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虔恭敬地向白绒绒和溯壬行了一礼。
白绒绒看着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带着真切的关怀:“游族长,你的伤好些了吗?”
游虔嘴角微动,牵扯到伤处,不禁轻嘶一声,连忙感激道:“谢陛下关心,已好得差不多了!”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望向白绒绒,“多亏陛下昨日出手相救,臣下才能恢复得这般快。”
话音刚落,旁边便传来一声带着明显讽刺意味的嗤笑。
溯壬眼神扫过白绒绒——他那也叫出手相救?
游虔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还得托了白绒绒的福。
白绒绒扬起一个做好事不留名的得意笑容,小手潇洒地一挥:“嗐,举手之劳,游族长不必放在心上。”
游虔看着白绒绒那纯粹的笑容,愣了会神,溯壬那像刀子般的眼神立刻飞了过来。
游虔收了收心,将压在心头的正事禀告出来。
“陛下,” 他再次躬身,语气变得更为郑重,“臣下还有一事,需禀明陛下。”
“海族各首领,听闻陛下宿于蟹族领地,无不欢欣鼓舞,星夜兼程赶来。”
“此刻,诸位首领皆在别院翘首以待,不知……陛下是否召见?”
溯壬闻言,眉峰微不可察地一蹙。
那些首领里,不乏曾见过他真容的,若是让白绒绒这个冒牌货与他们照面,岂不是会露馅?
白绒绒却瞬间被勾起了浓厚的兴趣,眼睛亮晶晶的,“哦?都来了哪些人呀?”
游虔连忙报上名号:“几乎各族都到齐了。”
“鲸族抹云司大人,还有鲨族的秋文笙大人、还有水母族……”
“还是不见为好。”溯壬的声音突兀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白绒绒一愣,疑惑地歪过头,看向溯壬:“爱妃,为何呀?”
溯壬目光落在他额顶那对仍显肿胀的触角上,若有所指:
“你想顶着这幅模样出门?”
白绒绒这才猛地想起自己那对宝贝触角,他连忙站起身,快步走到镜前。
溯壬给他涂的伤药极为管用,镜中映出的触角虽已不似昨日那般狰狞骇人,但肿胀依旧肉眼可见。
非常影响他的威严!
白绒绒小脸顿时垮了下来,丧气地摆了摆手:“那……还是不见了吧。”
游虔心中暗自欢喜,他巴不得白绒绒不见那些首领!如此一来,他便能与陛下多相处些时日了。
他顺势提议道:“陛下,海令所述各项,臣下已遍传海域。陛下既已亲临,不如随臣巡视一番,以察实效?”
白绒绒点点头。
此行目的,本就是为了查验海令的落实情况。
他岂能因这点小伤,就误了海族大事!
他腰板一挺,正要答应——溯壬清冷的声音却突兀响起:“何必巡视?”
溯壬目光冷冷掠过游虔,语气有些刻薄道:“海令重在教化,你们蟹族又不吃海葵,巡视蟹族又有何用?”
游虔心头火起,面上却强作恭敬,立刻抛出精心准备的杀手锏:
“陛下!臣已命蟹族所有幼蟹,不仅熟读并背诵陛下所赐《海葵之歌》。”
“他们还日夜排练,欲给陛下献舞……陛下不想亲睹一番吗?”游虔声音陡然拔高,充满诱惑。
此言一出,白绒绒眼睛“唰”地亮了!
一群小螃蟹跳舞耶!
多可爱!多有趣!
光想想那挥舞着小钳子、横着挪动的憨态,就让他心痒难耐!
溯壬淡淡讽刺道:“兴师动众,都是表面功夫。”
“你若闲着,倒不如瞧瞧那警戒海葵的标识是否刻得清晰、醒目,来得更有用。”
游虔微微眯起眼,蟹眼寒光一闪而逝。
这个溯壬,屡次三番从中作梗,分明是不想让他亲近陛下分毫,装什么!
