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淇听说叶姝被打的消息后，气不打一处来：“两个男人打一个女人，什么玩意儿！”
沈芷多乖觉的人，给他出主意：“现在正是你表现的时候。”
“表现什么？”
“你没看昨天许老板愤怒的样子？你要想搭上许卫国这条线，不展示点诚意怎么行，你要暖到他心里，才能成为他的自己人。”
周淇被她一语点醒。
沈芷的通透常常令周淇啧啧称奇。
但周淇不明白为什么非要成为许卫国的自己人：“咱们就是跟他有个买卖合作关系，真要成为自己人，也没必要。干嘛求着巴结着别人呢？”
沈芷望着他笑了笑：“背靠大树好乘凉，大哥。”
看他不明白，直说了：“我爷爷在北京可帮不了我们，但许卫国就不一样了。他出身部队大院，又有人脉，是京圈儿的人。”
这么一说，周淇懂了。
周淇最大的优点就是听劝。
“那怎么成为他的自己人，你说？”周淇现在很信服沈芷，诸事问询，言听计从，跟吕布听陈宫的一样。
“你还记得柳北潭么？”
沈芷轻轻一笑。
几天后，许卫国就听说，打了叶姝的两个流氓被教训了。
他知道自己没布置这事。
问了方齐，方齐直言自己没这本事，连事情是谁干的还没查出来。
直到，周淇找到许卫国位于北单商厦旁的办公室，告诉他事情是自己做的。
这出乎了许卫国的意料：“兄弟，你还是个大学生，你告诉我事情是你做的，这不是开玩笑么？”
周淇笑了笑：“我也要长大呀，以后跟着许哥混，不成长怎么行。”
在沈芷的熏陶下，周淇显然人情世故也应付自如了。
周淇告诉许卫国，打叶姝的两个人是京城昌朴区的两个混混儿贾由和李三星。
“你怎么找到他们的？”这几天许卫国在医院陪着叶姝，分分钟想把欺负叶姝的人暴打一顿，奈何他手下几个人竟没查出来。
“还记得柳北潭吧，曾经在红尘录像厅打过我的那个。他对京城各路势力门儿清。”
许卫国想起来了，那个老炮儿。
周淇接着道：“柳北潭有个兄弟叫祁运的，一直在昌朴区晃荡，跟昌朴区那一片道儿上的人很熟，打听到了这件事，说是有个女人给了贾由和李三星一大笔钱，让他们去教训叶姝。”
“女人？哪个女人？”许卫国眉头一皱，似乎猜测到了什么。
“他们说……叫韩蓉幼。”周淇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许卫国的脸色，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砰的一声，什么东西被许卫国摔在了地上，碎裂开来。
周淇低头一看，是许卫国刚刚拿在手里的青瓷盖碗，盖碗连着茶水都被许卫国狠狠摔在地上。
茶水一直流到旁边的书柜下面。
但许卫国没有说话。
周淇知道，男人愤怒的时候，不说话才是最可怕的。
这是爆发的前兆。
怕许卫国一时冲动做出什么事，周淇赶紧道：“那两个人，柳北潭已经叫了几个人收拾过了。一个被打到小腿骨折，一个估计十天半月下不来床。……您放心，他们不敢吭气，都是道儿上混的，柳北潭知道怎么让他们消停。”
许卫国微微点头：“兄弟，感谢。你先回吧，我有点事儿要去处理一下。”
看他神色跟往常的坦荡和气截然不同，周淇有点不放心：“许哥，凡事慎重。”
许卫国深深看了周淇一眼，那表情似乎在说——慎重个毛线。
许卫国果然没有慎重。
他当机立断把婚和韩蓉幼离了。
坐在轮椅上，身边有三四个人照顾的韩蓉幼一向养尊处优惯了，从没想到有一天许卫国会怒气冲冲回家，直接提离婚。
韩蓉幼整理了一下自己丝绒外套的衣领，装作不知内情：“离婚？你知道你的圈子里，有多少人是我父亲的老部下？你能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那是我父亲一手扶持起来的。许卫国，是你翅膀硬了还是我聋了，你现在要跟我提离婚？”
许卫国看着她冷笑一声。
照顾韩蓉幼的王妈在这个家里待得时间最长，忍不住规劝：“韩处长，许老板是一时话重，都是误会。我推你去花园里转转吧。”
提前病退的韩蓉幼，已经是京城政府外事办的副处级干部，这也算给她的一个提前退休待遇。
王妈看形势不对，赶紧推着韩蓉幼要往门口走，门外面五米处就是小花园。
突然，许卫国的大手拉住了轮椅的靠背：“王妈，没你的事。”
