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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言言往下跳的那个瞬间，我和叶无歆都被吓到了。站在毛毛细雨中，叶无歆仰头看着窗台，那表情就像做过一百次的噩梦被投射到现实。
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
叶无歆本来是让我处理完事情先走，但我还是去了警局。她和某位警员说过我要过去，那位警员带我去了一间会议室，她应该也才刚到。
谭金洲警官打开一个文件夹。
“沈南儿的脑补扫描出来了。”
叶无歆一边拉开凳子，一边有些精神不济地打断他，“是不是杏仁核了问题？”
“你怎么知道？”谭队长话还没说完，巫洛子就一副夸张的表情调侃，“哎呀，谷家的小少爷也来了，谷大哥还好吗？上次他说我的衣服不好看，我一向对我的衣品很自信呢。”
我跟大哥去参加大型宴会的时候偶尔能够见到巫洛子，她可以说是经常活跃在这种场合的人物。至于提前和她一起坐在会议室等候的另一位男生，我从未见过。
“寒暄可以出去谈。”谭队长轻咳几声，会议室内又恢复严肃的氛围，“沈南儿的大脑杏仁核附近被安装了一个遥控电击装置。杏仁核是控制情绪的脑部组织，尤其控制焦虑、紧张、恐惧等剧烈情绪。如果大脑杏仁核受到刺激，很有可能使人情绪失控。”
“沈南儿之前乘坐的车辆找到了吗？”
“本来调查流程很繁琐复杂，但是那天你们离开不足十分钟，就有人往警局的邮箱匿名发送了车辆位置。我们去到现场时，只剩下可疑车辆燃烧后的部件。”
叶无歆可能想喝水，但握着玻璃杯的手指都发白也不见杯沿碰上嘴唇。最后，她及其痛苦地趴在桌子上，杯子被手肘碰到地上摔碎了。
谭队长见此情形，收起文件夹，“其实你不用过来，沈南儿的扫描报告我可以发给你。赶紧回去休息吧，我还有别的事，就先走了。”
“谷悠小少爷，好久不见了，出去聊聊呗。”巫洛子跑过来缠着我出去，“你一定要给谷大哥带句话，他一直这么老成严肃是不会有漂亮姑娘喜欢的……”
不一会儿，议室里除叶无歆之外的人都出来了。
“你们还不认识吧？来来来，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我打断了巫洛子的介绍，朝她旁边的人伸出手，“谷悠。”对方有礼地回握了我的手，“容释之。”
“你刚才打断了谭警官的问题，叶无歆为什么会知道沈南儿脑补扫描的结果？”我试图打破巫洛子玩世不恭的嘴脸，没料到她的表情更加夸张，一脸愁容地对容释之说：“容公子，你说我该怎么办？我家小白菜招惹了一个又聪明又难缠的家伙。”
“为什么叫她小白菜？”我丝毫没意识到巫洛子又在转移话题。
“因为她老是往我家跑，赶都赶不走。从小就吃我家的饭长大的，算是我家土地里种出来的小白菜呀。”
“不对，我想问的应该是叶无歆为什么知道扫描结果？”
巫洛子疲惫的坐在空椅子上，可怜兮兮的问容释之：“要说吗？从哪里开始说？这种事情怎么说都像是编的，从我嘴里说出来就更不靠谱了，要不你来？”
容释之轻微点头，“我来说吧，省的她亲自解释。”
巫洛子计谋得逞般笑嘻嘻地鼓掌，单手朝容释之做了个“请”的姿势，感觉瞬间轻松了不少。“交给你咯！”
容释之问我：“你知道宋言言经历了什么吗？你亲眼见证了她自杀的一幕，不可能一点都不好奇。她们没有压这件事，以你父亲传承下来的手段应该不难查到。”
我确实派人去找褚兰的手下刺探了情报，得知了宋言言在森林木屋里的遭遇。但毕竟是那样的事情，我犹豫要不要如实说出。
“好吧，我是调查过那件事。可是我不明白，宋言言为什么不报警？”
容释之略微缓了一下，“以这个问题作为开场没什么意思，我们坐下谈吧。我可以直说吗？能坐下来聊天时间不多，弯弯绕的说法比较费时。
