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苓站在海棠巷门外,手指紧紧攥住了帕子。
她正犹豫着,初杭不知何时推开了小院的门,神色略显焦急。
“萧姑娘,快进来吧。”
随后,他怕萧苓后悔离开,又补上一句。
“世子发了高热,已经烧了两日,再不吃药怕是……”
萧苓原本还在犹豫,一听此话终是微抿薄唇,点点头算是应下了。
初杭见状心里一喜,四下里张望,见没有什么异样这才把门插上,一路小跑着跟在她身后,嘴里还在絮絮叨叨。
“请萧姑娘去看看吧,世子说什么也不要人伺候,说不定世子肯让您帮忙呢?”
话音刚落,他就有些后悔。
怕自己这么心急,再把人吓跑了。
初杭小心翼翼抬眼,看向萧苓。
恰好寒风呼啸而过,将她面上的轻纱掀起落出精巧的下颌,紧接着他就听到一道轻柔的声音。
“世子在哪个屋?”
“在西屋。”
西屋?
那不是她曾经住过的屋子么?
但她此时无暇顾及赵景之的意图,又看向阖得严严实实的正屋,没有犹豫,往西屋走去。
“吱呀——”
初杭将门推开。
萧苓试着往里走了一步。
最近日头不好,而且门窗紧闭,到处都是灰蒙蒙的。
萧苓还不等视线适应,却嗅到一丝阴暗潮湿的气息,紧紧裹挟着她的肺腑。
屋内陈设依旧,没有动过位置。
所以她一眼便看到榻上那道灰蒙蒙的阴影,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光线太暗了,让她莫名不舒服。
“初杭。”
萧苓想问能不能找些蜡烛过来。
就在此时,一声“嗒”响起。
最后一丝光线也被阻隔在门外。
她连忙转身,只见门已经被阖紧,初杭不知什么时候悄悄退了出去。
紧接着,便响起“咔嗒”落锁的声音。
“初杭?”
萧苓心下一慌,初杭竟然把她和赵景之关在了一起!
“对不住了萧姑娘,等世子病愈后初杭任由您处置,药就搁在案几上,还请萧姑娘多费心。”
初杭紧紧靠在门上,感受着背后传来拍打的力道,冷汗早就顺着额角流了下来。
他也不知为何怎么就生出了这般勇气。
但赵景之自那日从东宫回来就烧了整整两日,期间不许任何人服侍,也不肯吃药,他想将人送到国公府也不允许,只能这么僵着。
初杭生怕赵景之再烧下去出事,只能慌不择路去侯府找萧苓。
可笑的是,这个时候他只能去找她。
但萧苓已经拒绝过一次。
这次说什么,也必须要把人留住。
-
没有烛光的屋子晦暗艰涩,萧苓确定门外初杭已经离开后,呼吸都变得急促了些。
上次在寺庙里的遭遇,给她留下阴影,而现在与先前如出一辙的黑暗,不免让她心有余悸。
她谨慎地转身,悄悄吸一口气,稳住了心神。
此时视线已经适应的差不多了。
虽然朦胧,但能看清屋内大致轮廓。
可人在这种情景下又怎能不紧张?
屋里很静,仿佛能听到她一声接一声慌乱的心跳。
等慌乱的心重回胸膛,她这才想起榻上的病人。
每朝床榻走近一步,她的心都重重一跳。
等凑近一看,榻上的男人脸白如纸,即使昏睡着眉头也是紧皱的,薄唇干燥得都起了皮。
他阖着双眼,蜷长的睫毛在眼底衬出一片阴影。
即使她离他稍远,也可以感受到那高得吓人的体温。
呼出来的气息很是微弱。
萧苓错开目光,又看向不远处案几旁摆着一碗褐色的药汁,还有一盏温茶。
这应该就是赵景之要喝的药吧?
她顿了顿,想着要怎么才能把药给赵景之喂进去。
只要他吃了药,她就能走了吧?
萧苓俯下身,先是用手里的帕子沾了些茶盏里的水,又转向床榻小心翼翼在赵景之嘴唇上擦拭。
他的嘴很干,周身滚烫,潮热的气息直往她手背上扑,让人无端战栗。
她擦了好几遍才使他的唇看着软了许多。
赵景之很是安静,也许是病得厉害,此时脆弱的毫无防备。
萧苓悬着心,一边擦拭,一边看着他的双眼。
生怕看到他突然睁眼彼此四目相对尴尬的场面。
还好他只是蹙着眉,没有醒来的迹象。
“母……母亲。”
萧苓的手指一顿,没拿稳,帕子一下子掉在了地上。
她听到轻微的声响,又慌忙俯身去捡,但等攥在手心里时,又手足无措起来。
只能呆呆的立在那儿。
大脑立刻变得混沌,她一下子忘记自己下一步要做什么。
“母亲。”
赵景之的声音再次牵扯着萧苓的神经望向他,她呆呆转过视线,看着他眉心刻痕愈深,眼尾是淡淡的绯色,再往下看,他的手不知何时攥紧了被褥,揪出一大片褶皱。
指节用力至泛白。
他也在挣扎么?
