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昭国的地牢里总是这样的漆黑,燕凝玉不知道在这里已经关了多久了,他总是很无聊,所以总是用自己的手拨弄自己瀑布一样长的头发,把它扎成辫子,然后又散开,如此循环往复,好似怎么也不会厌倦一般。
秦晧看见了,心里觉得不喜欢,于是就把燕凝玉的手给折掉了。
因为长期见不到太阳,又没有怎么进食,燕凝玉的手又细又白,秦皓只是把手搭在燕凝玉的手腕上轻轻一折,燕凝玉的手就更折了翅膀的鸟一样,轻飘飘的坠下去,再也使不上劲了。
“哎呀。”燕凝玉叫了一声,“你这是在做什么呢?晧公子?我又有哪里碍着你的眼了吗?唉,你真是的,过了这些年还是这样,一点儿也不懂得怜香惜玉。”
“你是什么香什么玉吗?”
秦晧冷笑了一声,把燕凝玉的手腕捏得咔咔作响。
燕凝玉没有作声,只是低低笑了起来,他长的很好看,清秀文雅而雌雄莫辨的长相,声音也是极动听的,只不过在地牢阴暗而森森的环境当中听去,他的笑声未免有些太渗人了些。
“你笑什么?”
秦晧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的跳个不停,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燕凝玉总是那么容易就让他心头冒火。
“没什么,唉,我又惹你不高兴了。”
燕凝玉不笑了,他脸上的神情变得平静起来,仔细看去——如果是在光亮一点儿的地方看去的话,他苍白的脸上依旧残留着淡淡的笑意。
他凑到秦晧的耳边,他的皮肤和秦晧的皮肤贴在一起:
“做吗?晧儿?”
秦晧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他握着燕凝玉的手还没有放开,不过他到底松开了劲,上面大概已经起了一圈乌黑的印子了,不过那没有关系的,两个人谁也看不见。
燕凝玉见秦晧松开了劲,也顺势从他的桎梏中挣开了,在晦暗不清的光线中他静静的看着眼前同样也在看着自己的男子,他什么也没说,转过身去,一边唱着故乡的歌谣,一边朝着地牢的深处走去了。
他的声音很好听,调子却走的厉害,不过以前从来没有人敢告诉他,那个时候的燕凝玉,还不是天元新君的阶下囚,那个时候的他,是高贵的燕昭国的王子,哎呀,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从燕凝玉被关进地牢的那一天算起,到今天也不过三个月而已。
秦晧还记得他在燕昭做质子的那个时候,燕凝玉就总爱旁若无人的唱歌,他唱的难听死了,也没有人敢告诉他,毕竟燕凝玉目中无人,我行我素惯的了,告诉他,他也不会为此调整自己的言行举止,只会让那些多嘴多舌,喜欢对他评头论足的家伙闭上嘴,再也说不出话而已。
秦晧一直都觉得燕凝玉吵,从前在燕昭王宫的时候他就这么觉得了。
不过他第一次见燕凝玉的时候,还不是这样想的。
他是在燕昭王宫里长大的,很小的时候,秦晧就跟着自己的母亲回到了燕昭国。
为什么说是“回”呢?
因为秦晧的母亲是燕昭国的公主,不过需要解释清楚的是,秦晧的母亲并不是皇室嫡出的公主,只不过是从宗氏女子当中选出来封为公主,前往天朝和亲的众多女子之一罢了。
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天气,那是一十分寒凉的季节,秦晧也不过只有三岁,他坐在简陋的马车上,身边的母亲,娄夫人搂着他。
娄夫人年轻貌美,生下秦晧的时候也不过十六岁,如今三年过去了,残酷的宫廷斗争没有消减她的风华,只不过让原本就沉默寡言,不喜争斗的她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了。
在秦晧为数不多的童年记忆里,身在天元国皇宫的娄夫人总是满怀忧郁的望着南方家的方向。
这么说也许不大恰当,因为秦晧看不见母亲的脸,母亲的脸总是很模糊的,母亲很少认真的看过他,母亲在回到自己故国后不久,就去世了。
也许是天元的皇帝厌弃了娄夫人,所以将他们母子遣返回故国,也许这是娄夫人自己提出的要求,也许就真的如后来秦晧从其他人口中所知道的那样,他和母亲不过回到燕昭国做人质罢了。
年仅三岁的秦晧在燕昭王都的驿观里住了三年,三年过去了,直到母亲在环境艰苦的驿观当中病重,当时的燕昭皇帝才像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国家还有这两个人人似的,把秦晧母子俩接到了皇宫里。
原本沉默寡言,总是喜欢把自己关在内室的母亲病重之后,罕见的话多了起来,不过那个时候,秦晧却不喜欢母亲成天将自己抱在怀里没完没了的唠叨。
娄夫人有时说起话来颠三倒四的,她一会儿提到自己少女时代在燕昭皇宫里度过的时光,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一会儿又不知道为了什么,突然哀哀哭起来,嘴里还念叨着一个让秦晧陌生的名字。
尽管那个时候秦晧只有六岁,对母亲疯言疯语中所蕴含的意义一知半解,他也能够明显的感受到,母亲病的更重了,母亲迥异的举止让他害怕。
有一天,秦晧从关着母亲的宫殿里跑出来,他实在受够了举止无状的母亲,迫切的想要跑出来透一口气。
“呼呼呼——”
秦晧在燕昭皇宫里像没头苍蝇一样瞎跑,他突然觉得很难过,因为口音不通,他从来听不懂这里的人说的话,也从来没有人愿意找他玩儿,那些同龄的宫女小侍们,见到他,脸上总是带着轻蔑而厌恶的表情——那些拜高踩低的家伙不欺负他们母子俩,已经算的上很好的了。
他就这样跑呀跑呀,一直到他停下来再也跑不动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他已经来到了一个之前自己从未到过的地方。
与自己住的偏僻荒凉而破败的宫殿不同,眼前的这座建筑可以说得上是金碧辉煌,当秦晧抬头往上看时,连心中的郁闷都暂时被抛却在一旁了。
这是一座多么美丽的建筑啊!掩映在重重奇花异树之中,年幼的秦晧看呆了,扶着墙壁走不动道了。
就在他呆呆的看向不远处的建筑的时候,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
“你在那里做什么?”
