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陈北尧是放炮的声音吵醒的，过年的这几天，小孩子总是会磨着家长要买些炮回来放的。
陈北尧看眼手机，栗华亭发消息让他醒了去买点儿肉。
路上还能听到几个孩子一起说着腊八的歌谣。
“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去买肉，二十七去赶集，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熬一宿，初一初二满街走。”
说是二十六去买肉，今天已经该贴春联了。
几个孩子在大街上跑着，后面跟这着是他们的父母。
之前看到别人的爸爸和自己的孩子谈笑，陈北尧总会有一阵的心酸，时间长了，倒觉得没什么了。
“王叔，拿三十块钱的肉。”陈北尧指着一块儿看起来还不错的肉。
男人正在磨刀，看见是陈北尧来了，笑脸相迎，“中！给你切碎了吧？用不用？”
“用，切切吧。”
“得嘞。”
没一会儿肉就切好上过称了，陈北尧付过钱，卖肉的王叔还不忘调侃他，“这都过去几天了？才想起来过来买肉，小时候教你的歌谣都忘咯。”
“没忘，这不店里忙，没时间嘛。”
“行行行，赶紧回去吧，下回过年准点儿来啊！”
“中，晓得了。”陈北尧笑着，用地道的中原话回应。
回到家，带上放在鞋柜上的春联就跑到北亭。
“妈，贴春联了。”
栗华亭看见来人是自己儿子，脸上的笑容更开心了。
“好好好，透明胶在抽屉里，自己拿吧。”
“中。”
陈北尧拿透明胶和小刀的空隙，有意无意地看向和栗华亭聊得开心的女生。
很年轻的一位女生，脸上的皮肤也看得出来保养的很好，化着淡妆，穿着也是长辈喜欢的温柔的风格。
女生感觉到目光，和陈北尧对视后礼貌微笑。陈北尧也笑着回应。
陈北尧跑到隔壁店里借个板凳，踩在上面开始贴对联。
这时女生走过来，礼貌问道：“需要我帮忙吗？”
陈北尧也不好拒绝，“如果你愿意，当然可以。”
就在陈北尧不知道该叫人家什么的时候，栗华亭走路过来介绍，“小尧，这是楼上李叔叔家的女儿，刚从外面回来，已经上大学了，你应该叫姐姐的。”
陈北尧听了赶紧叫人：“姐姐好。”
“客气了，我叫李慕思，因为我妈妈名字里有思，所以就叫这个了。”
“很好听的名字，我叫陈北尧。”
“我知道你，早就听我爸爸说，楼下有一个长的很好看的男生，今天可是让我见到了。”
栗华亭见两个人也能聊起来，没有在插话，拿起几个窗花开始张贴。
“能让慕思姐姐这么夸奖，是我的荣幸了。”
“别客气。”
一来二去，两个人把门口的对联贴好，关系也进了不少，两人很自然地加上微信。
等到李慕思回家离开店里，陈北尧才开口，“妈，你怎么不告诉我还有个姐姐也在啊。”
“怎么了？你今天穿的挺好看的呀。”
“不是，我有男朋友了，在意这个干什么。”
“那是因为什么？”
“进门的时候差点儿直接喊你，幸好看见有人，不然要丢死人了。”
“哈哈哈哈，好好好，妈下次给你提个醒，成吗？”
“成。”
“对了，人家有个女朋友，你到时候也见见，听说她高中也是学文的。”
“嗯？慕思姐姐不是文科生吗？”
“她是理科生，人俩大学在一起的。”
“哦，我还以为她是文科生，不过这么一说，看起来的确有理科生的气质。”
“什么气质呀？”
“干练。”陈北尧想到的第一个词就是它，他和李慕思刚刚也聊了一阵子，可以感觉到，李慕思做事很有调理，可能是因为他在贴对联，所以没太表现出来，不过还是能感觉得到，李慕思追求快速解决一些事情。
这一点，好像陆尚卿也是这样的。
“那你应该见见她女朋友，两个人很般配哦。”
“也是漂亮姐姐吗？”陈北尧好奇道。
栗华亭闻言打趣：“不漂亮就不去啦？好哇，我儿子也看脸啦？”
“哪有，女孩子本来就很漂亮。”陈北尧环上栗华亭的肩膀，笑着，“妈妈也很漂亮。”
“就你嘴甜。”
这几天，小区里的停车位已经停满了汽车，陈北尧也见到不少面生的。
过年过年，团团圆圆过大年。
陈北尧和栗华亭抽出一天去看望陈岸南。
虽然是海葬，但还留下一点骨灰埋在地里，中原深居内陆，又不靠海，留下点儿土葬也好栗华亭想他的时候来看望。
“老陈啊，你在那边还好吧？我们母子俩都挺好的，放心吧，想要什么就跟我托梦，初一我再帮你看看咱妈，放心吧。”
陈北尧只是在旁边站着，注视着墓碑上的照片。
男人五官端正，笑的很灿烂，只是黑白的照片拍不出来。
墓碑的下方还刻上一串小子：“他拥有最幸福的生活和家庭，无憾离去。”
