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师前需斋戒沐浴两月,时祈坐在窗前,清亮的光影泼洒在她身上,她期待咬着筷箸的箸尖,耗在均玉的神殿里乖乖等着午膳。
羽衣轻纱的仙子流水般端着一碟碟琉璃玉盏,一位位仙子将午膳布好,时祈定睛看去,冰质玉透的玉盏中清一色盛着各式青翠葱郁的青菜。
自被定下拜师之日起,时祈在宫里的每日膳食都被改成了素食。
唯一的口腹之乐都被剥夺的时祈,本想抱着侥幸心理跑到均玉宫里蹭饭,不料,均玉也将饭食改成了斋饭。
看着满盘绿油油的菜肴,她从来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这么多品种的青菜,眼中期冀的光骤然消逝,她兴致缺缺地放下筷箸,一脸的生无可恋的望着坐在对面的均玉。
均玉对她的表情早有预料,只淡然一笑,“祈儿拜师前,需虔心斋戒三月,饮食清淡,均玉又怎可独享佳肴。”
闻言,时祈怏怏的趴在桌上,勉为其难的夹起一片挺括爽脆的小白菜,食之味同嚼蜡。
在均玉处用过午膳,时祈踏上回宫的幽静小路。因着她的灵气浸染,这条路上
一个灰衫小仙官不知何时立在花繁叶茂的小道尽头等她,见时祈走来,便附身恭敬道。
“小仙见过少神,我家二殿下请您前去一叙。”
一听临煊要见她,时祈顿感不妙。这几日临煊不曾来找她麻烦,自己不用困在书山经海中苦学术法,好不容易逍遥惬意一番。美好的时日终究如此短暂,该来的还是来的。
到底是受过几百年的磋磨,时祈已经能心态平和稳妥的跟着那仙官往临煊的神宫走。
光明宫金光满天,金碧辉煌,周遭的一切都蒙上了金芒。
时祈踏入光明宫的花园,临煊正独自坐在园中喝酒,他还是那身金灿夺目的衣服,手中握着金樽,有一搭没一搭往嘴边送着。
只是没了往日的意气风发,或是说没了昔日凡的盛气凌人,
“你来了。”临煊声音淡淡,听不出喜怒哀乐,眼神始终望着浮在天边的那抹霞色,并不看她。
这场面和时祈预想的有些不同,时祈不说话,默默地走近他。
临煊默默收回望向天边的视线,侧首兀自盯着面前的那壶酒出神。
时祈不明所以。
“陪我喝酒吧!”他倒了一杯酒,将金樽移到时祈面前。
时祈盯着面前的金樽,眉尖郁结,有些为难。
“爹爹说我要斋戒,不能喝酒。”
临煊打断时祈的话,眼底毫不在乎,“你斋戒的日子是从后日开始的,今天还是可以喝的,陪我喝吧。”
他终于将视线从酒樽上移开,执着的看着时祈。
时祈自然知道她斋戒的严格时日其实是从后日开始计算,可若是生生掐着时间点开始斋戒,未免太不心诚。
时祈将信将疑的看向他。但还是迫于对临煊的畏惧,坐了下来。
他说喝酒还真的就只是喝酒,一句话也不说,也不管时祈喝不喝,只一味的将喝酒当做饮水般一杯杯往嘴里送。
时祈饶是再怕他,看到他这般豪饮,也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你酒量好吗?”
“…好…”他说的断断续续,盯着酒杯笑着,又好像哀伤的很,似哭似笑,又灌了一杯酒。
果然他的酒量不像他唬人的气势那般好,才一会儿,就满脸通红。
往日他在时祈面前不是飞扬跋扈,就是言辞厉色,总而言之对时祈是要多嫌弃有多嫌弃。
陡然这般安静,到让时祈无所适从。
“你酒量不好。”时祈有意纠正他说的话。
他晃着酒樽怔怔瞧着时祈,随即不屑道,“比你好……”
真是醉了都不忘嘲讽揶揄她,依旧这般骄傲自大。
“我酒量比你好多了。”时祈不服。
“怎么可能!”他不屑的嗤笑。
一向脾气和顺的时祈也被他气的来了脾气,端起酒杯,“你不信我们就来比比。”
“好啊。”他还来了兴趣。
俩人你来我往,移杯换盏,不知过了多少旬。
“哐当!”一声清响,金盏落地。临煊摇摇晃晃倒在了桌上。
“喂!”时祈推推他胳膊,他却纹丝不动。
确保临煊真的醉的昏天黑地后,她站起身带着几分稚气的欢脱道,“看吧看吧,我就说你酒量没我好!”
临煊醉的厉害,已经失了意识。
这时,一个小仙侍探头探脑的从墙头冒出来,时祈赶紧招呼他过来。
“参见少神。”那小仙侍唯唯诺诺。
酒劲太大,时祈撑着桌子边缘站起来。
“好生照顾好你家二殿下。”她十分豪迈的挥手嘱咐道,一不小心,长长的纱裙绊的脚下一个趔俎。
时祈走出光明宫时,天降暮色,银辉满萦。
“天已黑了啊。”酒劲上来,时祈头晕目眩的摇摇头,原本脚下稳稳当当的一条路也开始晃啊晃。
“咦?”她发出一声疑问。
一条蜿蜒的道路竟然恍惚间变成了四条。
这路成精了?
