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唐修远面露难色，“下官不知......”
“灵渊鼎。”徐回初懒得同他废话。
唐修远正欲答应，那位大人的脸赫然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他一缩脖子，神情再度犹豫起来。
“怎么了，唐大人可是有什么难处？”徐回初也不急，笑吟吟看向他，“您若是有难处，我也能够理解。既然如此，那我就只好自己找了。”
“哎呀，只是你也知道我的时间一向珍贵，这多耗出来的时间，唐大人打算如何弥补？还是说，要我自己来取？”
唐修远此刻是骑虎难下，在心中疯狂权衡利弊。徐回初在旁边不紧不慢用匕首敲击着桌面，仿佛一道催命符一般。
“让我看看从哪儿开始呢？不如就从您院子里那条狗开始吧——毕竟，恶犬老是容易乱吠，还不如杀了一了百了，省的大晚上扰民，扰了唐大人清梦。”
他话中似乎意有所指，唐修远浑身一颤，冷汗涟涟。
“不！”唐修远慌了，也顾不上那么多，“我给，我给，您随我来。”
唐修远走起路来还发颤，一瘸一拐走到书架旁，将摞在一起的书简最上面那一卷转了一圈。
暗室？倒也不奇怪。
只听一声清响，原本严丝合缝的墙面出现一道缝隙。
伴随着缝隙逐渐扩大，唐修远哈腰道：“这边请。”
徐回初一挑眉，手上用力，将匕首钉在唐修远的檀木桌上，这才缓步跟上。
暗室里幽黑一片，唐修远拍了拍手悬挂在两侧的灯应声而亮，室内顿时灯火通明。
唐修远轻车熟路引着徐回初向前，一路上几度想要开口说话，在看见徐回初的眼神后又将话咽了回去。
“唐大人，有话不妨直说。”
“这，这......徐少主，借鼎一事下官不敢有任何怨言。只是这鼎其实并非下官所有，若是叫上头那位知道了......”
“他知道了又能如何？”徐回初冷笑，“他的项上人头我总归是要取的，早知道晚知道有什么区别？”
“是是是是是是。”唐修远忙不迭点头。
不过须臾，二人一前一后行至暗室的最深处，四周墙壁由青石砌成，上面镌刻的的古老符文在火光之中若隐若现。
“到了，请您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取灵渊鼎。”
唐修远上前几步，就听徐回初的声音传来，好似毒蛇吐芯：“有劳唐大人了，不过眼下我才想起了件事，方才进来的太急，我的匕首好像掉在你的桌上了，那匕首可不一般，若是我出了什么事，将怨鬼引过来了可就不好了。”
话里话外，就是在威胁他不要轻举妄动。
见心底的想法被拆穿，唐修远表情狰狞，却也只好隐忍不发，老老实实取来一只木匣：“您说的是，下官自然会小心办事。”
徐回初没回话，而是盯着那只匣子。
匣子表面雕刻着一朵盛开的莲花，花瓣间似乎流转着淡淡的光晕，光是看着，就已经感受到灵力的运转。灵渊鼎静静躺在里面，鼎身铸满了繁复的云纹，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公子？”唐修远带着探究的眼神讨好道。
“唐县令美意，我就收下了。”
唐修远见他一副不会在追究的模样，不由得长舒一口气。
“你想让我放过你，当然可以。”徐回初也笑，“只是，貌似想要你死的人，不止我一个哦。”
“什么？”唐修远一颗心还没放下，又提到了嗓子眼。
“这位客人，看了一路好戏，不妨出来一见？”徐回初也学着唐修远方才的模样一拍手。
四周死寂，唯有烛火摇曳，时不时发出几声灯花炸开的噼啪声。
“徐少主，您就别吓我呃——”唐修远以为是徐回初恶作剧，正要开口说话，就被什么尖厉东西牢牢抵住了咽喉。
“徐公子也真是的，也不提醒人家除了眼前，还要注意一下身后。”那人叹了口气，刀身用力在唐修远脖颈初划出一道血线，“要是我心肠再狠一些，直接一刀了结了他，我们唐大人岂不是到死连是谁杀了他都没有看清。”
“阁下一身黑袍，就算提醒他他也难看出你是谁吧。”徐回初抱着臂，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人。
“一刻钟前，帮方知予他们擒住怨鬼的人，就是你吧。”
“聪明。”黑衣人不否认，“说到这个，我也有一个猜测，怨鬼会出现在那，也在徐公子的计划当中吧。”
“怎么说？”
“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徐公子此行正是为了怨鬼而来。怨鬼被擒，若不是在你的计划当中，你又怎么会袖手旁观？还有闲心来这里取什么灵渊鼎。”
“你很了解我的行踪。”
“不敢，只是猜测罢了。”黑衣人一笑，“不过看起来，我似乎猜对了。”
“最开始，我还有些担心，若怨鬼真被他们活生生捉住了，你又该如何？现在看来，徐公子怕是早就有了让怨鬼脱身的法子了。”
“是又如何？”徐回初不置可否。
唐修远几度想要昏死过去，偏生抵在喉间的匕首不断收紧力气，现在又听着两人谜语一般的对话，他感觉两眼直冒金星。
“若是的话我大概有几分猜测了，你方才是和我们的唐大人提起过一嘴桌上的那把匕首，我猜应该和它有关吧?”
