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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腺体异常

午后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但空气里却莫名传来阵阵令人不安的低气压,仿佛天边正有一团不可见的乌云汇聚。

人潮涌动的校园主干道上,沥青路面都有被炙烤得有些微微发涩。

短暂的午休过后,那些社团摊位前又排起了蜿蜒曲折的队伍。欢笑声、吆喝声此起彼伏,一时间热闹非凡。

“哎!你撞到我了!”

“走路怎么不知道看人啊。”

在男男女女不满的目光里,一个失魂落魄的身影出现在人群中,对旁人的抱怨恍若未觉。

正午的阳光穿过这人凌乱的发梢,在少年苍白的脸上投下微暗的阴影。

向弥此时满脸憔悴,他颤抖的手捂住疼痛的胸口,脚步踉跄,跌跌撞撞地穿行在喧闹的人群中。

少年此刻眼下一片通红,像是刚刚哭过。

想起自己刚刚在兵荒马乱间冲去换衣间,在众人惊异的眼神中,以最快速度扒下裙子和假发的情景,他的心里就更揪得难受。

即使他已经换上了正常男装,但此时走在路上,向弥却仍然觉得周围每一道投来的目光都像尖锐的芒刺。

官君策的那句 “他是个爱穿女装的大变态!”的嘲笑声在他脑海里久久不绝,如同一个魔咒一般,不断纠缠缠紧在他的脖颈上,越勒越紧,让他窒息。

向弥心中被勾起了不堪的久远记忆,那应激般的创伤发作,他低下脸,眼泪又控制不住地,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下来。

明明这次他是在帮他和沈星瑶,明明是他帮演艺部渡过了这次难关……

为什么会有人这么的没有心,还要在素不相识的陌生人面前肆意造谣抹黑他?

甚至这个人还是他一直默默喜欢的白栩言。

向弥只觉得此时头疼欲裂,哭红的眼睛也酸胀难忍,他无助地站在人潮涌动的道路上,视野里一片模糊,有些茫然地不知道该往哪儿去。

路边有占卜社的人正在发传单,不时有声音传来。

“怎么还没发完啊,下午更热了,好烦啊这破太阳。”

一个男生抱着怀里厚厚的宣传单,怨念地望着那刺目高悬的烈日。

“没事,副社长今天占卜天气的时候说,今日下雨的可能性很高,说不定待会就凉快了。”他身边长卷发的女生说道。

“怎么可能下雨,这太阳大得都能煎鸡蛋了,连片乌云都没有。”

女生噗嗤一下笑了起来,但嘴里却不甘示弱:“那就是太阳雨呗,这有什么奇怪的,副社长的占卜什么时候错过。”

“噫……迷信。”

“你不迷信那你不要来占卜社啊。”

“我是为了谁来的啊……”

男生不忿,用手指戳了戳女生的脑门。

……四周熙熙攘攘的声音像隔岸的潮汐,逐渐变得空白寂静。

视野里的人群变得模糊不清,一张张面孔如同蒙着雾气的玻璃,世界似乎都在离他远去。

向弥虚浮的脚步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

少年垂下的刘海有些长了,遮在那无神的眸上。

啊,是不是该去找小钰他们了,还得跟社长道歉……毕竟,他被强行带走之后,就剩社长一个人在摊位上,肯定忙得晕头转向。

向弥的大脑艰涩地转动着,他强打着精神抬起头,努力辨认着研香社的方位。

然而,就在此时,他头顶的光线突然被一片阴影遮蔽,身后传来了剧烈的喘.气声,贴得极近。

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萦绕而来,清冽中却又带着几分灼.热,如同雪地里燃烧的篝火。

四周空白的世界以倒计时三秒的速度,再次恢复了喧嚣。

向弥只听见周围有一阵阵惊讶的倒吸声传来,视野里的人都是一幅见了鬼的表情,望着他身后。

怎么回事?

向弥恍惚间转头,往身后望去,同时,他的右肩上传来了一股温暖的触感。

只见白栩言焦急的脸出现在他面前,那张平时总是冷若冰霜的精致脸蛋,此时却因为剧烈的奔跑而染上两片薄红,如天边纷飞的烟霞云雾。

和那碧玉般剔透的双眸对视上,一瞬间,向弥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如愿追上少年的脚步,白栩言搭在向弥肩上的手才放下。他掌心覆在双膝上,微微弯下腰,调整平复着自己的呼吸。

“白栩言不是有哮喘吗?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跑步呢。”

看到眼前这一幕,旁边的路人压低音量,交头接耳道。

“怎么回事啊?”