游虔瞪着溯壬,溯壬睨着游虔,两人互不相让!
白绒绒夹在两人之间,为难地看了一眼爱妃,又看了一眼游虔。
最终,他像是下定了决心。
小脸绷紧,声音无比坚定:“游族长,爱妃说得对。朕还是先去珊瑚礁那边看一眼吧!”
溯壬闻言,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他下颌轻抬,居高临下地睨了游虔一眼,眼神中流转着毫不掩饰的轻慢与胜利者的审视。
游虔沉默了数息,喉结微动,似乎在极力压制翻涌的情绪。
他再次开口,声音虽低沉,目光灼灼地望向白绒绒,带着孤注一掷的坚持:
“陛下,臣……还为您精心筹备了夜市。”
“夜市之上,有海葵花灯,趣味答题等游戏以警示族人。若陛下不弃,晚些时候…可否移驾一观?”
游虔深深躬下身,姿态恭谨却透着执着,“无论陛下来不来,臣都会在夜市,恭候陛下。”
白绒绒都觉着自己有些过分,游虔一翻好意,自己却三番四次拒绝。
他连忙挥着小手,声音带着明显的急切和补偿意味:“好好好!游族长放心!朕看完了珊瑚礁,回来就去!一定去!”
游虔得偿所愿,紧绷的肩颈线条终于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分。
他勾起一抹计谋得逞般的笑容,缓缓直起身,又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臣礼。
得意地看了一眼溯壬,便退了下去,气势汹汹地筹备今晚的夜市。
他一定要大放光彩,让陛下一眼就看到他!
……
洪声偷瞄着溯壬难看的脸色,手上替白绒绒收拾着出行的衣物。
装作随意地开口:“东海边的珊瑚礁可不近,这一来一回,怕是赶不上今晚的夜市了。”
白绒绒对着镜中那异常显眼的触角发愁,拿起桌上的伤药,随口道:
“不打紧,爱妃游得快,咱们紧赶慢赶,总能赶上的。”
溯壬的脸色瞬间又黑了几分!
把他当赶路工具呢?
白绒绒挖了一勺药膏抹在触角上,顿时疼得呲牙咧嘴。
他停下手中自虐的动作,频频瞟向溯壬的方向。
爱妃明明就在旁边,怎么还不来帮他上药呢?
白绒绒灵光一闪,故意拖长了调子抱怨:“哎呀,这药膏也太难抹匀了……”
溯壬连眼皮都没掀一下。
见他毫无反应,白绒绒又伸手推了推镜子,小声嘀咕:“啧,这镜子怎么歪了?什么都瞧不清……”
然而,溯壬依旧稳如磐石,连一丝眼风都吝于给予。
白绒绒没招了,索性抓起药瓶,径直走到他面前。然后蹲下身,仰起小脸,将药膏捧到溯壬面前。
那双水灵灵的蓝色大眼睛盛满无辜与可怜,声音更是软糯地没边:
“爱妃,你就行行好,再帮我上一回药吧,好不好?”
他头顶那两根小触角无比灵活地弯曲合拢,讨好般朝着他作揖:
“爱妃~拜托拜托啦~!”
过分可爱又带着点耍赖的姿态,让溯壬终于抬起眼看他。
白绒绒努力睁大双蓝色眼睛,俯视的角度让他的眼睛显得更加可怜无辜,极惹人怜爱。
溯壬几不可闻地冷哼了一声,动作近乎粗暴地一把夺过白绒绒手中的小瓷瓶。
带着不耐烦地命令:“转过去。”
他的声音依旧冰冷,冰冷的指尖落在他触角的动作却极为轻柔。
白绒绒有些得意地想着:
爱妃还是疼我的!