徐回初收起了笑意，眼中杀意弥漫，面无表情盯着这个不速之客。
“你先是让怨鬼拖住他们，再借机损耗他们的实力，最后在他们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候，再把怨鬼召回去，自己坐收渔翁之利，这招实在是妙啊。”
“只是你猜猜看，那把匕首现下在哪？”
徐回初皱眉，却见那黑衣人握在手里的匕首寒光一闪，模样与自己留在外面的那把如出一辙。
“你是怎么做到的。”徐回初哼了一声，听不出喜怒。
“是有些麻烦，徐公子用了好大的力气，拔出来是要费些功夫。”
暗室里气氛一时间剑拔弩张，灰尘扑簌下落发出细微的声响。
“阁下不辞辛苦跟来这里，应该不止是为了说这些吧。有话不妨直说？”
“所以我说，徐公子是聪明人，而我就喜欢和聪明人讲话。”黑衣人赞叹道，紧接着又说，“若我说，我要的东西与徐公子一样，你待如何？”
“你这是在找死。”
“徐公子，你听见了吗。”黑衣人不答，反而侧耳听了片刻。
“什么？”
“要下雨了。”
这人的话毫无厘头，饶是徐回初听了，也想不明白对方到底在想什么：“所以呢？”
黑衣人又笑，手上卸了力，唐修远以为是他松懈，忙不迭挣开束缚，连滚带爬向外逃去。
“救命啊，来人啊，有人——”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眼睛骤然睁大，随后在不可思议的神情中重重栽了下去。
在他背上，一把匕首狠狠插入皮肉，泛着冷白的光。
黑衣人收回手，小声嘟囔了一句吵死了，这才看向徐回初：“我喜欢下雨天，所以，我不想今天死。”
“你倒是有趣。”徐回初缓步上前，从唐修远身上取下那把匕首，借着他的衣角擦了擦刀，神情似乎有些遗憾：“真死了啊——”
“真遗憾——”黑衣人也说。
两个人似乎都是叹息，可无论是语气还是动作，无一不透露着置身事外的淡漠感。
“还要多谢你，将匕首替我带进来了。作为回报，我给你留个全尸如何？”
“徐公子，”黑衣人还是笑眯眯的语气，“我说过，我不想在雨天死。”
“我不想死，就没人能要我的命。”
说罢，他身形一晃，在徐回初眼前消失。徐回初警惕回头，抬手一挡，正好挡住对方突然出现又猝不及防的一击。
“方式有点老套。”徐回初点评道。
“是吗？”黑衣人又是一晃，拢在黑袍下的手直直伸向徐回初另一只手上的木匣。
徐回初一侧身，让那人扑了个空。
“差一点点。”黑衣人遗憾道，随后一挥袖，几根银针从袖中飞出，朝徐回初方向疾飞而去。
徐回初一挥匕首，叮叮哐哐的声音响起，那些银针又朝四处散去。
“暗器不错。”
“我还淬了毒呢，可惜了。”黑衣人好心补充道。
“那你还有什么本事，尽管试出来吧，”徐回初扬了扬下巴，“这位，姑娘。”
“姑娘？”黑衣人失笑，“怎么看出来的?”
“我猜的，”徐回初面不改色，“没想到你承认了。”
“没什么好遮掩的。”黑衣人很爽快承认了，顺便张开双臂，在徐回初面前绕了一圈，“其实也不难猜，不过我走的急，客栈那边的两位大概是没看清。”
“也可能是真的蠢。”徐回初嘲讽道。
“既然知道了我是个姑娘，徐公子可否手下留情？”
“当然，我不是说了，留你全尸。”徐回初正准备抽出一张符纸来，忽然想起，自己揣在身上的符都被明烛尽数薅走了。
徐回初：......