有几道视线在向弥和白栩言身上打转。

听到这话,向弥此时心里咯噔一下。

他也有点不可置信,刚刚还没有焦距的眼睛此时微微发直,望着眼前的白栩言。

伴随着逐渐均匀的呼吸声,一头银发的青年这才站起身来,站姿挺拔如松。

白栩言的目光在向弥身上逡巡,少年此时的脸上分外憔悴,低落无神的眼睛里充满了红血丝。

看到他这幅模样,又想到刚刚那嚣张的红发青年的无礼行为,白栩言的眼底翻涌上某种复杂陌生的情绪。

像是气愤,又像是……心疼?

他试探着开口:“同学……你,你还好吗?”

说来也神奇,他明明只在刚刚见过少年穿着女装的样子,但仅仅是通过工作人员描述的只言片语,他就能在嘈杂的人群中精准锁定向弥的背影。

少年此时的黑色短发被风吹得纷乱,他几乎要下意识地想伸手揉上去。

白栩言嘴唇微抿,紧紧盯着向弥细微的表情,不想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听到他关切的话语,头脑发僵的少年却有些不知所措。

他像个宕机的小机器人一样,张了张嘴,脑海里百转千回,最后却只说出了一句:

“我没事。”

但那声如细蚊,实在是没有任何说服力。

白栩言无可奈何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微微弯下背,从下往上望着少年那低垂的脸,语气轻柔地开口。

“真的没事吗?”

“骗人可是不好的,同学。”

听到这话,向弥扯了下苦涩的嘴角,他想惯性地努力挂上笑脸,让别人信服。

但平时习惯了打碎牙齿往肚里咽的他,此时的嘴角却沉重得像挂了铅块,怎么也扯不上去。

白栩言看着沉默住了的向弥,周围的窃窃私语又开始密集起来,他有些不满地抬头,看了几眼那些脚黏在路上愣是不肯多走一步的人。

那些探寻的目光,有好奇,有八卦,还有几分隐隐的揣测。

感受到身下少年微微发抖的身躯,白栩言尝试着伸出手,轻轻拉住他的手臂,换了话题。

“那同学你现在有空吗,我有点事情想问问你。”

他手上的力度非常轻,像是生怕惊扰了对方。

但就在此时,原本晴空万里艳阳高照的天空上,突然被一大片聚拢的乌云吞噬,速度之快,令人猝不及防。

第一滴雨落下时,带着灼热的温度,打在白栩言牵着向弥的手背上,像是无声的眼泪。

白栩言的手微微颤了一下。

“啊!怎么突然下雨了!?”人群中响起惊呼声。

刹那间,细密的雨丝如帘幕般落下,带着诡异的热气,仿佛是从沸腾的锅里蒸发出来的水雾,却没有带来半点凉意。

两人周围的所有人刹那间如蝗虫溃散,往四处的社团摊棚里使劲挤。

奈何狭小的摊位实在是空间有限,容纳不下的人都只好躲在树叶茂盛的荫蔽下。

“害,太阳雨而已,一阵就过去了。”

向弥此刻有些怔然,因为就在刚刚雨哗哗落下的瞬间,他整个人就突然被人从外猛地裹住。

白栩言反应极快,在雨落下的瞬间就直接脱下了自己身上的风衣外套,盖在了向弥的头上。

向弥能感觉到青年的手臂横在腰上,将他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那宽大的怀抱温暖,肩上传来的结结实实的热度,都让他不禁心如擂鼓,忍不住想落泪。

少年此刻的大脑才是真正的宕机了。

“我知道附近有个凉亭,和我走吧。”

白栩言动作里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力道,富含磁性的声音如绷紧的小提琴琴弦,贴在他耳边,清晰无比地传来。

向弥就这样被他裹挟着,带往了路边花草茂盛的小径上。

“我记得离着很近……”

“不用怕,我绝对不像刚刚那个人一样有恶意的。”

