样子,他舒出了那口气。
“确实漂亮,等他们长大的时间,花的也值得。”立功很满意地靠在真皮座椅上,“你安排吧,我下午还要去公司,有个会议。”
在姜然和姜冉的眼睛里,那天下午,他们坐了很久的车,睡了好几觉。
不知道什么时候,身边那个非要过来做他们哥哥的“大人”消失了,牦牛叔叔领着他们进了一栋房子:“以后你们就住在这里。”
他们的行李很少,自己就可以拿,牦牛助理领着他们参观了一圈,立即就走。
“哥哥,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家?”姜冉很认床,这边的床很大很软,可他却睡不着。
“大概暑假吧?回去一趟也不容易。”姜然破天荒地把自己最喜欢、从不许姜冉捧的木头娃娃放在他怀里,认真地说,“弟弟,知道吗,我们要懂事,好好读书,不要给’大人’添麻烦。”
“嗯,我记住了。”姜冉点点头,抱紧木头娃娃,和哥哥靠着头,很快睡着了。
“唉,他们怎么还是不讲话,我觉得我态度很好啊。”卷卷沮丧地看着面前的半块煎鸡排,拿着筷子,一口都吃不下。
“别多想,刚来,总得熟悉一下。”施望野大口咬着鸡排,干巴巴的,也不脆。
他瞄了瞄不远处的那两个男生,眉目轻灵俊秀,水墨丹青,颇有古韵。
“他们会是什么动物?”施望野好奇地问。
“大概是鱼类或者类似的动物,半兽人的状态既弱,又不适合生活,只能变成人类体。”卷卷把自己鸡排夹给施望野,“我不饿,你吃吧。”
施望野看着铠卷卷像吃药似的吞吃第一口米饭,他忽然想起:“哦?所里好像没有其他的……”
“确实没有,鱼类很少能好好地活到老死。”铠卷卷打断了他的回忆,“因为他们中那些被抓起来的同性恋,根本不会送进来’改造’,路上就都变成了西餐鱼排和章鱼肉丸。”
“真地狱。”施望野把餐盘一推,不想碰了。
卷卷嚼着米饭:“不知道这俩男生怎么回事,也算比较幸运的,还能活着。”
“唉。”施望野第一次知道还有这样的事情,有点震惊。
那两个男生,他们俩好像不会说话一样,不和大家交流,别人和他们说话也没反应,看起来很不适应这边的环境。
吃过饭他们俩坐着休息。
“小陆下午还来吗?”卷卷问,“他赢走那堆卡以后,李麻球心痛的要死。”
施望野点点手机:“大概来吧,他在宿舍也无聊。”
“挺好,你让他顺手帮我把那套机甲卡带来。”
“行。”施望野按按手机,给陆任之发了微信。
这时,陆任之正在客厅,蹲着看花盆里的小花苗发呆。
听到新消息的声音,他拿出手机,微笑了一下,在卡片箱里找了找,换上衣服,出门了。
流水线停了,姜然和姜冉仍没放下手中的包装盒,他们拘谨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身边的工友们都纷纷站了起来,各自聚成小圈。
有的闲聊侃大山,有的在角落里放下个床垫,变回动物体趴在上面睡下午觉,还有的一起打游戏、织毛衣、扇卡片。
“哥,他们……”姜冉木木地看着前面,显然不能理解。
“嗯……”姜然小声说,“也不知道能不能回宿舍,咱们还是坐着吧。”
卷卷看着他们两个人坐在那里,有点孤独,就跑过去,把他们从座位上拉起来:“来,和我们一起玩吧。”
姜冉姜冉被他拉到了扇卡片的小圈子旁,低头看着地下花花绿绿的动画卡片。
“我来了啊。”陆任之走了进来,把口袋里包好的一袋卡片抛给卷卷,“给你。”
他正准备坐下,却看到了旁边的两个男生。
“然然,小冉?”陆任之愣住了,他不敢置信地问,“是你们吗?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姜然和姜冉也愣住了。
他们没有说话,牵手飞快跑出了工棚,转眼就消失在了所有人的眼前。
陆任之看着敞开的厂房大门,满脸奇怪:“他们不是回家了吗?怎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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