“算了，”他抓了一把头发，面带遗憾，“我今天带的东西，好像没有能保你全尸的，实在抱歉了。”
他语气诚恳，手上动作却截然相反，不知从哪又变出了一枝枯枝，带着唇边的笑意一起递上来：“作为补偿，送你一枝花如何？”
黑衣人沉默了许久：“不了，徐公子的花，旁人怕是没命收。”
但她却伸出手，握住那枯枝，凑近徐回初几步，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我听说徐公子的花，哪怕折在了手上也还能开，我想活着见到一次，可以吗？”
这话听上去像是示弱，徐回初低着头看向她，她的身躯隐在宽大的黑袍之下，性情古怪，却让他总觉得有几分眼熟。
“徐公子，杀了我你得不偿失。”
脑海中浮现出明烛那双害怕又坚定的眼神，她说出的话无疑是冷的，可她的泪又是滚烫的。
当真是个很奇怪的人，徐回初想。可冥冥之中，他又觉得这个姑娘和自己有些像。
他生来孑然一身，而她身边明明有很多人，却还是那样形单影只。
可她也是不一样的，她想活下去，那种无论用什么样的方式也要活下去，脆弱又顽强的生命力，是他没有的，也不能理解的。
她真的很奇怪。
所以，自己放过了她，不止是因为她那一套自以为完美的说辞。
他又看了一眼面前的女子，闭了闭眼，排除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手中的枯枝开始生长，一点一点，死气沉沉地贯穿了眼前人的手掌心。
不是每个人都有那样好的运气的。
“抱歉。”他又扬起笑，“我的花，不是给活人看的。”
“是吗？”黑衣人的手上血流如注，她却好似面不改色，声音也十分平稳。
“那真遗憾。”她极轻地叹了口气，手上用力一折，枯枝应声而断，身上却仿佛失了力一般，朝着徐回初的方向倒去。
她用那只没有伤的手，捂住了徐回初的眼睛。徐回初正想后退，下一刻，他感到有什么温热柔软的东西贴上了他的唇。
暗室外，雨声淅淅沥沥，落在徐回初耳畔，荡漾出一池清浅的春水。
——那是一个猝不及防的吻，短暂的像是幻觉，但又确实真切的发生了。
徐回初的眼睛骤然瞪大了，饶是自诩久经世面，也不明白当下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双手无措垂在一旁。
“滴答——”那姑娘的血顺着他手上的枯枝，滴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清响，掩盖了枝叶生长的声音。
没等徐回初反应过来，她放下手，又退后几步，唇再度隐没在黑袍之中，浅笑一声，从刻意被掩饰过的声音里也能听出几分计谋得逞的欢愉：“抱歉了，徐公子，不过看来有些事情书上说的也没错。”
“美人计，还挺管用。”
徐回初心觉不对，再侧头看去，只见方才握在手心的木匣已经不翼而飞，在看向黑衣人，果然正被她揣在胸口。
她耍自己？
她居然好意思说什么美人计？她露脸了吗就美人计？
徐回初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气急败坏。
雨声渐大，风吹得窗户吱吱作响，暗室里的动静，被很好隐藏在一片嘈杂之中。
“雨下大了啊，那么徐公子，我们后会有期。”黑衣人手背在身后，一张符纸亮起光，“这里，还要麻烦你处理一下啰。”
“顺便提醒一下，你再不出手的话，那只怨鬼可就要被别人带走了哦。”
不待徐回初回答，她便如烟一样消散，空气中顿时安静，仿佛水面涟漪散开，又恢复一片平静。
徐回初立在原地，身上杀气腾腾。过了不知多久，他抬起眼，气极反笑，他反手敲碎了匕首上镶嵌的猫眼石，瞬间黑雾如潮水溢出。
周遭灯火东倒西歪，被掐灭了不少，只有零零散散几盏勉强支撑着。
怨鬼身形逐渐显现，只是相比来时，虚弱了不少，她的声音也更加沙哑，每一声嘶鸣都沾染着血腥味。
“怎么回事？”徐回初见到她这幅模样，眉头皱的更深，“就算有人插手，你也不该伤的这么重。”
怨鬼在空中翻腾许久，终于艰难开口：“......阵......贺.......”
“缚魂阵的事情我有分寸，至于贺溪川......他居然会出手？”
徐回初掩着唇，看也不看就从唐修远的尸身上踏过，传来一阵骨头被碾碎的声音，他几乎是咬牙切齿：“还真是祸不单行啊。”
是谁调戏了良家少男好难猜啊[彩虹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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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夜袭（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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