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林间雾气尚未散尽。与那群叽叽喳喳的小精怪们道别后,寒曦与白灼回到猎屋牵了马,继续沿着官道向南而行。
白灼策马跟在寒曦身侧,时不时侧头看她。寒曦的面容在晨光中显得有些模糊,一如既往的平静淡漠,仿佛方才那片刻的温情都只是幻觉。
犹豫再三,白灼还是忍不住驱马靠近了些,声音放得轻柔:“曦姐姐……”
“怎么?”寒曦目视前方,并未转头。
“你一直在找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白灼问得小心翼翼,生怕触碰到寒曦的痛处,“是很厉害的对头吗?”
寒曦握着缰绳的手微微收紧,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刻入骨髓的寒意:“是仇人。”
简单的三个字,仅仅只是听到,便能知晓“仇人”二字中隐藏着沉重的过往。
白灼的心微微一沉。她看得出寒曦不愿多谈,汹涌的暗流总是隐藏在平静的海面之下。
她抿了抿唇,将更多的疑问咽了回去,只是轻声道:“那……曦姐姐你一定要小心。”
寒曦侧过头,看了她一眼。少女褐色的眼眸里盛满了纯粹的担忧与无措,像是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
“驾。”寒曦没有回应,只是轻轻一夹马腹,加快了速度。
白灼见状,也连忙跟上。两人一时间相对无言,只余马蹄声在林间官道上回荡。
然而,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官道旁茂密的树林中,忽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窸窣声响,速度极快,正迅速朝着她们靠近!
那不是野兽或寻常路人能发出的动静!
白灼狼耳微动,鼻翼翕张,捕捉着空气中的异样,往身侧的林间看去,低声道:“有人!”
寒曦眼神骤然一凛,猛地勒住缰绳,右手悄无声息地按上了腰间的软剑剑柄。
唰唰唰——
几道冷色光亮从林间射出,直直冲着二人面门而去。
想到白灼没有兵器,干脆一把将她按趴在马背上,抽出软剑,将暗器一一挡开。
冷兵碰撞发出铛铛的响声,而后是暗器被弹开嵌入树木上的闷响。有些落在了土道上,爆出了火花,嗡鸣一声乍响。
敌人并不倚靠这些暗器将她们射杀,目的是惊了她们的马,逼她们下马落地。
马腿边的爆炸声让两匹马躁动起来,高高抬起前腿,发出了嘶鸣声。
马背上已然无法待住,寒曦拎起白灼的腰带,拽着她一同翻身下马。
二人落地的一瞬间,数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两侧林中疾驰而出,瞬间将她们包围。
来者共有七八人,皆穿着统一的黑色劲装,脸带黑铁面具,面容阴鸷,眼神冰冷,周身散发着一种令人极其不适的、混杂着血腥味的邪气。
“今年会化形的精怪越来越少,本听闻此山有精怪出没,来跑一趟,却被那几个骗子抢了先……不过……”为首的是一个男人,他上下打量着寒曦,围着二人转了一圈。
眼中惊疑不定,而后一亮,随即化为贪婪与狠厉,男人狞笑着:“果然是你……没想到此行竟有意外之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掌门要找的‘药引’,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寒曦瞳孔骤缩。
药引?掌门师尊?这些称呼和对方身上那令人作呕的邪气……这些才是真正修炼邪术、以生灵炼丹的败类!
“你们是玄阴的人?”已经许久没有遇见他们了,寒曦冰冷的目光逐渐转为一种带着癫狂的兴奋。
那中年男人没想到她竟然会直呼掌门的名号,眼神透着一股狠厉的杀意:“既然知道老祖名号,还不乖乖束手就擒!能成为老祖丹炉中的主药,是你的造化!”
“还以为玄阴那老东西隐匿这么久都收了些什么人,没想到真是越来越入不得眼了。”寒曦轻蔑一笑,“你们又钻进不见天日的阴沟里了么?那今天还真是个好日子。”
见寒曦变着法地说自己不入流,男人怒从心起,他猛地一挥手:“抓住她!死活不论!旁边那个小狼妖,也一并拿了!”