“她小学二年级某一次进学校的时候，提供给孩子们午睡的居民楼里发生了一起踩踏事故。据说是用于跳高的海绵垫被放在楼道内，午休结束的孩子们对此颇有兴趣，无意间将它推翻，压倒了几个孩子。上课铃声响起，孩子们担心迟到，便接二连三爬上海绵垫踩过去。最终导致七人死亡，三十余人重伤。
“初三那年，她去深山里做公益活动，给贫困山区的孩子们捐赠桌椅书籍，得到了受资助的贫穷孩子们的欢呼雀跃。可惜喜悦的情绪没有持续多久，她只在那里住了一个晚上，当天夜里就因为别的事情出了国。等飞机落地时，只见到一份惨痛的新闻报告——一场大火烧光了整个村子。除去伤者不算，死亡和失踪人口加起来有107人之多。
“再者是你亲身经历的常柳跳楼事件。那天是她上高中以来第一次进入校园。常柳死亡的前一天，她的母亲谭女士和常柳进行了长达一个小时的秘密谈话。谈话结束，常柳报着一种视死如归的心态，在某个寒冷的街角坐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她就登上了教学楼顶楼的栏杆。她的死亡看似微不足道，却让四家大型上市公司出现内乱，被某一跨国品牌收购。你知道这些事情都是谁做的吗？”
我是听说过前两起案件，可不知道居然和叶无歆有关。尽管提前知道她父母多年前就在暗地里从事非法交易和研究，但是如果他们和这些案件也有联系，怎么可能一直没人发现？实在是过于骇人听闻。
“这些事情全都是叶家夫妇做的。”
我没有把这个荒唐的结论听进去，理智告诉我这样的论调太过于匪夷所思。如果把所有天灾和巧合都归为**，是不是太杞人忧天了？
“你们凭什么这么认为？”
巫洛子一副就知道我不相信的表情，适时开了口：“明面上，叶先生是国际上鼎鼎有名的企业家，谭女士是著名物理学教授（其实很多人认为她商人的头衔更大）。暗地里，他们是国际刑警组织苦苦追寻却毫无头绪了十几年的危险人物。他们亲手创建了世界上最庞大的恐怖分子组织，成员来自数十个国家，人数不可估计。既然你已经打算和她合作，并且想出了一个无聊的计划，那你也应该知道这些。
“我不是专门学心理学的，不知道他们是出于超强的掌控欲，还是别的什么非正常心理，反正无歆家里总是有找不完的隐藏摄像头。
“你知道她小时候被绑走过吗？没关系，现在你知道了。她在全天24小时无死角的监控下生活了十多年。直到两年前，她才有胆量拆除所有摄像头。但还有无法拆除的窃听器。
“她之所以这么讨厌学校和军训，正是因为她刚从人贩子手中逃逃出生天就被送去全军事化管理学校学习武器的使用，她刚学会讲话就被灌输远超年龄的深奥知识。加之她一进学校就出命案，导致她发生严重的躯体化症状，一进学校就头晕目眩。
“说回你之前问的问题，宋言言为什么宁愿跳楼自杀也不报警？为什么无歆知道了她的父母是这样的人却不选择大义灭亲？
“如你所愿，无歆真的有采取过行动。但你知道他们的律师团队有多么强大吗？你知道警局里有多少人已经投靠了他们吗？你知道当时坐在审判席上的法官也是他们的人吗？你知道他们的爪牙遍地吗？你不知道。当时的叶无歆也不知道。
“像常柳的死亡在学校里没有掀起一点波澜一样，无歆的反抗让她丢了半条命。作为不听话的惩罚，他们当着她的面枪杀了她那段时间最亲密的玩伴。其中，和她一起训练的两个女孩被做成了‘人彘’，一周后失去生命体征。
“好在常柳的目的算是达到了，她只希望霸凌者能少一个是一个。但无歆的目的不止于此。
“之所以不停伤害无辜之人，不仅是因为他们看不惯全人类的诡异心理，还有一个原因是无歆一直不肯服从他们。即便表面上服从，他们也很快知道这家伙跟他们压根不是一路人。为了彻底收服这个软硬不吃的家伙，他们可谓是煞费苦心，可始终不见成果。
