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闲谈暂停,皇甫琯伮得了准许进来拜见。
恵戌帝收回刚才和秦宴徴相谈甚欢的表情,问皇甫琯伮道,
“这暑热天气,又快降雨了,你无事来找朕做什么?”
“父皇,儿臣今日是来向您请罪的。”皇甫琯伮诚惶诚恐的跪了下来,
“今早祭祀时,儿臣在宗祠替父皇给诸位先帝上香,又见到父皇对着皇兄的牌位伤怀,回到东宫后便忽然很后悔。
过去之事,皆是儿臣不懂事,惹得父皇失望,今后儿臣必会以大局为重,不会再为了一些私/欲鼠腹鸡肠。
儿臣会向已故的皇兄学习,做个合格的太子。”
恵戌帝有些好奇他这是打通了哪根筋,怎么突然间跑来跟他说这些。
“哼!”他不信道,“你别说得好听!”
虽然皇甫琯伮自小就和其他皇子一样,不受他的关注,可到底也是他的儿子,但与其说他了解皇甫琯伮,不如说他了解蒯家父子的为人,蒯向镂教不出来什么好果子。
“父皇,请您相信儿臣,儿臣是真的感受到了先代帝王们为了皇甫家族的呕心沥血,还有父皇痛失一位如此贤德的皇太子的不甘。”皇甫琯伮眼神中带着坚定,表现的十分诚恳,他道,
“儿臣也自知没有皇兄的资质,但是儿臣不想再让父皇为大?的今后忧心,儿臣一定会努力的。”
恵戌帝看着他没有说话,他一时不能确定皇甫琯伮口中的话是真是假。
秦宴徴在他沉默的空档里适时插话道,
“陛下,臣虽不知您二位是因何而父子生疏,但臣看殿下所言皆出自肺腑,您何不给他一个机会?
过去二十年里,陛下一直看着先太子的优秀,如今不管是谁来坐太子的位置,陛下是一定会产生比较。
榜样标准太高,有时未必是好事,陛下正值盛年,不如适当降低标准,让太子慢慢成长。”
听了秦宴徴的话,恵戌帝疑窦稍减,对皇甫琯伮道,
“你起来吧。”
皇甫琯伮给恵戌帝磕了一个头之后站起来,眼中泛着一点点晶莹的泪光,恵戌帝嫌恶道,
“堂堂男子汉,你哭什么?”
皇甫琯伮没想到自己费力掐大腿才掐出来的眼泪会适得其反,他赶忙擦干净,
“没有,儿臣就是觉得过去受舅父的蒙蔽,一直胳膊肘向外拐,伤了父皇的心,很对不起父皇。”
恵戌帝训诫道,“知道自己错了就要引以为戒,哭该多没出息。”
“父皇教训的是!”皇甫琯伮低头受教。
秦宴徴面带笑容道,
“看来太子殿下也是真心想做个好储君,当初也定是因为陛下对作为皇子时的殿下疏于关心,所以才会那么依赖给与您教导的蒯国舅。
依臣看,这都是父子之间的误会,陛下国事繁忙,除了太子,也腾不出多少时间去关心其他皇子,诸位皇子可不都是这么过来的,陛下还是要多给殿下一些时间来证明他自己才行。”
恵戌帝也知道自己过去对玳倖之外的那些皇子从不上心,但他不肯承认自己作为父亲的失职,极力掩盖道,
“听到国师说的话没有,朕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可莫要辜负朕。”
“儿臣定会谨记。”皇甫琯伮一时喜极,他终于在重新得到恵戌帝的认可后,才将秦宴徴拜托的事说出来,
“只是父皇,儿臣当初做了错事,还想尽力弥补,那江尚书的小儿子还因为儿臣的鲁莽,而被发配去了沐郡那么远的地方,儿臣想请父皇收回成命,还是将他调回来吧。”
恵戌帝当初调走江素书也是有别的考量,他蹙了蹙眉,
“沐郡这两年本来就没有合适的郡守调往,他即去了就去了,这事就别再提,你下去吧。”
这话意,是没打算把江素书调回来的,皇甫琯伮瞥了一眼秦宴徴,该说的他可都帮着说了,是他父皇不同意,跟他可没关系!
秦宴徴本来就没指望一击即成,他没有看皇甫琯伮,只将面前书案上的奏折又拿起来翻看。
皇甫琯伮再无其他事,便退下了。
御书房的奏折堆积,两个人一起处理相对来说快一些,恵戌帝和秦宴徴偶尔就着要事私下谈一谈。
之前聊到了东南的某些郡守上奏减免赋税的要求,刚才皇甫琯伮又提到了调往沐郡的江素书,这就自然而然让秦宴徴将话题带去了沐郡每年呈交赋税的事上…
八月终于来临,户部每天都会收到各地呈交的税银和账目,恵戌帝那里也每天都在接收各地的赋税呈报奏折。
一日,恵戌帝将一份奏折递给秦宴徴,
“你看看这个。”
“好。”秦宴徴双手接过来一看封面,他强压着猛然间雀跃起来的心跳,温声道,
“这是沐郡递来的奏折。”
他连忙翻开,上面的字迹荣润,落笔就带有一股子江素书的柔软,秦宴徴很想伸手去摸一摸,但他怕被恵戌帝看出什么,强忍着看完内容,他道,
“只是很普通的一份奏折,上面奏报的银两确实比大部分郡县呈交的又多又齐全,也没有拖欠的情况,陛下是还有什么疑问么?”
