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针很小,被捏在嵇雪的指尖,在灯光下泛着银光。
兰狄伸出手,小心地捏着别针。他碰到了嵇雪的手指,她的手顿了顿,收了回去。
嵇雪两手交迭在小腹,陷在裙摆中,整个人像一个精美的瓷娃娃。
兰狄站在她身后,微微扯了扯她的领口,她被向后勒了勒,不由向后靠,几乎要贴上他。
兰狄捏起多余的布料,动作缓慢地把针尖穿过去,一点点扣上。针尖的光一闪一闪,若是碰到她光裸的后背,肯定是要划出一道血痕。他小心再小心,终于把这个对于他的手来说过于小的别针别好。
别针别好后,兰狄擦了一下额角的汗水。卧室里的空气有些沉闷,他又靠着嵇雪太近,别个别针,让他不得不全神贯注。
抬头望向镜子,却见镜子中的嵇雪神情淡淡的,好像刚才那个邀请他帮忙别别针的人并不是她,好像那些暗流涌动的缱绻和暧昧都是假的。
透过镜子,嵇雪与他对视:“你走吧。”
兰狄凑到她面前,盯着她的眼睛,鼻尖几乎可以碰上。
“你为什么这么忽冷忽热地对我?你把我当什么?当做一条狗吗!”
对他的靠近,嵇雪微皱鼻子,接着,过分平静地说:“我没有把你当狗。我只是把你当做我的奴隶而已。”
兰狄受不了她了,所有克制都消失了,抓住她的肩膀:“你心里有我,对不对?”
嵇雪没有回答,而是伸手推他放在她肩膀上的手:“你弄疼我了。”
兰狄:“你真的知道什么叫疼吗?”
说完这一句,他松开手,狠狠地看着她。
嵇雪平静回望,接着,看到他嘲讽一笑,转身离开。
等他的脚步声远去,嵇雪回过头,望向镜中,发现自己的表情垮下来,一脸愁苦。
她没有刻意做苦脸。这只是她松弛状态下,自然流露的表情。
她闭了闭眼,打起精神,微笑了起来。
这样才对。待会儿要保持这个状态。
嵇雪擦去花掉的口红,重新涂。膏体压在她的嘴唇上,擦出鲜艳的痕迹。她抿了抿唇,见唇上口红不见异常,便盖上了口红盖子,把它放回梳妆台上。
“小姐。”
身后传来一声问好,女仆们陆续回来了。嵇雪被簇拥着,心中孤寂的感觉却没有被驱散。
她准时下了楼,和王舟站在一起,迎接到访的客人。
王舟几乎请来了整个首都星上流圈子的人。从李歆、纪宁这些老熟人,再到各种议员、企业家,都汇聚枫丹白露。
王舟和以前不太一样了,以前,他虽然客气,但高高在上,不会像现在这样,对这些人竟然有些热情。
王舟看了看手表,接着看了一眼来路,唇角撇了一下,说:“我们走。”
他挽着嵇雪的手,一起走向大厅。
一应酬就是一个晚上。嵇雪陪着王舟和客人们聊天,熬到午夜,客人们才陆续离场。
等最后一个客人离开,佣人们开始收拾残局,大厅里一片凄清。
嵇雪累得要命,叫汪羽扶自己上楼,迈进早就准备好的浴汤里。
在浮动着氤氲香气的热水里,她的疲惫消去大半。她打了一个呵欠,叫人把自己扶起来,擦干身体。
刚走出浴室,嵇雪就感到一个人抱住了自己。她心里警铃大作,怕是兰狄找上来,立刻说:“别……”
接着,她才从那人肌肉的线条判断出来,来人不是兰狄,是王舟。
鼻端不是兰狄身上的男仆香水气味,而是王舟惯用的微苦的香味。
嵇雪被他抱在怀里,感觉到他的手抚在了她的腰上。
“今天辛苦你了,”王舟低语,声音像羽毛一样刮在她耳朵上,有些酥痒,“你想要什么奖励?”
嵇雪安静地任他抱着:“没什么想要的。我想去睡觉。”
王舟一只胳膊从她膝盖后面一揽,另一只胳膊撑住她的后背,轻而易举地把她抱了起来。
他抱着嵇雪,大步走向他的卧室。见此,佣人们纷纷退开,给两人留出空间。
卧室宽厚的门被合上,嵇雪被放在了大床上。
王舟紧挨着她坐下,一手抚着她的侧脸,与她脸对着脸,额贴着额。
卧室内只开了一盏偏黄的落地灯,灯光昏暗,嵇雪又被他挡住视线,看不清眼前,只感受到脸上温热的皮肤触感,和灼热的呼吸。
王舟声音低低的,富于磁性,就在她耳边响起:“我们结婚吧。”
嵇雪反应了几秒钟,才一点点思索出“结婚”这个词语的含义。她无法控制地身体僵硬,表情难看。
成为王舟的契约向导,和王舟订婚,已经是她身上的巨大枷锁,是她反复懊悔的事。
和王舟结婚?然后,更深一步地陷入这一滩泥沼吗?
