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7:50 和歌山县白滨町区域警察署]
“不好意思，我们是UACD，需要调取昨天自杀案的信息。”鹤见瑛和西宫美羽手里拿着证件，举起给警署的值班人员看。
当日值班的警察是一男一女，本来无所事事，正在分享电视热播剧的剧情，被三位忽然出现在警察署里的陌生人吓了一跳。
也不知道她们怎么走进来的，转眼一看就站在那儿了。
“公安七课，非自然事故…对策部？”
单马尾女警接过鹤见瑛的公安证件，疑惑地念出了上面的字。正面印着面前这个女人的微笑证件照，一旁标着：鹤见 瑛 (降灵科副主任)
“你有听说过这个部门吗？”她问边上的寸头男警。
男警摇摇头。
“不好意思，我们可能要检验一下证件编号。”女警对鹤见和西宫说道，又看了眼从走进了警局之后就穿着黑色大衣站在屋子背阴处的戴墨镜男。
鹤见和西宫微笑着默契地站到了一块儿，挡住了她们继续观察松田阵平的视线，“那位是公安七课的特聘侦探。”
“侦探？”寸头男警反应慢半拍，但听到*侦探*就像触发了关键词一样，疑惑地说，“我们这没什么案子吧，每天不是找小猫就是找小狗……哦，难道是来调查不伦恋的……欸-公安还管这个？”
女警撞了撞他的肩膀，压低嗓音说：“人家刚刚不是讲了，昨天的自杀案。”她在警局内部网站里看到了鹤见她们的信息记录，于是把证件还了回去，说道：“昨天的遗体现在还在停尸房呢。”
鹤见瑛收起证件后问：“有尸检报告吗？”
“刑事科上午好像收进档案库里了，”男警挠了挠脑袋，说，“要不我去拿一下？”
“直接拿去停尸房吧，正好我们还要再验尸。”鹤见瑛点点头。
“哦……好。”男警一听要去停尸房，脸先白一半，看了看面前的*公安三人组*，又看了看从来都比自己胆儿大的同事，皱着脸走去档案库。
“那请和我来。”女警有些犹豫，边走边小心地问：“鹤见主任，这个案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啊。”
“不方便透露。”公安七课的正当权利，鹤见瑛从来都用的得心应手，不多解释一点。
“但、但是这个案子已经结案了，刑事科的同僚们在现场没有发现任何犯罪行为。”
鹤见瑛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七个小时前的案子到现在已经确认完毕了？”
在千川发给鹤见的案件简报里，报案的时间是在凌晨，距离现在也没多久，白滨警察署的调查速度还真够迅速的。
“死者死因明确，在现场勘察的时候就确认了是自杀，我们连司法解剖都没有申请，只是做了范围尸检。”
尸检场所就在停尸间隔壁，是警署的地下室。
下降的服务电梯老旧而窄长，站在其中就像是站进了一个棺材之中。
松田阵平戴着墨镜，头顶佐野川桃友情赞助的鸭舌帽，站在电梯的最角落。女警面对电梯的钢板门，也不好意思转过去看着她们，只是双手抱臂，在不算厚的制服上搓了搓，疑惑道：“我记得昨天也没有这么冷啊……停尸房的冷气开这么大？”
……可能不完全是停尸房的缘故。
鹤见瑛看天，西宫美羽看地，松田阵平的眼睛藏在墨镜后，谁也没吭声。
她们缓慢地下沉，电梯零件在运作中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嗒声，直到电梯哐当地停了下来，大门缓缓移开，长廊天花板上的一整排白炽灯断断续续闪烁着变亮，铺出一条清冷的长道。
走路的脚步声在里面回荡着，空气里飘散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气味，或许是死亡的味道。
“死者姓名椎原隆志，男性，52岁，双亲已经去世，没有结婚也没有孩子，是附近图书馆的一位管理员。”
