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败了。
夜，死一般寂静。沈年惶恐不安走出会所。
他唯一能做的，只有道歉。
发给萧澈的消息没有任何回复。一开始没有出现感叹号，沈年还在庆幸，萧澈没有删他好友，可后面他才隐约觉得，也许萧澈是把他拉黑了。
烟雾在嘴里缓缓吐出，他试图用尼古丁麻痹自己。好像这样，就能忘掉萧澈对他厌恶至极的眼神。
可他在抽烟，萧澈本来就讨厌烟味。他从始至终，都不在萧澈的喜欢范畴之内。
在妈妈刚出事那段时间，他满脑子都是想着赚钱。
他成绩好，又拿了奖学金，托老师给他找了个家教兼职。
那是一个很富有的家庭，住址是一个在江边的独栋别墅。
他在那里兼职家教的时间并不长，却收获了不少的酬劳。
那时，家教一般在下午五点多结束，沈年之后便会收拾东西离开，然后去附近的便利店买那里最便宜的面包吃。
吃面包的时候他喜欢倚在江边的栏杆看小岛上的鸟群。
江边很美，尤其是在日落降临的时候。
光斑将树叶染上一层金黄，他透过树叶，看到江心的小岛。接近傍晚的时候，随着一声声响亮的鸟鸣声，划破天际。群鸟在那一座小岛上飞舞盘旋，长空是漫无边际的舞台，他们自由翱翔，歌唱快乐。
沈年每次都会在那里驻足，可那些可爱的小生物并不靠近岸边的人类。
可是突然有一天，有一只小鸟向沈年飞了过来。从未得到过鸟类靠近的他陷入了恍惚。回过神来才发现，一只鸟在叮他手上的面包吃。
原来是因为想吃东西了。
沈年温柔地笑了笑，却不敢随意乱动，怕惊扰到小家伙。手里的面包所剩不多，如果这只鸟喜欢吃，他可以全部都给它。可那只鸟只是浅尝了一口，似乎是觉得不好吃，没有留情很快飞走了。
沈年看着手里干巴巴的面包，半垂着眼帘，他有些悻悻地想，肯定是因为自己带的面包又便宜又难吃，所以那只鸟吃过一次之后就再也不想光顾了。
他喜欢那些小鸟，可他又有什么值得那些小鸟喜欢他的地方呢，他甚至没办法给他们提供昂贵又好吃的面包。
他说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喜欢萧澈，所以在看到萧澈那样厌恶他的眼神之后，才会觉得心脏像是被无数利刃反反复复刺穿，落得个千疮百孔，叫他难受得喘不上气。
他知道不是所有的喜欢都会得到回应，更何况是不怀好意的喜欢。
萧澈早些时候说接他下班，还要一起去他工作室，沈年自暴自弃地想，要是再晚一点行动，会不会和萧澈待的时间会更久一点。
可从此他们两人，可能不会再有任何瓜葛。
他简直糟糕透了，既弄不到钱给妈妈治病，还妄想用那种卑劣的手段去勾引一个正常人。
烟雾模糊视线，他又向对方发了“对不起”这三个字。
消息铃声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响起。
萧澈拿起手机一看，果然又是沈年。
浓郁的夜色像化不开的烦闷，一切都来得太过突然，最开始沈年亲他，他愣在原地，直到沈年的动作逐渐过分，他才反应过来。
那件从沈年身上得来灵感的衣服此刻正套在假人模特上，原本是要送给沈年当礼物的。
想爬上他床的人数不胜数，可那个人不应该是沈年才对，明明看起来这么单纯无害，却藏了这种心思。
被推开的时候沈年眼睛很红，他第一次看到沈年哭，嘴唇也在打颤，睫毛很长，流眼泪的时候会被打湿。明明沈年才是那个始作俑者，却比他还要像一个受害者。
他已经分不清沈年是真的难过，还是又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用眼泪和脆弱博取他的同情。
沈年会不会也是这样去勾引别的客人，他无从得知，但一想到有这种可能，一股无名怒火便熊熊燃烧。
他从模特上取下那件衣服，没再多看一眼就把他扔进垃圾桶。
最后手指落在“删除好友”四个字上。
沈年晚上睡觉前再次忐忑不安发消息给萧澈的时候，对面出现了红色的感叹号。
他看着红色的感叹号发呆了会，良久，直到眼泪滴在手机屏幕，寂静的空间里传出细小的呜咽声。
和萧澈的聊天信息在潮湿的视野里变得模糊不清。他开始抱着被子小声地啜泣，眼泪又打湿被子，到最后哭累了，半梦半醒睡了过去。
一晚过去，沈年醒来再没看过一次手机。
他照常刷牙洗脸出门，做早上的兼职，中午吃完饭去医院看望妈妈。
医生说妈妈最近胃口都不好，只有他去的时候，妈妈会多吃一点。
把碗里的饭菜喂妈妈吃完，沈年牵着妈妈的手放在脸侧。像只小猫一样胡乱蹭妈妈的手，想寻求一点安慰。
“妈妈。”沈年的声音很轻，像是在撒娇。
女人也任由沈年这样握着她的手，可她给不了沈年太多安慰。车祸和失明无时无刻让她深陷痛苦，她苟延残喘地活在世上，带给沈年的只有累赘，尽管沈年从未放弃她。
女人一双眼睛目无焦距，“下午还要上课吧？妈能照顾自己，你先回学校吧。”
“还想多陪陪你，不想走。”
“好啦，回去吧，早点回去，早点休息一下，不然下午上课没精神。”
沈年垂着头，过了几秒之后，才开口说话：“妈妈，那我先回去了，要好好照顾自己。”
沈年不想走，要是妈妈没有出车祸该多好，要是妈妈眼睛看得见多好。
他只有妈妈一个家人了。
晚上到点去会所工作，他充斥着一种莫名其妙的抗拒，他在这里第一次见到萧澈，也第一次看到萧澈对他鄙夷的眼神。
进到会所，记忆像被惹怒了的马蜂向他迎面袭击，侵蚀他的头脑。
小明从他身旁走过，高傲地抱着手，睥睨他，“你怎么好意思的，还敢来这吗？”
沈年心里像被重重一击，“你什么意思？”