“呵呵,这你就不清楚了。”恵戌帝笑到,
“这过去两年,沐郡的奏折都是他们的副尉守,一个当地人上呈的,不仅是朕,就连户部都要为难一阵,才能搞懂他那夹带着地方文字的账目,今年江素书被朕调过去,奏折明显一目了然,总算没让朕头疼。”
秦宴徴没有赞他英明,也没有赞江素书奏折写的清晰,顾左右而言他道,
“宴徵以前倒是听玳倖提过这个副尉守,说当时的郡守被调去了两年不到,就被他寄折子告到了陛下面前,称沐郡所收的税银极有可能被郡守贪污了一部分,还列举了一堆证据,后来经过核查确有此事,那郡守就被陛下罢免入狱了,沐郡的这个副尉守是个有勇有谋的人。”
“哎,是啊。”恵戌帝感慨道,
“若不是各地民情不同,语言不通,其实将他一个守城官提作郡守也不是不行,朕就是嫌他折子写的太乱,一直下不了决心,这下有人去替他写了倒也行。”
“看来陛下对他很满意。”秦宴徴微微笑到。
恵戌帝看见了他温和的笑意,心底一直存在的一个遗憾冒了出来,他突然道,
“宴徵,如若当初玳倖没遇害,你没有出家,朕与你可能会成为翁婿,只可惜……”
秦宴徴念了一句佛语,与恵戌帝对视着劝慰道,
“公主殿下不是已经找到最合适她的驸马了吗?谋害玳倖的凶手至今没有查出,宴徵出家也只是想为过世的玳倖多念念经,与陛下成不成翁婿,都妨碍不了宴徵代替玳倖孝敬陛下。”
恵戌帝很是头疼,“你是个好孩子,朕知道过去文嫃只是在一头热,她这也即将出嫁了,可前段时间还在跟朕闹,实在太任性了,都是朕和皇后宠惯的,也不知她将来能不能跟驸马过好。”
秦宴徴开解道,
“陛下不用担心,江侍郎为人温和有礼,是个谦谦君子,必然会处处让着公主。”
恵戌帝摇头,“但愿他能吃的消文嫃的小性子……
——
公主下嫁之日,驸马府和江府满堂结彩,红毯从曌月宫一直铺设到驸马府和尚书府,宫外的路上挤满了观礼的人,乘坐马车的公主和驸马先是来到尚书府拜堂,然后回到驸马府宴客。
一切礼节紧紧有条的进行,只是唯一让人不如意的是,作为公爹的江春寅,在前些日子就病了,接受跪拜的之前,竟然是让府里的下人背着才出来的。
这事传到了恵戌帝的耳朵里,他豁然道,
“难怪他前些日子就提前告假了,朕还以为他是因为蕴秋要迎娶文嫃的事,怕府里忙不过来,原来是病了,他怎么不说呢。”
他问到内侍,“你可清楚他是因何而病?”
“回禀陛下。”内侍附身道,
“奴才听江府的人说,江尚书是在户部接收到沐郡的账目和税银那晚就病了,就是他上奏告假的前一日,江夫人还请了隆和堂的大夫去看诊,说是忧思成疾,得静养一段时日。”
“忧思成疾?”恵戌帝蹙眉叹气,“看来他这病,还是朕给他造成的。”
“陛下可千万别自责!”内侍劝道,
“江尚书也年过五旬了,人食五谷哪有不生病的。”
恵戌帝朝正在旁边细心分类奏折的秦宴徴问到,
“宴徵,你对此有何看法?”
秦宴徴收回手,拨着念珠事不关己的慢慢道,
“陛下,宴徵只是一个出家人,也不曾有婚配有儿女,当然不会懂得做父母的心思,不过陛下既然自责,就是对自己的做法存疑。
将心比心,当初玳倖遭遇不测时,陛下伤心卧病三月有余,那江尚书偶然间看到儿子的字迹,这么长时间思子心切,担心焦虑一下爆发,病倒了多休养几日也是情有可原。”
恵戌帝自省道,“也是朕强人所难了,他那小儿子朕召见过,长着一副惹人疼爱的模样,性格也胆小怯懦,朕当时出于多方考虑将他遣走,真没想过会让江爱卿病倒。”
“陛下,江尚书在户部任职十多年,为人严谨,怕是也明白您的考量,他不会怪您的。”秦宴徴按压着内心,用非常平稳的语气说出这句话。
恵戌帝在听了他的话后,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很过分,他竟然让一个如此恪守规矩的老臣父子分离,这该多让人寒心。
他道,“算了,文嫃刚嫁过去,别让人说她克着驸马一家这些不好的话了,朕拟个旨将人调回来吧。”
只是恵戌帝提笔沾墨后,却怎么也下不了笔,因为他没有一个正当的理由。
秦宴徴明白他在发愁,故意问到,
“陛下,怎么了?”
恵戌帝看了看他,“朕在想,派他去可以说是调个郡令执掌沐郡,但这不过三个月就要将他调回来,该用什么理由?”
秦宴徴道:“君王朝令夕改,却实会令人非议,但这件事原因陛下体恤臣子,若是陛下真的想不到理由,宴徵倒是有一个提议。”
不修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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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一步一营达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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