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眸子这般敞亮,问心无愧。如烈日耀眼,让本在黑暗中苟且偷生之人移不开眼。
“我带你去买新衣裳,秋去冬来,难道没有棉布裳穿?”
少女心情大好,换了一件大红色的棉袄,喜气洋洋。
薛胜忠见到女儿一改往日的幽怨暴躁,生龙活虎起来,欣慰一笑。
“玉儿,又不是过年,穿得这般喜庆是为何?”
“我高兴,高兴不能这么穿吗?”
少女嘟起小嘴,双手叉腰,好似一只傲娇的布偶猫。
父女两个很快结束了问礼,薛胜忠转身上马车,前往当地的衙门。
薛老头是张镇的一个小员外,芝麻大小的官职,但不妨碍他在张镇的人眼中,是个声名显赫的人。
少女单手掀开窗帘子,眨眼之间,方才站在原地的少年不见了踪迹。
刚想发出一声疑惑的喟叹,她猛然惊觉身后贴近一股热源。
“多谢小姐关心。”
少女迅速与他保持距离,深呼吸后,微微笑。
“……你!好,我们出发。”
一路上,季延都没有看她。
一双无情桃花眼冷冷盯着窗外过客,思绪飘远。
可能是自己多想了吧?
薛琼玉安慰自己。
季延如此不知男女大防,亦有可能是他作为鱼奴,出身低贱,不如钟鸣鼎食之家的世家子般,克己复礼。
反倒是季延,她转开一双水灵灵的杏眼看他。
给少女一种神秘,孤傲和忧郁的结合,分化成人却天真残忍的小妖。
生吃兔子时,唇边沾血,很奇怪的一种野性,可真的细细打量眼前的色目人,他却过于安分守己。
她思绪越来越乱,干脆摇了摇头,不再多想。
张镇上,名气最大的布坊,就属锦绣阁。
少女的马车刚好路过古玩城,却见岑表弟的铺子关了门。
她叫马停了下来,蹙眉问一个路人。
“老婆婆,这铺子前些日子不还开张吗?怎么今日却关门了?”
老婆婆转了转眸子,似乎是在回忆。
“姑娘有所不知,前些日子,此处有一幅画作被盗了,官府的人把上上下下都围了起来,但忙活了大半天,只发现了一个脚印,连小贼的半根汗毛也未曾逮着。”
“怎么会这样?”
少女直接跳下,三两步去敲门,片刻后,果真无人回应。
她低眸,看来给季延买了衣裳后,需要去一趟岑家。
锦绣阁分外热闹,张灯结彩。
薛琼玉连忙问有什么喜事,高兴成这般。
一个中年女人一身绀青色袍子,身姿婀娜,很是性感。
“姑娘不知吗?李家三公子和苏家一小姐过几日便要成婚,双方父母都商量好了良辰吉日,这婚宴上的布匹,定的就是咱们锦绣阁的料子。”
言语间,那女人抬手一甩,一匹金丝蚕料就展开在两人面前。
“这李家……不会是上林李家吧?”
少女莫名想起前些日子和自己吵嘴的李凌白,着实是个莽撞无知的少年。
但好在他正义十足,侠义仁厚,未来定然是个好皇帝。
“姑娘看样子很吃惊,怕不是认识这新郎官?”那女人头戴一朵艳丽至极的牡丹花,好奇打量少女。
身后的季延被这个女人一瞧,也不抵触,只是淡淡地回看。
“不认识。”薛琼玉摇头,确实没见过李家三公子。
那女人掩嘴唇一笑,很是妩媚,几乎是略过了少女,直直盯着季延。
“姑娘,这位小郎官是你的夫君吗?要知道色目人在当地可不常见哦。”
“不是!”
她连忙转移话题,“我带他来是为了选几件衣裳的,他是我薛家的下人,不是我的夫君。”
已经记不得第几次澄清,薛琼玉嘴角疲惫一笑。
“原来如此。”
听出了女人语气中的兴奋,薛琼玉心中暗道不妙。
一转身,果真看见那女人勾搭起季延来。
被陌生人动手动脚,季延只是一脸疑惑,浑然不知自己被占了便宜。
少年蹙眉,略有些无助看她。
“小姐?这夫人是何意?”
她眼疾手快,拦住了女人的不安分的手,故作严肃:“喂!你在做什么?打狗也得看主人的,我乃薛家大小姐薛琼玉,你没听过我的名讳吗?”
