郸龙殿里,皇后身着常服,薄施粉黛,戴着简单的珠钗,手里端着药碗伺候在恵戌帝身边。
恵戌帝正值不惑之年,但这段时日因着前太子的事伤神伤身,两鬓皆已斑白。
他咳了几声,接过皇后手中的药,一口气喝下去,将碗又递还给她,
“月儿最近也是悲伤难熬,该在曌月宫好好休息,怎么又来朕这里,也不怕朕把病气过给你。”
皇后接过药碗放好,又扶着恵戌帝躺下,
“陛下,臣妾久待在曌月宫不出来,每每都会想起玳倖,反而忧思伤神,倒不如多来照看一下您,也好叫您快点好起来。”
恵戌帝拉住她的手默了良久,开口却是一句,“唉……是朕对不起你。”
他们两人是少年夫妻,自小青梅竹马情意深厚,但自从他做了皇帝,就变得万分身不由己了。
这二十几年下来,他后宫嫔妃无数,而他的皇后始终理解他,相信他。
只在他们的嫡子皇甫玳倖册立太子之后,他做了一些决绝的事情,让两人之间有了些嫌隙,但最终他的月儿还是原谅了他。
“月儿,当初撤了你父亲和叔叔的官,导致你母家无势,没人帮琅亿说话,但你放心,琯伮虽不是你亲生,但他来日做了朕这个位置,你就是嫡母皇太后,谁也撼摇不了你。”
皇后几个月来,因难过而消瘦深陷的眼眶,又被恵戌帝的话说的泛起了泪光和红血丝,
“陛下,若有来日,臣妾定会追随您而去,不会孤零零的活在这个世上。”
“你这是说的什么傻话,文嫃就要出嫁了,你且安心,我已经给你留好了后盾,你不用害怕。”恵戌帝替她揩了揩眼泪。
他所说的后盾,其实是他最不愿启齿的话题。
当年皇甫玳倖刚被立为太子,徐家就被众臣高捧,在朝堂上众臣也皆是以他们的意见马首是瞻。
他心里明白,徐家当时并没有干政的意图,但他始终害怕万一。
现今,他又要用同样的方法来除掉蒯家,文嫃选择了户部尚书府,这倒是帮他挑了一把很好的刀。
只等他身体恢复,便可打磨这把刀,来与蒯家抗衡……
…………
“大人,需要修缮的号房已经统计好了,这是数量,给您过目。”一个工部小司匠拿着单据递给江素书。
江素书拿着看了看,数量还真不少,估计采办木料砖瓦的银钱也不少,这些都得拿去给上头签字,在转交户部尽快领了银子才能办。
事不宜迟,江素书立马招呼他跟自己回去。
工部的办差大院没什么人,城外的永汜河今日动工,大概都去那儿盯着,顺便赏春景去了。
江素书找到储辕,把单子递给他,他哟了一声,说这个数目他得拿去找尚书大人盖印才行,让他稍等一会儿。
他听话的搁外面等着,没一会儿,储辕回到他的院里,笑呵呵的指责江素书,
“厌葕啊,好小子,不声不响的,你们家要做皇亲国戚都不告诉我们一声,瞒的这么紧!”
江素书挠挠耳朵,有些不好意思,
“这事儿我爹不许我往外说,怕招来旁人妒忌,大人您是怎么知道的?”
“嗐,尚书大人今早下朝回来带了文书,陛下给你哥哥赐了前御史的府宅做驸马府,要我们抽空抓紧动工修缮。
好家伙,这文嫃公主就是眼光好,居然看中你哥哥,会挑!”储辕朝他比了个大拇指。
江素书愣了愣,恵戌帝已经给哥哥赐驸马府了吗?那是不是说明他以后就不用每天面对公主嫂嫂了,还好,还好!
江素书笑笑,“我爹说了,皇亲国戚什么的太尊贵,都是我们江家高攀了。”
“谦虚了不是,你哥哥近几年在兵部也干的不错,你爹可是替陛下掌管钱袋子的,公主看上你们家,是理所应当。”储辕将刚才盖好印章的单据递给他,拍拍他的肩,
“你嘛,现在大小也是个从五品,好好干,将来有你出头的时候。”
“嗯,厌葕会好好做事的。”江素书笑着回应。
储辕八卦聊完了,催到,“那你快去户部拿银子吧。”
江素书得儿得儿的往外跑,这事儿也就他去最好使,户部的人都会看在他是江春寅次子的面子上不拖沓,旁人都不好使。
所以江素书也算是他们工部的一大宝贝。
他去到户部大账房,江春寅正好在,他正看着底下人核查沐郡去年的账目,江素书没敢打扰,找了个僻静的地方站着等。
江春寅朝他瞄了一眼,指名道姓道,
“江素书,你搁那儿杵着干什么,我这儿还有得,你要等到什么时候,工部没事儿了吗?”
江素书吓得缩头缩脑的凑过去,“爹,给。”
江春寅唰的一下将单据扯过来,眼神看向两位户部侍郎,“这儿你们看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两位侍郎回应了一声,继续看着人核算。
户部的银库有专人把守,外人不得靠近,江春寅带人进去给他拿银子,他就只能在外面盯着院墙,看上面的铭言雕画。
“君聚财银还于民,孽取半分皆是罪。”
他将这句话念了出来,觉得颇有道理,大?朝每年的税收不计,皆是来自黎明百姓,取之于民就应该用之于民,旁人一分都不得擅动,否则就应该问罪。
擎等了会儿,江春寅终于出来,他手上端着个小托盘,上面放着他需要的银两。
“去,跟陈郎中去他的理账房核对,弄完了就快点回去,将银子拿好,不是小数目,别弄丢了。”
江素书点头,“好,知道了,爹。”
和江素书年纪相差无几的陈郎中上前端过银子,带着江素书往他的理账房去。
看着江素书还未完全脱离稚气的脸,陈郎中热络的和他套近乎,
“江小公子看着只比我小几岁,就已经在工部混的如鱼得水了,真是年轻有为!”