萧苓紧紧攥着被水沾湿的帕子,手心里一片濡湿。
不过转瞬的功夫,她那薄薄的里衫全然湿透,门窗紧闭,空气不流畅,仿佛连带着她都一齐裹进他那高热的泥沼里。
不多时,萧苓的额头就起了细密的水光。
艰难地喘息着。
她悄悄闭了闭眼,强迫自己把目光看向搁在案几上的那碗药。
接下来该喂药了。
萧苓往案几走了两步,顺道将手里的帕子搁在上面,然后端起药,苦涩的药气猝不及防瞬间涌进她的鼻腔。
让人忍不住想咳嗽。
药味苦涩,她不知道是什么方子,但闻着很是与众不同。
萧苓怕把赵景之惊醒,深吸一口气,忍住了。
又刻意放轻动作,从托盘里拿起汤匙,药还是温热的,她心想得赶紧喂他喝进去。
她直起身,刚要走到床边,转过步子,就被眼前一幕惊得险些尖叫出声!
只见赵景之不知何时转醒,坐了起来,整个人融入半明半昧的阴影里,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虽然视线混沌,但他那审视的目光正直勾勾盯着她,无法忽视、有如实质的视线让她心脏狠狠被攥紧,被迫屏住了呼吸。
对,是审视。
他用一种辨不清情绪的目光审视她。
形成一道巨网牢牢锁住她的身影。
巨大的冲击让萧苓的手不受控制一抖,即使她还记得这是赵景之待会要喝的药,紧紧握住了,但还是不可避免地撒落了一些。
淅淅沥沥的,顺着她用力至泛白的手背滑落。
空气似乎被凝固住了。
两人视线交汇着,不躲不避。
狭小而寂静的屋子似乎能听到她剧烈而快速的心跳声。
她快要窒息了。
“过来。”
不知过了多久,赵景之看着萧苓因他而慌乱战栗,率先打破了僵局。
他的声音还带着病中的沙哑。
又低又沉,落在萧苓耳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
她握着碗沿的手指蓦然收紧,撒落的药汁在手背上散发着浓烈的苦涩味。
此时一缕来自他身上的冷香正顺着她的呼吸不断钻入她的肺腑,让人无端脊背发凉。
萧苓有些愣怔地看着他。
“过来。”
他又说了一句。
“不是要……给我吃药么?”
他忽然低笑出声,抬手指着她端着的药。
仿佛那是最合理的事情。
生病、吃药,最正常不过。
萧苓松口气,悬着的心渐渐搁下来。
只是她心里依然顾虑,赵景之对于她的到来怎么如此镇静?
还如此放心她来照顾他?
也可能是病里身体不适,无暇顾及。
赵景之看着她陡然放松的双肩,唇角浮现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随着她的走近,笑意更显。
只不过掩在昏昧中,轻易看不出。
萧苓将药递到他的手边,“药还是温的,如果世子介意温度的话,我让初杭去再煎一碗过来?”
话音刚落,她便想起他二人被初杭锁在屋里的事实,抿了抿微干的唇。
若是赵景之发现了,他会怎么想?
会觉得是她故意的么?
他不说话,也没有接过,只看着萧苓,一双眼似寒潭般幽深,笑意早在她过来时悉数掩藏。
此时的他,面色苍白,眼尾发红,浑身散发着潮湿的热气。
即使萧苓没有触碰到他的皮肤也能感受到那不容忽视的气息。
让她原本平静的心又开始不受遏制的跳动。
赵景之还是没有接,看着她,微微笑了起来。
“你不帮我,我没有力气。”
语气极其真诚,像是跟她商量的语气。
他要她帮他。
短短几日未见,赵景之就已经清瘦的不成样子,他的双手从宽袖中露出,青筋暴起,正搁在膝上纹丝不动,仿佛连举起的力气都没了。
又怎能端起药呢?
赵景之的说法合情合理,何况萧苓原先就是要给他喂药的。
只不过是他提前醒了而已。
只要他喝下了药,她的任务就完成了。
虽然这般想,但萧苓还是有些窘迫,她垂下眼皮,睫羽遮住她略微不知所措的视线。
他本来就身形高大,如今坐着也同样具有压迫感。
她不去看他,端起药碗,小心舀了一勺,递到他的嘴边。
就等着他张嘴。
他薄唇微抿,目光从醒来时就没有在她身上离开过。
就连鼻尖也萦绕着淡淡的桂花香气。
她越靠近就越浓。
好香。
“赵——”
萧苓被陡然的变故一惊,再也控制不住,药碗被尽数打翻在地,被褥和二人衣裳都不能幸免。
空气里瞬间涌动起难闻的苦涩味。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赵景之忽然将她压了下来,原本还虚弱的人突然迸发出如此大的力气,她竟然动弹不得。
赵景之靠近她,二人之间再无缝隙。
“上回我替你解了药,这回你帮帮我,怎么样?”
“还有,多叫几声赵景之。”
来晚啦来晚啦
明天晚上见宝宝们~(更新时间不固定,如果晚上九点没有,那就十一点往后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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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病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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