栗华亭对着墓碑说了很多，陈北尧也没有要走的意思，直到太阳又要下班，两人才回家。
可能是错觉吧，今天天黑的有些早。
爸，你是不是被妈妈唠叨得烦了，耳朵起茧子了，所以让太阳赶紧下班，你也落得清闲？
或许是吧。
回到家，栗华亭早早就回到房间躺在床上，很轻的呜咽。
陈北尧轻轻地关上门，给了栗华亭足够的私人空间。
墓地上栗华亭只是唠叨，眼泪没有掉下一点儿，也许是陈北尧在的缘故，当妈的总不能当着孩子的面哭吧，才强忍着泪回到家。
陈北尧自己做点儿饭随便吃些，打开手机，点开聊天窗。
他说过，想说什么就和他说的。
［白猫：我和我妈今天去看我爸爸了。］
［白猫：我没和他说话，我想说的已经被我妈一个人说完了。］
［白猫：这几天看见好几个小孩子，他们都跟自己的爸爸妈妈嚷嚷着要买东西。］
［白猫：今天天黑的好快啊，是我的错觉吗？］
［白猫：陆尚卿，你怎么不理我啊？］
［鹿：想叔叔了吧。］
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看到这句话，陈北尧忍了很长时间的情绪才破开防御。
剔透的水珠从眼角滑落，滴在手机屏幕上。房间没开灯，手机屏幕的灯光是这个房间唯一一个光源。
仅一个开头便泪如泉涌。
陆尚卿没等到陈北尧的回应，心脏好像被揪了一下，赶紧打了视频过去。
接通电话，陈北尧抽噎的声音传来。
陆尚卿暗暗松口气，沉声安慰：“乖，哭一会儿就不哭了好不好？”
陈北尧带着哭腔，说不尽的委屈，“我也想要爸爸……”
“我知道，北尧想爸爸了对不对？”
“我爸爸对我很好，他一直都对我很好很好。”
“嗯，我知道。”
“你不知道。他会给我做我喜欢吃的甜点，有他在就不会让妈妈太忙，还会教我写作业，考试成绩好了还会奖励我玩具，会带着我打游戏，寒暑假还会带着我和妈妈一起去海边玩儿。”
“为什么，这么好的爸爸，偏偏上天要带走他。”
“可能是叔叔太累了，天上的人要他好好休息一下，所以带他去享福了。”
“可是我没有爸爸了。”
“叔叔不是说过，他会变成星星吗？他从来没有离开过你，他也一直都在陪着你，这是换种方式而已。”
“可是，我好想他。”
“北尧，想叔叔了就要告诉他，不然他这颗星星不会跑到你面前的。”
“怎么告诉他啊？”
“你就在心里说‘爸爸我想你了’，然后再抬头，你看到的最亮的一颗星星，就是叔叔来看你了。”
陈北尧本来不信这些，理智告诉他这不可能，但他还是按照陆尚卿说的去做。
万一呢，万一真的看到了呢。
爸爸，我想你了。
“北尧，睁开眼，叔叔他已经在你眼前了。”
陈北尧抬眼望天，神奇的是，他真的看到了一颗星星，很亮的一颗星星，那颗星星好像在很努力的发光，让地上的人看到他。
陈北尧声音擅抖着，“我看到了……我看到了！我真的看到了！”
“我看到那颗星星了！”
“乖，叔叔来看你了，所以不哭了，好不好？”
你从来都不是没有爸爸的小孩，你的爸爸一直在陪着你，只是你不知道怎么找到他而已。
“好。”
“不哭了，那我挂了，早点休息。”
“陆尚卿。”陈北尧叫住要挂电话的人。
“嗯，怎么了？”
“不要挂电话好不好。”陈北尧还带着细微的哭腔，手机屏幕的光线只能让陆尚卿看到一双桃花眼扑闪扑闪的。
委屈巴巴的小白猫。
按理说陈北尧是不怎么粘人的，可能因为今天情况特殊，委屈一点粘人一点也没什么。
反正怎样都是陆尚卿喜欢的陈北尧。
“好。”
之后两个人也没有再说些什么，大概十分钟号左右，陆尚卿听到手机里传来平稳的呼吸声。
本想挂了电话，又怕陈北尧大半夜有什么事儿，给手机充上电，拿起平板开静音刷视频。
怎么说呢，对我来说，故去的人是会变成星星的，而且也会时不时地托梦，这算是我的私设？
如果父母去世，他们也许会以自己的方式来关心照看自己的孩子，哪怕不能触碰，哪怕他们已经死去。
每一个失去爸爸或者妈妈的孩子，都不是没有父母的孩子，他们会以自己的方式，保佑你，爱护你，你要相信，他们一直都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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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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