这话让江素书一阵脸热,他从前见过这个姓陈的,却不是待在郎中的职位,怕是才刚刚调上来,还不太清楚他的事,他解释道,
“陈郎中误会了,我都已经十八了,只是看着小,而且我也没有那么厉害,总在挨我爹的骂。”
“呵呵,是嘛?在我们户部,可是挨大人骂挨得越多的人,越是能得到他重用。”陈郎中替他掀开理账房的厚门帘子,
“大人他那准是看中你。”
江素书腼腆的笑笑,他可不会真这么认为,父亲其实就是嫌他笨,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两人核对完银子,陈郎中盖了章,他也在出银记档上签了字,开始拿出装银两的布袋,一锭一锭的往里面装。
陈郎中翻看着工部过去的记档,发现大部分都是江素书来办的,他乐的话里有话,
“江小公子可是我们户部的常客啊!”
江素书没听出来,直接道,
“嗯,他们来了都得等半天,有时候还不给拨,我来的话,不行可以直接找我爹,所以他们就总让我来。”
“那倒是,这办什么事都得靠点关系才行。”陈郎中点点头。
江素书拿到了银子也不在多留,与他告辞又回了工部,他得在下职之前把采买的东西照价拟出来。
来来回回一整天,没有一刻是闲的,江素书下职时有些累,回府后跑到江夫人的冬青苑,赖在母亲怀里撒了会娇,就回了自己屋里休息,晚餐都没有按时起来吃。
酉时末,季义荏来了,姑母江夫人告诉他表弟还在睡,他便偷偷跑到江素书屋里,从花插里的鸡毛掸子上揪了根羽毛下来搔他的鼻尖。
睡得正香的江素书,不耐其烦的揉着鼻尖睁开眼,
“唔……表哥?你怎么来了?”
季义荏嬉笑着收回手,把外袍递给他,“小懒虫,今天是花神诞,傍荷街上可热闹了,你快起来,我带你去玩。”
一听有的玩儿,江素书来了精神,立马爬起来穿衣服,
“我大哥跟我们一起去吗?”
“蕴秋啊,他不去,我刚看他在前厅跟姑父商量着准备请谁给公主写三书呢。”季义荏也是刚听说这事儿,他问到,
“厌葕,你们家真的要做皇亲啦?”
江素书蹬好鞋子,跑到铜镜前看了看自己的衣束和发冠,“嗯,陛下已经下旨给我大哥赐府了,我们工部都接到修缮府邸的旨意了。”
季义荏有些羡慕,拉着他边出门边道,“你们家可真走运,这天恩,本朝可是独一份!”
江素书没有回答他,他到不这样认为,他总觉得文嫃公主不是个好相与的人,那日他虽没看见公主的全脸,但那眼神就跟蒺藜刮肉一样,让他记忆尤深……
傍荷街顾名思义,近百倾的迦凌湖边,由廊亭圈绕出一角,种满了荷藕,但这将将三月中旬,连根荷叶尖儿都见不着,中间尽是枯败的荷叶枝干。
水下倒是有鱼儿游来游去,自由自在的,挨着这沿湖一角铺设的宽敞道路,就是傍荷街。
但此时已称不上宽敞,因为都被摊贩摆满了,吃的玩的,灯谜杂技,应有尽有。
江素书和表兄二人沿着一路走走看看,将路过的摊贩逛了个遍。
季义荏拍拍自己腰间的荷包,像哄孩子一样对江素书说到,“厌葕,你想要什么?表哥给你买。”
江素书盯着一家卖馄饨的,想着自己晚上还没有吃饭,不客气的朝那边指了指,
“我不要买东西,我要吃馄饨。”
正好,季义荏也想歇歇,看着摊子上还有空位,就吩咐老板给他来一碗。
刚坐下没多久,馄饨摊里又进来两个人,老板看桌子都被占满了,只他们这桌还有两个空位,于是来跟他们俩商量能否拼个位置。
江素书没什么意见,那两个带着面纱的女子便坐在了他们的对面。
背对着外面的江素书,一开始并不知道要和他拼桌的是谁,待来人要准备坐下来,他才抬头看了一眼,这一眼就让他全无胃口了。
对面的皇甫文嫃冷冷的剜了他一眼,她也并不知这两人中有江素书,待打了照面才看见。
她心里堵了一口气,这一趟出来真是晦气,前头遇见那个缠着惜嫘的无奈,这头又遇见她那都开始肉身发烂的皇兄的心上人。
她凳子都还没挨着,便又站了起来,跟她一起进来的秦宴薇心事忡忡的没反应过来,就被她拉着要离开。
秦宴薇愣道,“公主,你不是说累了么?不坐下又跑什么?”
皇甫文嫃找了个冠冕堂皇又很说的通的理由,
“两个男的,和他们拼桌,你不怕你那牛皮膏药一会儿跟过来看见,和他们打起来?”
上一章只是改了个名字,???? ? ????不好意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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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叔嫂偶遇互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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