男警匆匆赶来，把一叠资料塞给鹤见瑛，打量着屋子略显冰冷的环境，就差把自己贴到同事身上了，“我们同事判断他的死亡原因是心脏严重损伤，导致大出血……呃，他的邻居看到了他在二楼倒下的身体，于是叫了急救车，不过急救车到的时候他已经死亡了。”
“多谢。”鹤见与西宫凑在一块儿翻这几张薄薄的纸，上面还透着股油墨味，显然打印出来的时间还不长。地方警局对于这种一目了然的自杀案件通常也不会太过上心，案件报告自然是怎么敷衍怎么来。况且案件并无疑点，尸体并不需要解剖。
“所以他没有其他亲属了是吗？”鹤见瑛一目十行地看完，觉得这自杀案确实是清晰的不能更清晰了。
女警点了点头，“他一直都是独身。”
“接下来的事情我们自己会调查，麻烦你俩了。出去时帮忙带上门。”
“欸……等、欸-不需要等法医部门——”俩人话都没说完，已经被送出了门外，“——的人来帮忙吗……”
也不需要带门啊，这门好像自己就关上了。
两个人站在门前对视一眼，这间地下室冷得像半个冷藏库，阴森森的冷气和天花板上落下的灰尘令人心生恐惧，男警磕磕巴巴地提议：“不然我们先通知一下署长？”
“是啊，也对，刚刚太突然，我都忘记报告了。”
他们一溜烟跑回了电梯里。
房间内，西宫从柜子里找出白大褂和口罩，套上医用手套，瞅了一眼被放在轮床上的那具苍白尸体，只觉得炫目的灯光亮得晃眼，让她都有些头晕。
“鹤见前辈，我们真的要尸检吗？”
“嗯，从死者身上找线索，不管是警察还是降灵师都得这样做。”
鹤见瑛垂下眼睛。眼前的这具尸体被灯光照得煞白，好似一尊沉重而白腻的雕塑，皮肤白到发灰，双目紧闭，心脏位置有一道裂口状伤疤，很深，黑紫色的血液凝固在肌肤下方。
案件报告中推断的最终结论是：椎原隆志手握一把尖锐剪刀直直扎入自己的心脏，没超过三分钟就已经死亡了。
“鹤见前辈，我们要从他身上找到什么？”西宫美羽疑惑地问，“你是在怀疑这些自杀案之间都是有关联的？”
“森贺凉子身上的*咒*我觉得在他身上也应该会留有痕迹。”鹤见瑛夹着一张黄色纸符在椎原身体的上方缓缓移动过去，像个非常跨时代的扫描仪。
西宫：“那个山里的东西不会给这里的所有人都下了咒吧?”她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
“所有倒也不至于，就算那真是个山神，也并非是百无禁忌的。”鹤见缓缓地说，视线专注地盯着符纸。
当那符纸停在椎原脑袋上方的时候，朱砂笔痕微亮，旋即符纸开始燃烧。
“什、什么意思？这是什么反应？”
西宫傻眼了，握在手中的那柄细巧解剖刀放也不是举着也不是，声音有些颤抖：“在……在他脑袋里吗？”
“很不巧，”鹤见瑛盯着椎原隆志的眉心，叹了口气，“我想就是这儿了。”
“我没解剖过脑袋啊……千川之前说，好像要用颅锯？撬棒？必要的时候甚至会用到电锯……”
西宫擅长使用任何刀剑，但她砍了二十余年的幽灵，一次都没砍过活物（虽然这是一具尸体，可-他8个小时前还活着呢！），她倒是上过几次解剖课，加入降灵科之前在各个警署里轮值，也参与过一些刑事案件的司法解剖（旁观学习），只是真要让她来上手，她还是不太习惯。
“别怕，我们不开颅，毕竟千川没在，我也-嗯、以前没做过这事。”
鹤见安抚道，但她的手指轻轻贴在椎原的眉心位置，垂着头注视着对方，无影灯把她的发丝照得发亮，那双眼睛本来看谁都觉得带着一份情意，这样专注的目光反而更显温柔。
西宫的脑中无端闪过一幕几年前看的嗜血杀人魔的影片画面。隐约记得那是一部集美女犯罪、血腥重口、畸形情感于一体的三流惊悚片，来自她那位如今已经在东京搜查一课任职的舍友倾情推荐。有恋尸癖好的主角就是这样看着自己已经死亡的猎物的。
她连忙闭闭眼，在鹤见瑛与那主人公在自己脑袋里重合之前把画面甩走。
“但我们有松田警官啊。”鹤见瑛开口。
