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镇的后山有一颗一树成林的幻雾树，只是已经枯萎，程雪澜坐在最高处，黑沉沉的夜幕下，整个桃花镇匍匐在眼中。
他对雪一向敏感，几乎是刚下雪不久，他便睁开了眼。
地面积雪已经很厚了。一层层疫鬼覆盖在上面反倒像是黑芝麻白糕……程雪澜不合时宜的想。
他还尚未用饭。
“这些什么东西？”
程雪澜抬头，姬芫从树枝上轻巧飘到他身边。
姬芫是被这鬼动静硬生生惊醒的，于是寻着程雪澜的灵力跟了过来。她甚至来不及换衣服，手腕上绕了两圈琴弦就过来了。
“疫鬼，你醒的还挺快。”程雪澜盯着底下人头攒动晃动的黑影。
这棵树是迷千雾的分支，如今早已枯萎，但仍有些用处。程雪澜在身后的树枝上使了几张火符，又在地上画了驻灵阵使其不扩散。
风一吹，雾混着雪将整个桃花镇拢住。
“迷千雾教我的，这些人的魂魄并不高级，所形成的鬼魂靠一些很低级的幻境就可以被迷惑，只要给他们心里最想要的东西，再诱使他们向别处走就好了。”
他将这群疫鬼引到了后山。
寻常幻雾树烧一烧都没这效果，更何况作为本体的迷千雾都死了，但这棵分支，从前得了他最多血。
效果虽然弱，但胜在数量多。
姬芫将琴弦用灵力安置好，拨了下弦，一缕清音荡开，最近的只疫鬼顿时化作黑烟。
“我以为你会需要帮忙，想了很多话搪塞，太好了，用不上。”
程雪澜对此倒没有什么怨言。
像姬芫这种等级的修士，在凡间沾染上因果，说不准哪天就被雷劫劈死了。更何况是这种事情。
“那你把他们引到这里，要怎么处理呢？”姬芫问道。
“困到开春就好了，到开春的时候，他们就会走。”程雪澜道：“你要杀，我也没意见，我不记得这么多号人。”
在记忆里没有分量的人，程雪澜从不往身上揽麻烦。
姬芫手中的动作一顿。
“哦，那我岂不是......”岂不是很不是人。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姬芫还是替他又解决了一只疫鬼：“你很招人恨吗？我看这些疫鬼大多数都是冲着你来的。”
程雪澜哂笑一声：“……人之常情。”
“不过……我在想这雪来的太蹊跷。”程雪澜皱着眉，“以往只有在大寒的时候才会下雪。”
雪越下越密了。
......也不知道那几张符能不能撑住。
“能帮我个忙吗？我得回趟秋家。”程雪澜折下两根树枝，扭头看向姬芫，“劳烦在这帮我看一会。”
“不。”姬芫干脆利落道。
“帮帮忙，宗主，从前我在天水宗还听过你的琴呢。”程雪澜已经咬破指尖，血液渗出，在给枯枝点血了。
姬芫却皱眉：“你没必要担心，我不觉得谢渊他现在很虚弱。”
程雪澜动作一顿。
姬芫是缺根筋、思维跳脱的笨蛋，但偏偏有些话灵性得不行。
“我婶婶待我可不薄.....怎么成为了谢渊？”
“我没说是为了他，”姬芫慢吞吞地说，“我的意思是，有他在，秋家没问题。”
程雪澜没再回应。
唯一会说人话的人闭上了嘴，于是四下寂静，只有偶尔几道干嚎传入耳中。
“不、不不、不要跟过来，放过我，放过我！鬼娘娘，我，我再也不冒犯你了！”
程雪澜不耐地垂眸，只见一个活人竟混在疫鬼群中，满脸惶恐地挥动手中堪称破烂的长剑，浅薄的灵力乱窜。
“凡间的，散修？”姬芫向下一跃，挥开鬼群，轻而易举打开那散修手中的剑。
“鬼娘娘饶命……饶命啊！小的只是想捡几块灵石……绝无亵渎之意！绝无啊！”那散修穿着寻常衣物，似乎已被吓破了胆，即便身处幻雾树的迷障中，也无法摆脱恐惧，只会涕泪横流地磕头。
程雪澜心道他就知道姬芫乱用灵石会出事。
“鬼娘娘？”姬芫问道。
散修依然浑浑噩噩，没有反应，在程雪澜示意下姬芫抽了一耳光下去，散修的双眸才渐渐聚焦。
他嚎啕大哭，纯粹因为害怕想要抱着这个浑身散发着可靠修士的大腿，却又想起来男女有别，于是抱着他那柄锈迹斑斑的破剑。
“恩人，恩人！可否将我带走？这桃花镇实在古怪，我太害怕了……这里全是疫鬼！还有个女孩！一个照面便将我师兄撂倒，不不不……不带我走，求您去救救他们！”
姬芫微微侧身，目光越过混乱的鬼群，无声地投向枯树高处，与程雪澜对视。
后者环抱双臂，慵懒地倚着树干，沉吟片刻便抓住了关键：“寻常这个时候，他们可没这么有活力，你们做了什么？”
散修支支吾吾：“我……我们……”
程雪澜折了一根树枝，随意擦着他额前丢过，便将那散修吓得吱哇乱叫：“我说我说！不要杀我……我听说有灵石的是个身形小巧的姑娘，初来桃花镇时我以为她是……是这传闻中出手阔绰姑娘，不曾想竟是个怨念极重的鬼魂！”
“你们贪财，倒霉，把他们的首领惊扰了。”姬芫总结。
散修小声抽泣：“是…是，可在这里修炼，大多数人穷其一生也只能到练气……”
所以听说有灵石的是个没心眼的呆头小姑娘，就想做做天上掉馅饼的梦。
“是我们愚钝，恳请诸位姑奶奶祖爷爷帮帮我们……”
“好呀，我帮你。”
散修满脸惊喜，抬起涕泗横流的一张脸，与树上的人对视。片刻后，在那张笑吟吟的面庞中悻悻地擦了擦脸。
姬芫立刻反驳：“你待在这里哪都别……”
程雪澜摊开手心，下巴向那散修一挑，道：“让他来看着这里，有异样就给我信号，你跟着我不就好了？”
“我为什么要和你商量？”姬芫冷声道。
于是他笑着指了指不远处一片混乱的桃花镇，道：“可是那边好像出了很大的乱子呢。灵石是你给出去的，人也是你招来的……哎呀是谁快要渡劫了。”
姬芫身形一僵。
“我不去了，谢渊能解决吧？虽然他重伤才醒不久，还遭了心魔反噬……不过也能撑个一两招吧。”程雪澜每说一个点，姬芫眼神便茫然一分。
……谢渊有他说的那么虚弱么？
谢渊能恢复成什么样程雪澜不该很清楚么？
这是昨天的……今天的还在铲[烟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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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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