嵇雪有点想笑,也忍不住地笑起来。
她的笑没有一点开心,只有僵硬而无奈。
王舟两手捧起她的脸,一双眼睛直直盯着她。
嵇雪不想看见他,望着别处。
王舟:“看着我。”
嵇雪闭上了眼睛。
她不确定王舟会不会生气,也不确定,如果王舟生气了,会不会对她做些什么。
她可以感到他贴在她脸上的手,那是A级哨兵的手,既可以温柔地抚摸她,也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掐断她的脖子。
她如此抗拒和他结婚,他会怎么做呢?
嵇雪身体微微发抖,感到巨大的恐惧。
也许她该为了自己的安全向他低头,她不想死,也不想受到伤害。可是,她就是做不到,就是不想装成他喜欢的样子,哪怕,她很可能为此付出惨痛代价。
卧室里很安静,嵇雪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以及王舟的呼吸。
她的心越跳越快,直至她感到,一股热意逼近,她的嘴唇被含住。
唇上滑腻的感觉让她一阵抵触,她双手按在他的胸膛上,推他。
他却纹丝不动,还腾出一只手按住她的后脑勺,把她往身前压了压。
他越靠近,她越反感,恶心,有一种想要呕吐的感觉。
她以前虽然厌烦他,却也没有这么强烈的反应。
为什么她会这样?
衣服被剥落,掉在地上,嵇雪很想捂住自己的身体,不想被看到。
为什么她会感到羞耻?明明王舟早就看过她的身体,明明她可以在洗澡时坦然接受众多仆人的注视,为什么现在又不行了?
嵇雪脑子里乱乱的。
王舟对她的身体了如指掌,只需几下,就让她捂住了脸,抑制不住地出了声。
只是,这还不够。她还是在抗拒。
王舟一边动作,一边说:“你放松一些……”
嵇雪忍不住地摇头。不该是这样的。她揉了揉眼角,想要后退,但被王舟拉着,一丝也退不得。
王舟又一次靠近:“你在想什么?不会是,兰狄吧?”
嵇雪怔住,接着感到什么,不由喘.息起来。
她的指甲扣着他的肩膀,头埋在他胸膛前,长发垂落盖住她的神情。
王舟的手伸到她的下巴上,转了一圈,最终离开。
只要看不见王舟的脸,嵇雪就可以闭着眼睛欺骗自己,和她做这种事的不是他。
如果,她身边的是兰狄……
为王舟做了一次净化后,嵇雪昏沉睡去。
王舟看着她紧闭的眼睛,均匀的呼吸,和睡梦中皱起的眉头,若有所思。
他揉了揉太阳穴,闭了闭眼,长长叹息一声。
几个小时后的清晨时分,王舟醒来。他穿上了衬衫,就下楼吃早饭。
这个时间点,宅子里大部分佣人都在沉睡,只有少数几个人值班。王舟推开卧室门,果然看到走廊里立着一个人影。
兰狄脸色惨白,直勾勾盯着王舟,接着,他的视线滑到王舟的手臂。
王舟的衬衫袖口被他随意地挽了起来,露出两道淡红的抓痕。
兰狄的视线聚焦在红痕上,这是谁留下的,是他们做什么事留下的,不言而喻。
兰狄的呼吸急促起来,脸上皮肉有些颤动。
王舟一手搭着西装外套,一手垂下。他在原地站住,面向兰狄,眼角眉梢都是轻松笑意。
兰狄浊重地呼吸着,握紧了拳头,扭头离开。
王舟轻蔑一笑,下楼吃早餐。
嵇雪醒来的时候,王舟已经离开很久,佣人们已经就位。
她被汪羽扶起来洗漱,接着,在床上吃了早餐。
她脑子晕乎乎的,但是,王舟昨天提结婚的事像一道闪电,让她想起了昨晚的一切。
她的餐叉在空中悬了很久,迟迟没有伸向任何一个食物。
汪羽看出她走神,试探着问了一声:“小姐,要换几道菜吗?”
嵇雪放下叉子,叉子叮当一声撞在瓷盘上,发出脆响。
“不用了。我就是没胃口。”
嵇雪的脸色不太好。
佣人们整齐有序地收拾早餐,很快把东西都撤掉。
嵇雪下了床,光着脚往自己的卧室走。
汪羽:“小姐,您穿上鞋……”
嵇雪走得更快了,她回到自己的卧室,在床上坐下,才安心了些。
她抓起一缕头发,闻了闻,又把手腕凑到鼻端,嗅了嗅。
不行,她身上还带有他的气味,还有那间卧室的气味,她必须要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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