随着一声尖叫，韩蓉幼爆发了：“许卫国，你想干嘛？别给脸不要脸，你在外面干的好事，别以为我不知道。”
这一叫不要紧，周围几个照顾她的人吓得退了一步。显然他们知道这是韩蓉幼发疯的前兆。
或者说，从她的腿残了，她的性情就越来越暴躁。
以往，遇到她这种状态，许卫国早就开始温言软语哄她了。
也只有许卫国能让发疯的韩蓉幼回归正常。
可是今天，许卫国看着她无礼的样子，心里只剩厌恶和憎恨。
“我问你，贾由和李三星是谁帮你找的？他们从你这里拿了多少钱？”
这几句话音量不大，却让韩蓉幼瞬间安静下来了。
这个安静下来的女人，除了额前一缕长长的碎发有些凌乱，整体看起来，竟颇秀静文雅。
只是常年坐在轮椅上，她的身体不自觉散发出一种久被束缚的沉闷。
“没人帮我找，我自己找的。我想给多少钱就给多少钱，我是你的妻子，你赚来的钱，不就是让我花的么？”
韩蓉幼这话，就是认了。
而且认得肆无忌惮无所畏惧。
一时间房间里鸦雀无声。
估计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个响儿。
许卫国的拳头握得很紧，声音缓慢，充满反感：“你知不知道……会死人的？”
“哈哈哈……”韩蓉幼一阵大笑。
没人理她。
没人打扰。
等她笑够了，嘴角带一丝轻蔑道：“谁死，她么？我么？还是你？她不该被打吗，没有廉耻的贱女人，跟你鬼混在一起。你要为她杀了我吗？许卫国，我借你个胆，等你来杀我。”
韩蓉幼的挑衅笑容令许卫国困惑——她怎么变成了这样呢？
曾经，是多么明媚天真的一个少女啊！
“离婚吧！”
他决定不再让每个人都受尽折磨，离了婚，大家都解脱了。
“你敢！”韩蓉幼猛地绷直了腰身，显然这是她能做出的最大反应了：“你忘了我们家族给你投资了多少人力物力？你以为你现在跟许惟重攀上关系，就可以把我们甩在一边了？”
韩蓉幼把盖在腿上的丝绸方巾抚平，双臂支在轮椅两侧的扶手上，眼神里满是傲慢：“你记住，资本在权力面前，都是弟弟。”
许惟重，就是北单商厦的背后出资人，京城排名前五的资本大佬。
许卫国叹了一口气，直到现在，韩蓉幼竟然还是一副嚣张的做派，毫无悔改之意。
他不想再跟她多说，直接一句话：“我还是那句话，离婚吧。”
没有回头路了。
也没有意义继续下去。
韩蓉幼终于冷静了下来。
从二十五岁双腿残疾开始，她的情绪暴走了十年。
许卫国插队回来，跟这样疯狂无礼的她共同生活了七年，没有任何怨言，对她一向有求必应温言软语。
哪怕她因为情绪不好，把家里客厅的东西全都砸碎了，他依然没有动怒。
可能，唯一让她不满的事，就是跟叶姝暗中来往了吧。
……换个角度，一个男人容忍古怪残疾的妻子七年，没有夫妻生活没有正常家庭，有一个情人，是不是也算正常？
想到这里，韩蓉幼的眼圈红了。
她知道，自己终于把这个家庭作散了。
她想起十年前，自己从五楼跳下的一刹那。
如果一切都没发生，会不会，他们已经有了一个可爱乖巧的孩子，甚至两个，三个……
韩蓉幼一个人转动轮椅背过身去，默默走向卧室：“听你的，离吧。”
许卫国三天就办好了离婚手续，周淇有时疑惑，他那么大的产业，是怎么分割清楚的。
后来他才知道，除了他们共同居住的别墅，其他东西韩蓉幼一点儿都没要。
韩蓉幼的家族，在政商两届都很吃得开，资本雄厚，她根本就看不上许卫国那些钱。
也是因为叶姝这件事周淇处理得妥当，许卫国从这个时期起，在以后的十几年里，都叫周淇“兄弟”。
直到他们成为敌人。
周淇有了一个靠山，沈芷终于放心了。
看着她拍着心口心满意足的样子，周淇调侃道：“跟许卫国成了兄弟，你比我还高兴，你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
这话简直是炸弹，沈芷听了蹦得三尺高：“看我拧你这张信口胡诌的嘴，我在帮你啊，大哥，你还打趣我。”
说着，用手捏扁了周淇的嘴唇，痛得他嗷嗷叫。
“告诉你，一个巨变的时代要到来了，我们跟许卫国走在一起，就是真正上了车。”沈芷拍拍他的肩膀，故作神秘。
“上了车？上什么车？”
“开往春天的列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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