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护卫打开大门,瞧见蒯虎满身血腥,衣衫破破烂烂,透着一股难言的焦糊味儿。
他心下一阵悚然,正欲问发生了什么事,就被蒯虎一把推开。
“我找主子!”蒯虎拐过照壁,直接朝正院方向冲去。
于护卫上好门闩,飞快跟上,只见蒯虎进院后在他们主子的屋门前一下跪倒。
“主子!今夜二皇子府遇袭,属下们护卫不利,叫刺客得手,二皇子不幸被杀,请主子责罚!”他大声的一边叙述,一边把头磕的闷响。
屋内的秦宴徵还未睡熟,忽然被蒯虎的声音惊醒,“他说什么?”
江素书也同样被吓醒,“他说……他说皇甫琯伮被杀了!”
纱帐外晃动的烛火变得飘渺,秦宴徵眼前天旋地转,晕晕乎乎的坐起身,四下张望着,不知要先做什么。
“要穿衣吗?我去拿。”江素书比秦宴徵稍好一些,慌乱的下床去把他俩的衣衫都抱了来。
可秦宴徵手抖的根本就理不开自己的衣物,江素书扯住他手里的外衫,
“你还好吗?我来帮你穿。”
秦宴徵默然地松手,却一下拥紧江素书,“厌葕……是我做噩梦了对不对?”
他恐惧应激的不停颤抖,状态实在糟糕,江素书拂着他的后背不断摩挲。
“别害怕、别气馁……宴徵,天无绝人之路,我们先看看情况好吗?”
江素书口中不断安慰,可是谁不知道,皇甫琯伮一死,他们哪里还有路?
他给秦宴徵套上外衫,扶着秦宴徵下床坐到轮椅上,便道,“蒯虎,进来。”
门应声被打开,蒯虎进来后扑通一下再次跪倒,额头上已经被他自己磕出了不小的伤口,血一滴一滴往外渗着,他深知自己这次犯了多大的错,这点伤根本不能弥补。
蒯虎眼眶通红,“主子……属下有负主子所托,请主子责罚!”
秦宴徵感觉胸口十分窒闷,他捂住胸口,问,“皇甫琯伮……真的死了吗?”
蒯虎以头抢地,“……是!”
秦宴徵猛然揪紧了胸口的衣襟,剧烈的咳嗽起来,腥甜的血液从他的唇间溢出。
“宴徵!”江素书吓得立马抚着他的背,吩咐于护卫拿了秦宴徵的官牌去请就近的太医来,还特意嘱咐他莫让多余的人知道。
外间跪着的蒯虎心急如焚,失职已经是罪无可恕了,再惹得主子有个好歹,将他大卸八块也不够赔罪的。
折腾了半天,秦宴徵才停下咳嗽,可他的脸色苍白如纸,眼神极其茫然,像是失了魂一样。
“宴徵现在不能受刺激了,你扼要的跟我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江素书小声对蒯虎问到。
蒯虎膝盖着地上前一段,对江素书轻声将今夜所发生的事一一叙述,最后他道,
“那刺客领头我们已经拿住了,就是曾经夜探东宫之人,之前他不敌我们,曾想鸣哨求助,可并没有人来支援他,后来二皇子屋里起火,我们进去救火时,才发现二皇子已经被……属下猜,他们一定有两方人手,那刺客领头只是被人利用,抛出来引开我们注意力的。”
“你们当时就没有想着留一人在皇甫琯伮身边?”江素书头疼的揉揉眉心,
“……罢了,事已至此,可问出刺客的名讳了?”