……
白绒绒将洪声和其他侍卫都留在了蟹族,他和溯壬单独来回比骑着王撵要快多了。
为了掩人耳目,白绒绒特地褪下王袍,只着一身普通衣裳。
他与溯壬二人悄然离了蟹族,径直往东海之滨那片广袤的珊瑚礁而去。
溯壬在水中穿行,迅疾如电。饶是带着白绒绒这个拖油瓶,他的速度竟也丝毫不减。
两人很快便到达了东边最大片的珊瑚群附近。
东边的海水格外清浅,呈现出通透的琉璃蓝色。
无数的小岛点缀其间,更有大片连绵起伏的珊瑚礁,在清澈的水波下流光溢彩。
浅海人鱼们慵懒地蜷在珊瑚礁上午憩,漂亮的蝴蝶鱼、蓝魔鱼则在斑斓的珊瑚丛间灵巧地穿梭摇曳。
白绒绒望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景致,微微一怔。
一些尘封已久的画面毫无预兆地翻涌上来,让他一时有些恍惚。
溯壬敏锐地捕捉到他神情的异样,眸光微动。
白绒绒定了定神,伸手拉住溯壬,径直将他带到一块刻着字的巨大珊瑚礁石前。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怀念与雀跃,指着周围说道:“你看!这里海葵最多啦,平日里总有不少海兔在这儿玩呢!”
白绒绒所言不假。
数十条形态奇异的海兔人鱼,正悠然盘踞在这片珊瑚礁上,懒洋洋的晒太阳。
见着来人,他们甚至都懒得睁开双眼,依旧软绵绵地横七竖八摊在礁石上,触角随着水流轻轻晃动。
溯壬一哂,原来白绒绒这股懒劲还是种族遗传来的。
海兔人鱼头顶的触角千姿百态,有的和白绒绒一样长着两根长长的触角。
有的生着翠绿如茂密树丛般的叶子,有的则舒展着花瓣的薄片,随着水流轻轻摇曳。
白绒绒的目光黏在那,头生巨大叶片的叶海兔身上,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艳羡:
“小时候我可羡慕叶海兔了!晒晒太阳就能饱腹,我还得辛辛苦苦找海葵填肚子……”
话说出口,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溯壬敏锐地捕捉到他话语,目光锁在他脸上,带着不易察觉的探寻问道:
“你想起什么了?”
白绒绒微微一怔,缓缓摇头,眉心几不可察地蹙起:“没有……只是脑海里闪过一些依稀的画面。”
那语气,仿佛连他自己也抓不住那飘忽的片段。
溯壬沉默地看着他略显迷茫的侧脸,没有再追问,只是眼神一沉,悄然掩藏起翻涌的思绪。
白绒绒的目光依旧流连在那些海兔身上,仿佛透过他们朦胧的影子,窥见了久远而模糊的自己。
饶是他再迟钝,也发现了自己身份巨大的违和感。
他侧过头,那双映着水光的湛蓝眼眸直直投向溯壬:“爱妃。”
声音里满是无法理解的困惑:“我一个柔弱海兔,是如何成为人鱼之王的?”
溯壬沉默了。
他的目光沉沉落在白绒绒茫然的脸上,片刻后,才冷静地吐出三个字:
“因为我。”
白绒绒的瞳孔骤然收缩。
溯壬紧盯着他脸上每一寸细微的变化,一字一句,缓慢而有力地说道:
“你,是因为我,才成为人鱼王。”
溯壬从不屑于编织谎言,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实的。
他紧紧盯着白绒绒,试图从他的眼眸中,捕捉到他仔细的反应。
白绒绒恢复记忆了?他知道了真相后会怎么做?会想杀了他吗?
短暂的死寂在空气中凝结,沉重得令人窒息——
白绒绒仰头看着他,
那双湛蓝的瞳孔深处,一层薄红正以惊人的速度弥漫开来,瞬间洇湿了眼眶。
溯壬紧盯着那双开始泛红的眼,指节无声地绷紧,用力到微微颤抖,青筋在手背上悄然浮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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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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