天啦!这可了不得,天庭的仙气竟然将一条路都养成了精,时祈惊讶朝四下望去,只见四条道上的风景亦是一模一样。
这……哪一条才是回去的路?
时祈眼花了,她拿手锤了锤脑袋,但地面上还是完完整整的四条路。
不知何时,一条星流在她四周环绕,星芒轻轻蹭过她的脸颊,万千流璨星石汇成一条桥梁,长长的星桥一眼望不到头,璀璨的流向远方的尽头。
她迷迷糊糊踏上星桥。
桥的尽头,一道清寂的背影像孤峰上屹立的松石。时祈跌跌撞撞朝那人走去,朦胧的身影在她眼前渐渐明晰。
“阿玉。”时祈兴喜的扑到他怀里,抱住他。
均玉身形微微一僵,
“祈儿。”他的声音略显生硬,继而熟稔的揽过时祈的腰。
时祈在他怀里寻了个舒舒服服的位置待着。
“我刚才碰见一条……不,是四条路精。”她倚靠着他的胸膛,伸了四个指头向均玉比划着。
“害的我差点迷路了。”她兴奋地向他讲述,仿佛遇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师,双颊因染着绯红醉意而娇艳欲滴。
不料,一阵夜风迎面猛地袭来,刺的时祈浑身上下一阵寒颤,止不住的打抖。
均玉将她揽紧了,温热的灵力渡进了她的身体,驱散了寒气,洁白广袖替她挡去了北面的寒风,他挥手召来一件厚实的白色银纹披风,拢在时祈身上,玉袖挥展,陡然间物转星移,已是太泽宫前。
时祈靠在他怀里,再止不住困意,阖眼欲眠。惺忪未梦间,均玉将她打横抱起,抱着她踏过重重宫门。
她仰头,望着抱着她一同在这亭台楼阁中前行的均玉。他容颜清冷,黑眸深邃,鼻梁挺直,整个人透着与世隔绝的疏离感,却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周遭玉瓦华珠的宫阁如飞花走马般于他们眼前倏忽而过,时光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刹那间,体内血液热腾流淌,一种奇异感奔涌上时祈心头,万物好似在他们周遭流逝,天地万物皆成匆匆而逝的过客,
他们好似已经这样走过了千年万年,而前方的道路没有尽头,他们将一直走下去,走到岁月的尽头,走完一生的尽头。
直到这世间,唯剩你我。
时祈贫乏有限的认知里,她无法描述这种奇异的感觉。很多年以后,她面对一个似是而非的少年,在与其阴差阳错并肩踏过层层楼梯时,拥有了同样的感觉,才终于惊觉那种感觉原名永恒。
一瞬相逢,已是一生。
“吱呀!”一声仙侍打开了殿门。
路还是到了尽头,时祈心中涌上一阵失落,均玉将她妥帖的放到床榻上,时祈再抑制不住睡意昏昏睡去。
意识沉眠之际,门外一道男音响起:
“今天是怎么回事?”
殿门外传来玄帝的声音。
均玉温和的男声断断续续的透过门窗传来。
“临煊带着祈儿饮酒。”
“荒唐!”玄帝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她不懂,临煊也不懂吗?”
旋即长叹一声,“是我平时太忙,对祈儿疏于教导。”
两人又陆续详谈许多事情,只是时祈已无力听清他们的话语,陷入一夜好眠。
多年以后,时祈才明白,所谓紫薇大帝不过是个冠冕堂皇的虚衔,所谓星辰,拥力甚微。而掌管世间因果轮回听起来很厉害,可神界的因果归天道管,均玉所执掌的冥界魂灵只能转世到人间世界,所以他只能执管人间的因果。
简言之,这是一个空有尊名,却无实权的大帝,这样难堪的处境与执掌南部诸神,坐拥南天神境数十万部将的南方赤帝临煊鲜明对比。
“还有四十、四十一……四十五天。”时祈掰着手指头数,她到底还要斋戒多少时日。
“只要四十五天,忍过去就好了。”时祈安慰的自己。
“谁说只剩四十五天?”临煊刚一进门就看见时祈趴在庭院玉石桌上天真地数着斋戒的日子。
“要是拜师成了,你永远也吃不了荤腥。”临煊毫不留情的打破她的幻想。
“啊?”时祈如遭晴天霹雳。
临煊站庭院中似乎不想和时祈多言,寻了个位置坐下来。
“我教你的术法,你都记牢了吗?”
时祈摇摇头,这段时日,临煊待她的态度好了不少,她已经没那么害怕他了。
临煊对她的回答也不意外,到底是不能指望朽木成材。
“算了,以后自有更好的老师教你。”
天庭没有化学课,所以临煊不知道时祈酒量好,是因为水和酒精可以以任意比例互溶。[狗头][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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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斋戒饮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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