那女人过真一愣,旋即将眼底的一抹惧色掩盖,恢复了初见时的礼貌。
“原来是薛大小姐,失敬失敬。”
她请两人走入锦绣阁,琳琅满目的丝绸摆放在眼前。
女人识趣极了,称职地给季延选了几套合身的衣服。
她引着季延走出,笑道:“薛小姐,这一身如何?上京的世家子们可都是选这火热的样式。”
心中正忧愁岑家一事,薛琼玉有些走心,没有转过去看,只是敷衍点头。
他走到少女面前,似乎有意让薛琼玉看一下。
一身乌色劲装,显得干练气派,腰间是简至的环扣,泛着银白色的光。
他一头墨发规规矩矩梳着,虽然没有上京世家子的气魄和华丽,也比不上蔡泉那种清新脱俗的雅致。
但特别之处,就在于季延完全没有矫揉造作,叫做……天然呆。
可少女只是被惊艳一瞬,很快忧心下去。
很是敷衍地笑了笑,夸赞他:“十分合身,若是喜欢就这件吧。”
见他似乎愣住,可能是怕付不起钱,少女笑道:“费用我出,你是我薛家人,自然不能穿得让人笑话才是。”
她让季延先回府,自己拦了一马,趁着天色未晚,对翠儿说:“翠儿,帮我和爹爹说一声,我去岑家找岑成生,今夜不回来了。”
*
岑府门第不如薛家,大门档次低了几个级别。
少女翻身下马,抬手犹豫着自己是否冲动行事。
吱呀,门恰好开了。
“怎么是你?”
几乎是同一时刻,对面的人和薛琼玉一起惊呼,她十分不悦,怎么在哪儿都能见到李凌白。
“这是我表兄弟家,我怎么不能来?”
少女站直一侧,给威风堂堂的李二公子让出一条路。
他玉面清冷,轻哼一声,“那薛大小姐可知,我来此是做什么的?”
李二公子身后跟着两个带刀的手下,统一穿着官服,来势汹汹。
少女心中暗道一声不妙,摇了摇头,“不……不知道。”
蔡家和薛家是怎么被团灭来着?
薛琼玉心下一紧,季延暗中做了手脚,让两家私联,钱款私通,贪污结党等一系列罪证,匿名送到了大理寺少卿李大人手中。
原主死活不愿嫁过去,但被逼着嫁给蔡峰,似乎有一部分是出于此原因。
“你表弟开了一家黑店,薛大小姐难道不知道吗?”
他颇有些怒目圆睁,薛琼玉从小到大谎话连篇,甚至欺男霸女,无恶不作。
和薛琼玉认识,便是李凌白此生最大的耻辱,未曾想家中长辈又因三弟和苏家娘子成了一对佳话。
近日上赶着催自己和薛琼玉的婚事呢!
正愁无处发泄,薛琼玉便来了。
他忽地话锋一转:“薛大小姐莫怕,我李凌白定会看在往日青梅竹马情分之上,对你从轻处罚。”
见薛琼玉情不自禁咽了咽口水,知她面上不显,实则暗中惧怕。
李凌白调笑,微微靠近一步。
“薛大小姐每日在张镇养尊处优,想来是没听说过大理寺的名号吧?”
“什么?”
她退无可退,身子压在门上,心中恐惧渐渐升起。
“鞭刑,薛大小姐是客人,鞭子是最轻的刑法了。不过我记得,即便是参与合谋,似乎最少也要判五十鞭吧?”
李凌白蹙眉,转身看了属下一眼。
两人倒是识相,连忙补充道:“回公子,虽然薛大小姐细皮嫩肉,但咱们大理寺采用的是沾了盐水的鞭子,一面,吸饱水的鞭子甩出的力道更沉重。另一方面,盐水还能防止犯人因伤处化脓晕倒,保证能让犯人醒着受完这五十大鞭。”
少女嘴唇发抖,开什么玩笑!
她抬手气急,想起岑成生开的确实是黑店,底气开始不足。
“你……你你,以权谋私!”
见薛琼玉吃瘪,李凌白难得一笑。
他长着一张正气凛然的脸,少年意气尽显其间。
“好了,薛琼玉,我李凌白虽然厌恶你,但仍是一个公私分明之人,绝不会假公济私。”
他转身推开门,难得平静和她沟通。
“你表弟确实开了一家黑店,但并非我故意为难搜查,他自己报官,说铺子里失窃了,让我们的人勘察得知了他往日的所作所为。”
失窃?
“是否是一副在阁楼上婊着的山水画失窃了?”
少女近几日也听闻不少南齐旧国的事,越发觉得这件事和蔡泉脱不了关系。
“你……如何得知?”
李凌白一愣,他分明封闭了消息,因那副失窃的画作实在是前朝旧物,马虎不得。
“你见过那副画?”
这回,李凌白是笃定看她。
想瞒也瞒不住了,薛琼玉不想落得个通敌叛国的罪名。
她一双亮晶晶的杏眸十分坚定,“我那日确实见过一回儿,不过印象不是很深刻。”
“那你又为何得知失窃的这一幅画就是阁楼上的那一副南齐旧画?”
李凌白收起了笑容,十分严肃看她,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波动,都不曾放过。
“李二公子是在套我话吗?”
薛琼玉听见他大大方方地把“南齐旧画”危险用语说出口,便知道李凌白是在试探她。
她顿了顿,不可能将陈清荷出卖。
陈清荷与南齐旧国到底是什么关系,她并不关心。
陈清荷若是落到了李凌白手中,或许李凌白会对她一见钟情,颇为宽松,甚至为她脱罪。
但李凌达可不是这般纵容弟弟以身入局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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