秦晧吓了一跳,当他转过身来看到那个男子的时候,又被吓了一跳。
燕凝玉第一次见到秦晧的时候已经十二岁了,他生的很美,从他那来自遥远的西方的母亲那儿继承了一头漂亮的金色头发和一双漂亮的水蓝色眼睛。
此时此刻,燕凝玉正歪着头打量身前这个毛孩子:
“你是哪个宫里头的?这儿不是你玩儿的地方,快回去吧。”
燕凝玉挥挥手,叫秦晧赶快离开了。
这时,燕凝玉身边的侍从在燕凝玉身边低声告诉他道:
“璎公子,这是天元来的质子,秦晧,晧公子。”
“啊?哦。”
燕凝玉听了随从的话,也只不过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从秦晧身边经过,走向面前那座美丽的建筑中去了。
他身边呼啦啦的一大群随从也一窝蜂似的朝着燕凝玉的方向跟去了,队伍中有人朝秦晧使了一个脸色,意思是叫他赶快回去,这儿不是他应该呆的地方。
有人推了秦晧一下,秦晧一下子被推倒在地上,他还有点儿发蒙,就听见有人说道:
“天元来的狗杂种。”
那声音很小,但是依旧像雪花一样掉在秦晧的心上,让他觉得有点儿凉凉的,又有些刺痛。
毕竟他只有六岁,还是一个不懂事的年纪,只知道别人在骂他,但他碍于某种自己也不清楚的权威,只好十分窝囊的忍了下来。
秦晧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和污雪,啪塔啪塔跑回自己住的地方去了。
“娘亲,娘亲。”
秦晧回到自己住的偏僻的青鸾殿的时候,娄夫人喝了药已经睡了过去,可是秦晧却十分不懂事一般推搡着她,娄夫人感到十分不耐烦,把秦晧给赶出了自己的房间。
“娘亲,娘亲……”
秦晧还扒着门框,在门外低低的呼唤着,可是娄夫人依旧没有搭理他,秦晧感到心中一阵失落,他靠着门框,身体慢慢的滑了下去。
他抬头望着高远的天空,心里不知道怎么的想起了那个金色头发的少年,他觉得他长的特别极了,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见到过长得这么漂亮,这么独特的少年。
他淡淡的浅金的头发和天蓝色的眼睛,都给人一种十分温柔的感觉,秦晧在心中怀想了一会儿,感叹了一会儿,又转眼想到别的事情去了。
在不见天日的地牢里,燕凝玉有时也会想起第一次见到秦晧时的场景,秦晧总是来地牢里来找他,有的时候他来,燕凝玉会感到很高兴,因为在同一个地方待久了,总是会让他感到很无聊,他是一个害怕无聊要胜过一切的人。
他有的时候挺喜欢和秦晧玩儿,嗯,他喜欢他,喜欢他英俊而总是带着几分阴郁的容貌,喜欢他总是抿的紧紧的嘴巴和看到他总是皱成一团的眉眼。
这一切会让燕凝玉觉得有趣,他还很喜欢和秦晧找一些乐子,这些乐子是从前秦晧还在燕昭皇宫的时候起就经常在他们两个之间发生的,有的时候,还不止他们两个。
有的时候,燕凝玉也会很不耐烦秦晧来找他,他就是这样,从小到大,他的脾气就总是变化无常,他有时很反感秦晧把他关在地牢里的举动,有时又乐在其中,总而言之,他是一个善变的人,为此,许多人吃尽了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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