“啊？”西宫惊讶抬头，看了眼从刚刚开始就一直站在轮床另一侧的幽灵男人。眼神也不是很客气，大概意思是：他有什么用？
幽灵男人跟着后知后觉地*啊*了声，在一阵突如其来的沉默里憋了几秒，还是忍不住问：“我刚刚是听错了吗？”
“没听错，就是你，不是你自己说的要和我们一起找线索吗？”鹤见瑛对他说，意有所指，“幽灵，半实体，这不是正合适的开颅工具吗？”
西宫发出了恍然大悟的声音，“对哦……”
“……对个头。”松田阵平后退了一步，“虽然不知道你们俩个在说什么，但我的直觉告诉我那很糟糕。”
“你想到哪儿去了？不会很糟糕的。相信我。”鹤见瑛的手还贴在椎原的脸上。
松田阵平扯扯嘴角，“你知道你现在看上去就像个抛尸不成，还要邀请我和你一起当共犯的杀人魔吗？”
西宫悚然一惊，没想到自己居然和一位幽灵共脑了，还是失忆的幽灵。天啊，知音难觅！
但怎么是在停尸房碰见的！
“要说*邀请*，最早邀请我的人可是松田先生你？”在摩天轮上，是这个幽灵先留下一句*我能帮你*就自顾自地占用了她的身体。
鹤见歪了歪脑袋看过去。
这个动作和昨天晚上森贺秀明附在她身上时的一样，但现在的她做出来却又是完全不同的感觉，深绿色的眼睛望过来，让松田阵平想起鹤见在他们认识的那天，也是这样向他望过来，说：愿者得救。但你真的想要吗？
弥尔顿如是说：*人不会完全失坠，愿者可以得救。不过拯救不是出于他的意愿，而是由于我所自由施与的恩惠。*
松田从未信过什么，亦不相信任何一个早已被符号化的*信仰*能够强压过个人命运的意志。他的灵魂早就该前往死亡的世界，而他却还流连尘世。
他不想*得救*，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完成。
“……好吧。”松田妥协了，“我要做什么？”
“这个位置，”鹤见瑛的目光转回到椎原身上，手指微微挪动了一下位置，松田看到那副苍白肌肤下的紫红色毛细血管变得越来越明显，好像内部有个光源一般，让椎原的头颅散发着浅浅的亮，“你可以把手伸进去，如果我没有猜错，那是*咒*留下的痕迹。”
在椎原眉心下方的位置，有个尤为明亮的，大约一个指节长短的亮团。
把手伸进去。说得倒是轻巧。
松田略有些无措地站在那儿，捋了下袖子——这件衣服是濑尾借给他的——犹豫着该从什么角度下手。
“*痕迹*是能够拿出来的东西吗？”
“我不确定，但如果这是一团咒力的残余，大概能被我的灵力包裹着拿出来。”鹤见说，“虽然这样已经很冒犯了，不过我还是希望你的位置能找得准确一点。”
“当然，”松田阵平习惯地接口说下去，“我的手指很灵巧。”
他说完，连自己都一愣，不知道这话是从大脑海马体的哪一块记忆碎片里冒出来的。
“那么，*手指很灵巧*的幽灵先生，”鹤见瑛笑了笑，“现在就看你的了。”
松田阵平深吸一口气，将手指探入了椎原的脑中。
[松田阵平入镜，白滨海岸，晴天]
“有烟吗？我觉得现在我像那个变态杀人魔。”松田阵平说着，叹了一口气，“算了……”
他惆怅地望向海平线，“做完这种事情之后再抽根烟，总觉得更像变态杀人魔了。”
[1]弥尔顿的《失乐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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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Yama no Kami -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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