小明冷笑一声，走了几步没理他，突然回头又开口：“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小明话里有话，没头没尾，却让沈年心跳慌乱不已，昨天晚上的事，小明难道知道了？
可是除了他的萧澈，应该没有人会知道，难道是萧澈他……
不会，的就算萧澈再讨厌他，也不会用这件事为难他，萧澈不是这样的人。
沈年苦笑心想，就是因为知道萧澈永远不会难为他，他才敢这样去招惹萧澈。
沈年心高悬着，小明本来就讨厌他，可能是他想太多吧。
他来到荣姐办公室敲了敲门，里头喊了声请进。
沈年开了门，便看到荣姐面色突变。
荣姐怒道：“你还来干什么？”
“怎，怎么了，荣姐，你怎么这么生气？”
荣姐重重地合上手里的文件，“骚扰客人，亏你做得出来。”
荣姐的话给了他一记重拳，一瞬间好像被人抽去了筋骨，他双腿发虚，连站也站不稳，往后踉跄了半步，“荣姐，我错了。”
“你骚扰客人的视频不知道是谁发给大老板的。但是你太让我失望了，你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做也就做了，为什么偏偏在会所，”荣姐气得嘴唇发抖，指着鼻子骂他，“你脑子是被狗吃了吗？大老板明令开除你，让你滚蛋，就连我一个月工资都被扣完了，蠢货！”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有视频？”沈年双手止不住发颤，“荣姐，我不能没有这个工作，能不能求求你，我真的很需要钱。”
“这就是你动歪心思的理由吗？你还好意思求我。你知不知道你骚扰了谁？萧澈是时尚圈知名设计师。要是他追究你的责任，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嘎嘣一下，沈年的眼泪流了出来，“荣姐，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能不能帮一下我。”
沈年本来就生得好看，哭起来梨花带雨，让人心怜，荣姐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闭了闭眼，无奈开口：“我帮不了你，你走吧，以后不要来了。”
沈年绝望地低下了头，他还是哭，眼泪不停地往下流，却不敢再出声。
“对不起，荣姐。”沈年哽咽着说完，整个人像丢了魂似的打开办公室离开。
突如其来的打击让他抬不起头。他已无心去追究为什么会有视频，为什么那个视频又发到了大老板的手机上，归根到底，他才是一切的始作俑者，是他做错了事。
他心不在焉地走在走廊上，直到差点撞上这里的客人。
一道熟悉又戏谑的声音响起，“你在哭，为什么？”
陈思鸣唇角勾着轻佻的笑，想伸手去擦他的眼泪。
沈年缩了缩没让陈思鸣碰到自己。
陈思鸣的手在半空悬停，倒也没生气，他语气轻佻，“听说你上周一整周都没来，现在还被炒鱿鱼了。”陈思鸣笑了笑，“小师傅，怎么这么可怜啊？”
沈年没抬头看他，撇过脸，又抽了抽鼻子，愧疚，悔恨，羞耻，各种情绪掺杂在一起，他不知道怎么面对萧澈，也不知道怎么面对他的朋友。
他现在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待着，可陈思鸣左右堵着他，明显不想让他过去。
“你很缺钱吧？”陈思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笑道：“不然也不会想着去勾引我朋友？只是我有点好奇，为什么不是我呢？”
陈思鸣又开口，“他不喜欢你，我喜欢你啊，你要多少钱？价钱你开，多长时间我定。”陈思鸣直勾勾地看着他，向他布下天罗地网。
一切都错得太过离谱，如果不是陈思鸣那段时间都没来，他的目标一开始就会是陈思鸣，而不会有后面的事了，他也不会对萧澈做出那样的事，让他厌恶。
沈年有些呼吸不上来，答应陈思鸣的每一分每一秒，心脏都在突突地疼。
他大概是喜欢萧澈，这样做，萧澈只会更加厌恶他。
可他只有妈妈一个家人了，为了妈妈，陈思鸣就算把他切成碎块拿去喂狗，他也愿意。
“之前有做过吗？”陈思鸣的手捏了捏沈年的脸，很快，嫩白的脸上被捏出印子。
沈年摇了摇头：“没有做过。”
陈思鸣又捏了捏沈年的耳朵，往耳朵尖尖那里轻轻吹了口气，男孩青涩纯情的样子很让他满意，“知道怎么做吗？”
沈年绷直了身体，又摇了摇头。
“这样啊。”陈思鸣用手指上下挑逗他的耳朵，“那今晚先放过你，我喜欢你青涩的反应，不过什么都不懂的话，玩起来很不爽。”
陈思鸣眼睛微眯，“我送你回去吧，今晚回去好好学习一下，明天晚上我去接你，先陪我出席个酒局，后面我们慢，慢，来。”
沈年：作者你是坏人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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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鸟儿并不靠近岸边的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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