“还没,他被蒯熊打晕了,失血过多晕厥着,府里的兵将派人进宫去通知陛下了,属下来了这里,现下什么情况还不知道。”蒯虎低着头,再次说出了一个骇人的消息,
“二皇子妃和两个小皇孙本被属下藏的好好的,可是后院里后来起了很大的火,一时间扑不灭,恐怕凶多吉少。”
黑夜里首先不声不响的,除掉了府外所有会走漏风声的人,之后再进府肆意虐杀,兵分两路,一路吸引蒯虎和官兵的注意力,另一路刺杀皇甫琯伮,火烧二皇子府,当真是算计好的。
这帮逆贼敢在垔都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惠戌帝定不会轻饶,只怕这会儿他已经出宫了。
“宴徵。”
江素书蹲在轮椅旁,他相信秦宴徵刚才多少听见了些蒯虎的话,于是他握住秦宴徵的手,
“世事无常,有时候一些事情的发生,可能是冥冥中注定的。”
即便他也不愿意秦宴徵的心血付之东流,可是就他们再次去看了玳倖之后,江素书觉得,无论皇甫琯伮现在做的有多好,他都不配代替玳倖坐上那个位置,有些事情不能轻易原谅,否则老天爷都看不下去。
就像秦宴徵死后,他经历千年的时间将秦宴徵救回来一样。
不该死的人,总有办法活下来,而该死的人,无论怎么获得谅解,最终还是会自取灭亡。
“可是大郕怎么办?陛下怎么办?”秦宴徵的声音沙哑,他抬手覆住双眼,防备脆弱的眼泪流下来。
江素书:“你已经尽力了,是他消受不起受万人敬仰朝拜的这份福泽。”
门外有人声响起,江素书给蒯虎使了个眼色,蒯虎立刻爬起来闪身藏在了拔步床后。
于护卫的速度够快,太医不消一炷香就被他请来了,如明跟着他们进来,看到秦宴徵前襟上的血迹后,他连忙拉着于护卫一起去准备热水。
太医拿出脉枕给秦宴徵搭上脉,瞬间皱起眉,
“国师这是受了什么极大的刺激?脉象激突,气血不畅,可得当心啊!”
夜深人静的,想必二皇子府的消息并没有从那附近传开,这个关键的时刻,秦宴徵为了皇甫琯伮的死累及肺腑的事,不能叫任何有心之人得知,不能叫任何人有机可乘,江素书故作娇羞愧疚的张口就来,
“那个,刚才我们欢好时他被我气着了,可好调养?”
“啊……啊?”太医懵然。
真真是玩的够花哨,三更半夜的把他请来,也不知这江家老二做了什么,竟把秦宴徵气成这样,太医无语的紧,又探了一会儿,才道,
“国师内腑原有旧时摔伤,不过好在年轻,这一遭不打紧,我给您开几副药,一日三次煎服,过几日我再来给您把脉,不过切记不可再有此类之事发生了。”
“我记下了,那便多谢太医!”江素书盯着太医写下药方,就让于护卫送人出去。
还好无事,他真的很怕秦宴徵这症状,会如惠戌帝那般沉疴难愈,成为时常复发的旧疾。
蒯虎从拔步床后出来,他愧疚道,“都是属下的错。”
“死都死了,再多歉意也无用。”江素书没好气。
初见蒯虎,他就觉得这人很不靠谱,如今看来他的感觉一点也没错,长了脑子却不多的家伙,这下皇甫琯伮死了,看他们兄弟几个接下去怎么混!
“你身体不适,在家等着吧,我带上他们去看看。”江素书不是再与秦宴徵打商量,
可秦宴徵却紧抓住他的手不放,“不,蒯虎刚才说抓到的刺客是夜探东宫之人,那人应是陛下跟前的,这当中有事,我不能待在家里,我要随你一起去。”
他这么坚决,江素书也不好放他一人在家里苦等,只好答应他,可要带着秦宴徵,就不好趁夜走路去了。
几人赶到江府,把事情告诉江春寅,江春寅立刻让下人备好马车,与他们一起奔往二皇子府。
还离得老远,但掀开车帘,就能看到二皇子府那边有滚滚的浓烟,直冲星云密布的天空。
江春寅放下车帘,借着车内微亮的灯烛,看出秦宴徵面上无差,眼中却失去了往日的一切神采。
皇甫琯伮的死,对秦宴徵来说绝对是毁灭性的打击,这不亚于当初玳倖太子的死,因为这样的秦宴徵,他曾在玳倖太子的丧礼上见过一次。
“有一事为父不明。”江春寅斟酌着开口问到,“今夜袭击二皇子府的人,你说可能是陛下的心腹,那会不会是陛下指派的?”