七八名邪修同时发动攻击,各种污秽邪门的法器、淬毒的暗器、以及阴邪的术法,铺天盖地般向寒曦和白灼笼罩而来。
“白灼!退后!”寒曦厉喝一声,腰间软剑化作一道银色闪电。
她没有丝毫保留,一出手便是雷霆万钧之势。剑光如瀑,带着冰冷刺骨的杀意,剑气染着灵力,激起尘埃一片。
软剑在她手中仿佛有了生命,灵动如蛇,却又凌厉无匹。剑锋过处,符器崩碎,毒镖被截停震开,往四面八方弹去,有些直直正中邪修的眉心。
噗嗤——
一声闷响,冲在最前面的一个邪修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她的剑势,便被她一剑封喉。被割开的喉咙,鲜血喷溅而出,邪修眼中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恐,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寒曦的身影如同鬼魅,在人群中穿梭,每一次剑光闪烁,必有一人倒下。她的眼神冷得没有任何温度,只有积压了不知多少年的恨意与杀意。
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血腥的夜晚,爆炸声后,漫天火光,还有亲人的哀嚎。
白灼根本没有插手的机会,她的视线一直跟随着寒曦,恍惚间竟觉得有些陌生。
她从未见过如此模样的她。
她不是没见过血,但她从未……从未见过如此冷酷的杀戮。
寒曦的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地指向致命之处,没有丝毫犹豫,眼眶中泛着诡异的红,就像一个兵人,只为了发泄,越是血腥,那抹红越是妖冶。
又一个邪修被软剑洞穿心脏,只能堪堪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连痛呼声都发不出来,便直接倒地。
白灼从寒曦的脸上看到了笑容。
转眼之间,七八名邪修几乎全然倒下,整个过程连一盏茶都喝不完。
只剩下那个为首的男人在苦苦支撑,他单膝跪地,剑柄插进土中,稳住自己的身形,眼中充满了恐惧与绝望。
他低估了寒曦的实力,她们根本不是她的对手,而那只狼崽甚至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温热的血液溅到了寒曦的脸上,缓缓往下淌着,她抬指揩去,长吸了一口气,仿佛在享受这满是血腥的空气。
再次睁开眼时,诡异的红褪去,金色竖瞳直直锁定唯一一个还在喘气的领头的男人。
“妖……妖怪——”男人惊恐大叫,转身就想逃跑。
“想走?”金瞳寒光一闪,软剑如毒蛇出洞,瞬间缠住他的脚踝,猛地一拉。
男人惨叫着摔倒在地,抱着似是被刀片绞过、伤痕深可见骨的小腿哀嚎。
“我是妖,你们是人么?”寒曦不紧不慢地走向男人,眼底中的寒冰快要凝成实质。
男人见寒曦向自己走来,手脚并用地往远离她的方向爬。
寒曦身影一晃,已出现在男人身边,踩在他脚踝上狰狞的伤口,染血的剑尖挑开他的面具,抵上咽喉,声音冰寒彻骨:“说!玄阴那老东西在哪里?!你们的巢穴在何处?!”
面具之下是一个中年男人的面容。
男人吓得浑身瘫软,疯狂地摇着头,想要远离寒曦的剑尖:“我、我不知道……老祖行踪莫测……巢穴、巢穴也经常变换……我们只是外围……我真的不知道……放过我吧……求求你……”
“不说?”寒曦脚上用力,男人的脚踝鲜血止不住地往外涌。
“我、我说!我说!”极致的恐惧与皮开肉绽地彻骨疼痛压倒了一切,中年男人尖叫道,“老祖他、他最近可能在——”
就在男人即将吐露某个关键地名的时候,他的声音猛地戛然而止。眼睛瞬间暴突而出,布满血丝,他的脸颊、脖颈处的皮肤下,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疯狂蠕动。
“呃……呃……”他发出痛苦的嗬嗬声,双手疯狂地抓挠着自己的喉咙,似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没几下就将皮肉撕扯了下来。
“又是蛊虫!”寒曦脸色一变,立刻收剑后退。
“噗”的一声轻响,中年男人七窍之中混着血液钻出无数细小的、漆黑如墨的蛊虫,在地上扭曲着。
男人的身体如同被抽干了精血的皮囊,迅速干瘪下去,眨眼间便化作一具恐怖的青灰干尸。
宿主断气,那些蛊虫也慢慢不在扭动,随之化为黑灰,随风消散。
周遭瞬间如同死寂一般,只剩下卷起尘埃的风从耳边呼啸而过。
官道上只留下浓重的血腥味和一片狼藉的尸体。
寒曦站在原地,握着仍在滴血的软剑,胸口剧烈起伏。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每次都是这样!只要即将问到关键,对方就会被种下的蛊虫反噬而死!玄阴那个老东西……做事永远如此狠绝谨慎!
巨大的无力感和愤怒几乎要将她淹没。一年又一年,她就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世间寻找,每一次刚摸到一点线索,就会立刻断掉!
仇恨如同毒火,日夜焚烧着她。在白日隐忍,在梦中煎熬,终日不得安宁。
“混账!混账!混账!混——”一腔愤怒无处可发,寒曦像着了魔一样胡乱挥舞着软剑,抽在已经干瘪的尸体上。
软剑削砍的破空声中,寒曦目眦欲裂,眼底尽是猩红。
“曦姐姐——曦姐姐!他死了!寒曦!他已经死了!”白灼从背后将寒曦死死抱住,握住她的手腕,压在身前。
最后一句话刺入寒曦的耳膜,似是将这句话听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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