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燕凝玉终于回到天元皇宫的时候,他没有马上就见到他的女儿,他坐在秦晧的寝宫里等他,隔了这这么多年,他有许多话要对他说。
但是最后这些话都没有说成,因为燕凝玉得到了一个不幸的消息,他从前的旧情人,秦晧已经去世了。
这真是一个不幸的消息,但是当燕凝玉得知这个不幸的消息的时候,他也并没有表现出有多么悲伤的感情,他很平静,因为他知道,打仗总是会死人的。
事情总是这样,总是不如他的愿,他早已习惯了,他习惯这些不幸的事情就像喝水一样寻常——你除了习惯之外,又能做什么呢?
与燕凝玉的平静形成对比的,是秦晧后宫当中的许多妃子们,她们都哭得很伤心,也许秦晧确实是一位很体贴的好伴侣,否则怎么会有那么多人为他伤心呢?
听着宫里面此起彼伏的哭声,看着漫天飘飞的白幔和纸钱,燕凝玉并不伤心,他只是觉得内心深处好像有一块地方,好像已经变得空落落的,他没有着落,只是觉得迷茫。
好像大家都把他这个来自异国的客人给忘了,走在偌大的宫里,谁都没有注意到燕凝玉,他就好像一个孤魂野鬼似的,在宫里漫无目的的游荡着。
幸好在这个偌大的皇宫里,还有一个人牵挂着他,在这个偌大的世界里,还有一个人念想着他。
“阿璎!”
元湘爱在燕凝玉面前停住了,她穿的一身惨白白的,就跟她那时死了第一任丈夫时一样,唉,外面的人又要说她惯会克夫了,元湘爱在得知自己丈夫的死讯的时候,脑子里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这个,她自己也被自己逗笑了,然后她才感到悲伤,为自己失去的所谓的作为“皇后”的荣光。
当然了,她也为秦晧而感到悲伤,但是那也是克制的,她一向是一个懂得克制的人。
此时此刻,刚死了丈夫不久的元湘爱赶过来,抓住了燕凝玉的手,到了这个时候,见到了过去熟悉的人,元湘爱才流下了自己的眼泪,她的眼泪止不住的流淌,也不知道是为了谁,是为了自己的丈夫,为了自己,还是为着眼前的燕凝玉。
她什么也不知道,只是一个劲的流眼泪,燕凝玉就这样,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看上去一点儿也没有受到触动——谁知道呢?他一向性情古怪,这是熟悉他的人都了解的事情。
“我劝过他的……”元湘爱抽抽搭搭的说道:“我劝过他不要亲自去打仗的……唉,你知道的,他那个执拗的性子,唉,他就是不听我的……唉……”
燕凝玉静静地听着,也不知道扶着对方一把,他现在像一根木头。
元湘爱又抹了一把眼泪,她吸了吸鼻子,用手帕揩了揩自己的脸,紧紧的抱了抱燕凝玉,然后又松开了,是的,她现在确实很痛苦,但是,这也都是可以忍受,可以克制的。
“阿璎,我们进去说吧,我还有好多话要对你说呢……”
就这样,元湘爱拉着燕凝玉回到宫殿里面去了。
宫殿里面很暖和,但是燕凝玉仍然觉得有些冷,他呼出了一口冷气,他想问的是,自己的女儿现在到哪里去了,他想要再看她一眼,但是元湘爱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看起来好像是刻意避而不谈一样,燕凝玉越发的没有耐心了,就在他想要爱离开元湘爱的宫殿的时候,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元湘爱一把拉住了他。
“……阿璎,你不要怪我。”
元湘爱最后还是开口了,她告诉燕凝玉道:
“那孩子,宫里面的太医说,不,不是,是那孩子生病了,她的体质太弱了,所以……”
“嗯?”
燕凝玉的眼睛一动不动直勾勾的看着元湘爱问道:
“所以,怎么了呢?”
元湘爱沉默了一会儿,她知道她迟早是瞒不住的,干脆破罐子破摔似的告诉燕凝玉:
“唉,阿璎,那孩子根本就没有活过一个月,昭明让我瞒着你,他叫我什么都不要说……”
原来是这样,可是这有什么瞒着他的必要吗?
燕凝玉早就知道了,他的孩子注定是畸形的,注定是活不长的,哪怕现在从外表上看去,和常人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她到底是畸形的,肯定和他自己一样,在心理上也是不正常的——一个不正常的孩子,一个注定是畸形的孩子,早早的死掉也没有什么不好。
可是,燕凝玉忽然又想,为什么他要活着呢?
他就坐在那里愣愣的发呆,元湘爱看见了,她肯定是误会了什么,自己明明也很悲伤,但是她还是伸出了手,抱住了燕凝玉,就像每一个心疼的安慰着自己可怜的孩子一样的母亲,元湘爱一边站起来抱住燕凝玉的头,一边轻轻的拍打着他的背,用这种爱怜的姿势,用自己的方式抚慰着对方的心。
这时,在元湘爱的抚慰下,燕凝玉才清醒过来,恢复了神智——也不见得就真正的恢复了,因为他很快的就跑了出去,元湘爱根本就拦不住他。
“阿璎!”
元湘爱的声音在偌大的宫里就久久的回响着,远远的被燕凝玉给落在后面,与千千万万朵雪花一样,都悄无声息的消散在白茫茫的空中了。
燕凝玉一直跑,不断的跑着,真是奇怪,偌大的皇宫里,竟然没有一个人敢拦着他,宫人们都像一尊石像一样,也在这茫茫的大雪的天气里,给冻僵了,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燕凝玉跑了好长的路,真的好长,他好像跑了一辈子那么久似的,终于跑到了秦晧的棺材面前,他停下来了。
他停下来的时候,才感觉到自己嘴巴里的血腥气,竟然那么浓,也那么痛,他好痛啊,不仅仅是喉咙,他哪里都痛,最痛的还是那颗心,他实在有些忍受不了了,趴在秦晧的棺材上面这段哇哇大哭了起来,声音一出来他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和声音的突兀。
他不再大声喊叫了,而是向从前他见到过的小时候的秦晧一样,默默的哭,他现在知道为什么那个时候秦晧总是默默的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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