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麒麟殿,太子书房中,皇甫琯伮和蒯向镂闲散的坐在正中的玄武榻上对弈。
底下一动不动的跪着个小太监,正是太子寿诞那日替江家父子领路的那个。
“太子殿下可要看好了,这一子若是落的不是位置,老夫可要抢先机了。”
蒯向镂话一出口,皇甫琯伮刚要落子的手又收了回来,犹豫不决的盯着棋盘上错落的黑白子,考虑刚才想摆的位置是否真的有问题。
歘啦一下,蒯向镂将手里的几粒子扔回了棋瓮里,蹙眉言辞激切道,
“太子殿下,这下棋执子犹如圣断,切不可偏听,您刚才的那一步,明明落子就能成就定局,却因为老夫的一句话而犹豫,这若是在朝堂,岂不是难当大局。”
皇甫琯伮抬了抬眉,却没有看他,“舅父说的是,琯伮一定谨记。”
“嗯。”蒯向镂满意的嗯了一声,看向底下跪着的小太监,
“高贵,太子让你去办的事怎么样?”
小太监头半磕了下去,“回殿下、国舅爷,那秦宴徴近期在护国寺一直没什么特别的动静,
倒是昨日酉时出了护国寺,在御前街附近碰上了江家老二,两人还拉拉扯扯的。”
“就只有这?”皇甫琯伮想听的并不是这些。
小太监的头直接磕在了地上,
“殿下,奴才不敢撒谎,御前街宵禁后少有人来往,奴才怕被发现也是离得远,就看到这些,他们后来互相纠缠着上了正街,奴才不敢跟的太紧,人一多后来就不小心跟丢了,请殿下赎罪!”
“哼!谅你也不敢欺瞒孤。”皇甫琯伮哂笑一声,
“呵,没想到,他还真就活成了皇甫玳倖,连这种嗜好也学了去,那江家老二不足为惧,就算跟他滚作一团也造不了孤的反!”
蒯向镂捋了捋下巴上的短须,眯着眼睛道,
“江家老二的确不足为惧,可您忘记了文嫃曾经倾心于秦宴徴的传闻了,昨日宫里的人出来给老夫回话,说文嫃跟陛下提了要嫁给江玉笺,太子,您能保证这里面没有他们的计谋。”
皇甫琯伮沉默了一瞬,文嫃倾心秦宴徴的事过去宫里人人皆知,但秦宴徴对她却没有那个意思,这事他在太学馆就知道。
玳倖死后,秦宴徴出了家,前太子一党全部龟缩,但他们中间一定有部分人,不甘心他皇甫琯伮来做这个位置。
这就是他寿诞当日为什么要坐上龙位来警告他们的原因。
大?朝,将来的皇帝必定是他,除此以外无人能胜任!就算是她皇后所生的三皇子也不行!
但是文嫃又是个什么情况?
昨天他安插在她身边的宫女来报,说她昨早去找了秦宴徴,还是哭着回宫的,他大概猜出来她是被秦宴徴呛了,便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文嫃是最不喜玳倖那个毛病,往常见到玳倖就很嫌弃,现在她前头去见了秦宴徴,后头就要嫁入江家。
在联上从高贵这里听到秦宴徴去找江家老二的消息,两厢放在一起,不得不让人怀疑,她是想和秦宴徴来个里应外合,为玳倖翻出真凶。
可是他们要拉人下水,也该挑大理寺或者刑部的官员勾结,去拉一个户部尚书能做什么?
难道是看准了刑部和大理寺早就被舅父笼络,所以决定另辟蹊径?那这径可难得行。
皇甫琯伮摇了摇头,
“舅父,我觉得您还是多虑了,那江春寅是个聪明人,即便是公主想要拉拢他,他也不会为了一个死人出头,扳倒孤对他有什么好处?江玉笺可是在兵部做事,孤随随便便都能拿捏住他们一家!”
“哼,待他成了驸马,你还能随便动他吗?”蒯向镂觑道。
“舅父,这事儿先放一放,父皇现在圣体欠安,孤要监国,有些事不急,待水落石出,我们再一网打尽。”皇甫琯伮自信道,
“如今,孤最主要想做的,就是釜底抽薪,绝了这些人的后路,让他们不得不全部以孤马首是瞻!”
他站起来,走到高贵的旁边弯下/身,食指与拇指狠狠的掐住了高贵细瘦的后脖颈,将他上半身拎起来,
“高贵,你听好了,孤让你去办一件事,办好了,孤重重有赏,办不好,我就将你干爹一刀一刀的剐给你看!”