“后来干脆用不上监控，因为她的行动总是被身边亲近的人出卖。毕竟大多数都是没有依靠的孩子，为了保全性命，巴结上势力强大的一方，情感这种不值钱的东西自然是毫无价值。即便是亲生的孩子，为了掌控住无歆，他们也开始不停的给她注射，或逼迫她喝下各种药剂。拿枪顶着她朋友的脑袋，陌生人的脑袋，甚至是抵着背叛过她的人的脑袋——反正他们知道结果都一样——无歆会老老实实让那些毒药进入体内。她对生命的尊重超乎我们的想象，虽然听起来很‘圣母’，但在她眼里，每个生命都公平的重要。
“说来也奇怪，像她这种习惯了背叛的家伙，居然敢无条件的信任我们，还不要脸地让我们帮她做事……”
***
谷悠大概是没消化过来，听完巫洛子讲完的事实就走了。我和巫洛子完全不担心谷悠把事情讲出去，一起走进会议室。
叶无歆缩在房间角落，跪着趴在凳子上喘息。抬起头时，我们看到她盘好的头发比几十分钟前凌乱了不少。
巫洛子跑过去轻轻搀扶她，“你说你啊，有事不能叫我来吗？都要死的人了，操这么多心干嘛？”这可能是她特有的安慰人技巧。
叶无歆的身体状况惨不忍睹，多种毒药几乎完全透支了她的生命。我的父亲和几位教授得知这件事情匆忙跑回来看她，但为时已晚。各种各样的毒药实在是难缠，他们研究多年也没能研制出解药，只发现了可以控制毒素蔓延速度的抑制剂。这类药物不可长期摆放，所以老师们把抑制剂做成胶囊，每次给她二十七颗，够三个月的量。
叶先生和谭女士对她的折磨从未停止，他们每段时间就会强迫叶无歆喝下毒药，让她没有精力同他们作对。随着毒素越来越多，抑制类药物的比重只好不断加重。父亲从上个月开始决定每个月给她十四颗，其中一颗留作备用。月初才刚刚给过，但方才显然是毒性又发作了。
我刚要开口询问她的状况，没想到她先叫住我。
“容释之。”
“你说。”
叶无歆慢慢调整呼吸坐回到椅子上，无论她装的有多么正常，额头上的薄汗还是暴露出毒药肆虐的爪牙。这次药物发作的时间应该快结束了，否则不管是谁都不可能忍受住煎熬，安然坐着和我对视。
“我的药吃完了。”
“我去找容教授要。”
“别！”因为激烈的情绪导致她忍不住蹙眉，“不要告诉老师。”
“我知道你怕他担心，可是你身上的药物随时可能发作，你根本忍受不到下个月。”
“我可以。”她说的太坚定了，以至于脸上无比失落和悲痛的情绪带来的冲击更大。她有些神志不清地手杵额头，嘴里不住喃喃着：“不要告诉老师……”
“……好。”
我知道她跟我们说这些是起保险作用。她的身体状况老师们迟早会发现，之所以提前说出来，是因为遇到了不需要老师们出马，而孤身一人又实在是心力不足，难以绝对掌控的问题，需要我们助力。
多种药物相冲本就会带来记忆力下降、身体机能退化、严重抑郁等级、集中注意力困难等问题。如果突然停止抑制类药物的服用，则会出现严重的急性戒断反应，加重这些副作用的前提下，还会带来别的隐患。虽然一个星期后父亲就会再寄给她定量的药物，但是整整一个星期……
叶无歆又坐在会议室休息了半个小时。她打电话叫完司机，笑着对我们说：“你们刚刚肯定又把谷悠绕走了，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因为你们也不清楚我为什么能猜到沈南儿的杏仁核出了问题。”
“你不打算告诉我们吗？”巫洛子看起来对这个问题不是很感兴趣，只是出于礼貌做出回应。换句话说，她现在除了叶无歆的身体状况之外，什么都不关心。
叶无歆嘴唇发白，“麻烦你们跟金洲舅舅说一声，把沈南儿关起来就好，她出不了什么事。至于我为什么会知道的问题……请让我休息几天，我会跟你们如实交代。”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黑白瞬间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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