察觉到怀里少年身体的几丝僵直,白栩言也深知自己突然的动作有些冒犯,尤其是作为刚认识的人来讲。

他是个Alpha,对异性(beta和omega)之间的接触应该尤为注意才对。

但连他自己都解释不了自己的行为,只知道刚刚情急之下,他就下意识这么做了。

雨势来得快去得也快,暴下的连绵雨丝像个阴晴不定的孩子,当两人冲进凉亭时,它就已经变得淅淅沥沥,一幅欲停不停的模样。

向弥踉跄着被白栩言带了进来。

“哈.啊——这雨怎么这么快就停了。”

接连两次奔急,白栩言将向弥拉进亭里,就扶着凉亭的柱子,微微弯下腰,调整自己的呼吸。

他身上唯一的衬衫已经被雨湿透,紧贴在脊背上,勾勒出肩胛骨那优美的轮廓。

“你有哮喘就不要这么剧烈跑步,你看身上还淋湿了,白……”

向弥语气带着无法隐藏的关切,担忧地劝道,但下一秒,他就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赶忙捂住了嘴。

闻言,银发青年的轻笑声就从下方传来。

只见白栩言抬起头来,灿若晨光的脸笑容出现少年的视野里。

青年那漂亮的发丝上,一滴雨滴恰好在此刻坠落,暧.昧地划过他高挺俊秀的鼻梁。

“你果然认识我啊,连我有哮喘都知道。”

“嗯?你刚刚想叫我什么?”

白栩言的笑容明亮,他看着少年,伸手触碰他头顶盖得严实的外套,轻轻抖落掉上面的雨水。

向弥有些尴尬,他不太敢直视青年的眼神,只无意识地跟着他的动作,默默看那风衣上坠落的水滴。

“白,白栩言。”

他嗫嚅着老实回答道。

这个被他在心底默念过无数遍的名字,此时被他光明正大地在正主面前说出,他不禁有有些吝然不自在。

但即使这样,那正主却还不肯轻易放过他。白栩言看到少年微微涨红的脸,存心挑.逗般继续问他。

“那同学你是怎么认识我的?跟我说说。”

闻言,向弥心里涌出一丝气恼,抬头望他。

“……全校的人怕是都认识你,你那么有名,认识你又不是什么稀罕事。”

白栩言自从从入学以来,他优异的家世和足够经验的外貌才学,就注定了他是个风云人物。

他才不可能不知道呢,就是纯粹在逗他!

面对这样故意的为难,向弥心里的恼怒划过之后,紧张的不安感却也缓解了不少。

“哦,原来是这样啊——”

听到他这么说,白栩言愉悦地拉长音调,眼含笑意,看着面前这个气鼓鼓的倔强少年。

“我还以为,你是在其他什么地方认识我的呢。”

这话一出,向弥却不禁浑身一抖,几丝心虚浮上了面皮。

他脑海里闪过昨晚两人在车里的画面。

真实无比的触感带着Alpha特有的灼.热,在用力过度时逐渐温柔地收住,如同火焰掠过冰层,在他皮肤上留下一片战.栗的余温,细.腻绵长。

一帧一帧,都在无比紧.密地提醒着他。

他内心不禁一阵紧张。

怎么办,白栩言这么问,不会是认出他了吧?

此时此刻他就更庆幸自己是个Beta了,即使是在昨晚被那般大量注入信息素的情况下,他脖颈上的临时标记都已经失效了,闻不到一丝Alpha留下的任何气味。

眼前冰雪般的青年瞳孔里倒映着他的身影,白栩言深深注视着向弥,再次开口道。

“那你已经知道我的名字了,我却还不知道你的,这可不公平啊。”

只见青年忽然凑上前来,鼻尖都差点蹭到他的额头,向弥被吓了一大跳。

独属于Alpha的紧迫感铺天盖地袭来。

“让一个哮喘病人跑这么远,总得知道对方的名字吧?”

白栩言的眼睛在阴影中泛着微光,像是淬了银的刃,明明晃晃地照进他心底。

向弥忍不住往后退,直到背抵上了凉亭的石柱上,凉意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与眼前这个灼亮炫目的Alpha形成鲜明对比。

“所以,你叫什么名字?告诉我吧。”

白栩言将人逼到墙角,手却情不自禁地悄咪咪地牵上少年的袖口,微微摇晃着,问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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