“爹,宴徵一步一算,在知道所谓灵王遗孤可能是害死玳倖的人之后,陛下绝无可能再去动自己仅剩的一个堪用的继承人,就算他有这个心,也会是在另有皇子出生之后。”江素书否定了他爹的说法,并解释,
“宴徵把蒯虎他们安排在皇甫琯伮身边,防的也就是所谓的遗孤,若那领头当真是陛下的人,今晚发生的事,只能说明他们早就串通一气了。”
“看来陛下也是被自己亲信之人蒙蔽了。”
江春寅捋了捋自己渐长的胡须,他心中有一点猜测,要说陛下的心腹,当初铲除蒯钊之时他倒是见过,看模样的确不是什么善茬。
马车沿着宫门御前街一路急行到头,终于赶到了二皇子府。
府内景象惨不忍睹,无辜死伤的官兵,被排列摆放在迎门正厅的前校场左侧,而为数不多的刺客,死的都随意堆放在一边,剩余的几个活着却重伤的,被绳索缚臂、刀架脖颈,伏跪在惠戌帝面前。
太医已经为摩鹰针灸,让其醒来了,此时他正用那双阴魑的眼睛直视着惠戌帝,仿佛要将面前九五至尊的三魂七魄,一起勾入地狱。
惠戌帝坐在内侍为他准备的行榻上,巨大的华盖挡住了头顶飘落的灰烬。
面对皇甫琯伮被杀的事实,惠戌帝的表现要比秦宴徵淡定的多,令他最为生气的是,当年他给了摩鹰活命的机会,本以为他会感恩戴德,可不想他竟联合了别人反咬自己。
几个救火的官兵将一具烧焦的女尸,和两个幼小孩童的尸体抬出来摆放在惠戌帝面前,满身水渍,脸上手上皆是烧伤的禁军统领道,
“陛下,二皇子妃为了保护两位皇孙,被烧的面目全非,可惜两个皇孙未能在浓烟中坚持下来,已经窒息而亡了。”
惠戌帝搁在膝头的双手骤然握紧,刚进府门的秦宴徵拐杖猛地一滑,差点栽倒,幸亏江素书和于护卫及时将人架住。
未免殃及无辜,内侍摆摆手,示意禁军统领赶紧下去继续救火。
“这就是你对朕的回报?”惠戌帝厉声问到。
“无论你信与不信,火不是我的人放的。”摩鹰驳道。
“你的人?”惠戌帝深觉可笑,“朕竟不知,你还有部下,当真是一条养不熟的狗!”
“你也说了,我只是你养的一条走狗。”
摩鹰转而直起上半身,惠戌帝身边的侍卫如临大敌般警戒的拔剑指着摩鹰,摩鹰嗤笑一声,只是朝后跪坐下来,龇牙咧嘴的攥住自己被勒紧的断腕。
“告诉朕,逆贼的主谋到底是谁?藏在哪儿?朕或许留你一具全尸。”惠戌帝冷声道。
“陛下!”摩鹰举起自己的断腕,“我的手已经没了,再说我死都死了,要全尸做什么呢?不过你想知道主谋是谁,我可以告诉你。”
惠戌帝身躯前倾正视着摩鹰,只见摩鹰趋近戏言一般,阴森的对他桀笑,
“主谋就是灵王遗孤,他离你很近很近,就在你身边!嗬嗬……”
身为帝王,如此被一个不逞之徒愚弄,惠戌帝当即震怒,
“将这几个逆贼带去交给刑部严加审讯,务必防止灭口,一定要他们活着将真话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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