高贵的额头已经满是冷汗,他颤抖着身体,应到,
“但凭……殿下吩咐。”
…………
春阳明媚乍暖人心,江素书没让下人伺候,独自领着秦宴徴往后院的观景亭里去,两人一路无话。
待登上了二层阁楼后,他招呼着秦宴徴坐,并且亲自动手,笨手笨脚的开始烧水煮茶。
秦宴徴拿走他手中夹碳火的镊子,“厌葕不善这个,还是贫僧来吧。”
“嗯,好。”
江素书没有拒绝,他本来就不太会这些。
“秦宴徴。”他轻唤一声。
秦宴徴在碳火上放好注满泉水的铜壶,抬头看他。
“秦宴徴,你……你为什么出家?”江素书怕他误会,快速接道,
“从昨日起,我就大概能体会你的心情了,我不相信坊间那种不堪的传闻,同样作为太子的好友,我想听听你自己说的原因。”
“好。”
秦宴徴点点头,缓缓的拨动着手里的持珠,开始与他诉说。
他曾为玳倖做了十二年的侍读,从八岁起他们就相识,自陛下决定立储开始,他就跟着玳倖一起经历了好些年的腥风血雨,最后成了无所不谈,无所不商的好兄弟。
玳倖殁了之后,他爹和他都不愿为蒯家小人出半分力,他决定不入仕,打算和他爹一起,举家老小离开垔都。
可蒯家人哪里肯放过他们,他爹被他们逼病了,他最后也只能出家避势。
“是他们逼你的?蒯家人太坏了!”江素书红着眼眶愤愤不平,又哽着嗓子的问道,
“那……太子呢,他是怎么死的?”
秦宴徴闭上眼睛,念了一句佛语,“太子,太子……世事无常,怪他自己!”
“为什么?”江素书抹着眼泪,很想知道个究竟。
秦宴徴静静的看着他,半饷过后,他还是将所有想要脱口而出的原因,压回了喉咙里,
“厌葕,这事已经过去了,如今再提起只会引你伤感,忘了吧,太子他说过,他喜欢你单纯无忧无虑的样子。”
“太子他跟你说过我吗?”他期盼的盯着秦宴徴,想从他嘴里听听太子是怎么说他的,有没有告诉他,他的那些糗事。
“嗯,玳倖经常跟我提起你。”秦宴徴似是想起了过去,嘴角显现了一丝笑意,亲切的的自我称谓,再也不显得疏离,
“他说你很好,他很喜欢你。”
江素书眼眶里的红游向了耳尖,有些羞涩,他从没有想过那个无所不谈的好朋友,会是这样在兄弟面前表达他们的友情的。
从知道对方是太子,他就觉得有些不真实,他江素书这么愚笨的一个人,竟然能和那么优秀的太子做朋友。
尽管他瞒着自己身份,可他们两人之间天差地别,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最叫人难过的是,这份友情,如今除了面前的秦宴徴,估计也没有其他人知道了。
他低下头,很难受,也很欣慰,他声音很轻,像是在告慰亡灵,
“是吗……你也很好,我也很喜欢你。”
面前的水烧开了,秦宴徴松开手中紧攥的手持念珠,将水倒入盖碗里,他的手指微微颤抖着,兑入公道杯的茶水有些溢出。
再也没有什么,比人死了之后才得到回应,更让人难过的了。
江素书替他扶了扶公道杯,
“秦宴徴,我不想忘了太子,我也不想叫你的法号,你是太子的兄弟,我是他的好友,我们也可以做朋友的,那样我们就可以一起长长久久的记着他,每年一起祭奠他,你说好不好?”
秦宴徴放下盖碗,再开口时嗓音沙哑,他答应道,
“好!”
江素书郁郁的心情总算好了些,秦宴徴就这样与他一起坐着,安静的看着窗外的春景,虽然没有绿树荫林,但是刚发出来的嫩芽,已经显得生机勃勃。
又过了片刻,未到晌午,但日头已高,秦宴徴站起身,“厌葕,我出来很久了,得回护国寺了。”
江素书连忙跟着站起来,有些不舍道,
“你要走了吗,我送你。”
秦宴徴有些担心他刚刚才好些的身体,拒绝到,
“还是不要了,你身体未愈,不宜出门。”
“我皮实得很,早晨就已经好了,你不用担心。”他早已忘记了前头答应母亲的话,像个只知道和朋友玩耍,不知道归家的小淘气。
…………
街面上今日很热闹,他们一路绕开人多的地方往御前街去。
江素书不时的咳嗽一下或是打个喷嚏,秦宴徴总在劝他赶快回去,可江素书一句也不听,还不时的跑跑跳跳。
过弯柳巷的时候,一个满身酒气的人猛的撞在了江素书身上。
秦宴徴立马扶住江素书,看向那人,待看清那人之后,他眉头狠狠的揪成了川字型,
“太叔岦?你怎么搞成这样了?”
呃…可能最近要鸽,但是封面快能上传了(= ̄ω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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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误会宜解亦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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