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髭切】跪坐在桌前,面前是摊开的黑色笔记本,他几次提起笔又迷茫地放下。
“诶多……弟弟,今天是几月几日来着?”
“阿尼甲,今天是8月7日。”挨着兄长跪坐的膝丸回道。
【髭切】茫然地看了看空荡荡的房间。
“抱歉,外面的风声和雨声太大,我听不见你的声音了。”
“弟弟,今天是什么时间?”【髭切】又问了一遍。
这是【髭切】今天第二十七次向膝丸问起日期。
从那天之后算起,是第五百三十一次。
膝丸不厌其烦地回答道:“阿尼甲,今天是8月7日。”
距离7月20日,已经过了18天。
但兄弟两刃的日记还停留在7月20日。
更准确来说,是7月20日清晨。
“弟弟?膝丸。”
“不理我吗?莫非弟弟在闹别扭了?”
【髭切】笑道:“安心安心,我啊——其实一直都记得弟弟的名字。”
膝丸:“阿尼甲,你这刃啊!”
“但因为弟弟逗起来实在是太有意思了,所以就忍不住经常这样逗弟弟玩。”
膝丸:“……算了,让阿尼甲开心也是作为弟弟的职责。”
“我很喜欢弟弟因为我而产生的各种情绪和情感,那是只有我才能见到的弟弟的样子,真是可爱啊。”
膝丸:“我……可爱什么的,也就只有阿尼甲会这样这认为了。”
重复的对话今天也在进行着。
“但当时我之所以没办法呼喊你,是因为脑子完全空白了呢。”
“真让人惊讶,我居然也有这样的时候,难道真像三日月宗近说的那样,无论是人还是刀,活得久了就容易失智?”
“让弟弟对此造成误解,最后都在强调这一点,真是抱歉啊……”
膝丸:“阿尼甲,别再提起这件事了,太丢脸了。”
明明在最后关头,应该说些更重要的事情,结果自己却在向兄长强调自己的名字。
敲门声打断【髭切】陷入回忆的思绪。
歌仙兼定站在门外轻声道:“【髭切殿】,我把你们的线香做好了。”
【髭切】起身迎上前,从歌仙手中接过包装精致的线香:“多谢了。”
歌仙越过【髭切】看向阴沉空荡的源氏部屋:“等再过两天,逢雪大人冷静一些了,我会建议她换上景趣的。”
送走歌仙后,髭切将点燃的线香放在桌上,清雅醇厚的香味逐渐在房间蔓延开来。
花木香与暴雨和湿润泥土的气味混合在一起,充盈在鼻腔,沉静到几乎要让刃就此睡去,长梦不醒。
“弟弟能闻到我们亲手制成的香的味道吗?”【髭切】近乎呢喃道。
膝丸没法回答,已经是灵体的他已经无知无感。
【髭切】出神地看向门前被暴雨击打冲刷变形的花圃。
膝丸突然有些无法忍受兄长身边这种孤寂沉重的氛围。
他顺着兄长的目光看向被暴雨冲刷歪斜的茉莉。
即便天气再次晴朗起来,这些花大概率也活不了了。
“幸好在出发前茉莉就已经开过了。”膝丸感慨道。
这样他们至少完成了苏氏旧局。
“可是弟弟带回来的丁香甚至连发芽的机会都没有了。”【髭切】突然开口道。
膝丸心中猛然一喜:“阿尼甲,难道你能听到……”
“……我们的灵犀香,做不了了。”
【髭切】梦呓般叹息的声音将膝丸定在原地。
膝丸脸上惊喜的表情凝固许久,直到泪水决堤。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阿尼甲,对不起……”
死去那一刻,他重获了所有记忆,直到现在依旧在忍受着沉重的记忆冲击。
以至于如今的膝丸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向谁道歉。
是B5101本丸那个为了解救他们,至今生死不知,却被他私自遗忘的兄长。
还是眼前这个无知无觉被他当做替代,寄予厚重情感,生生拉下神坛的兄长。
不管是哪个,他的歉意都无法传达了。
一旁的【髭切】自顾自地打开灯,再次提起笔。
这次他不再纠结于今天的时间,而是在之前的日记后落笔写下:
【xxxx年7月20日。今天出阵的战场有些超出我们队伍的整体等级,几场战斗下来,大家或多或少都带了一些伤,但这对于早已习惯战场的我们来说并不算什么,只要返回本丸进行修复就行。】
【但当我们正要离开的时候,时空突然发生了异动,出现了一个我们从未见过的强大敌人。】
【后来我们才知道,那是检非违使。】
【当我们重复一个历史节点次数过多,在一个战场上停留太久,或是造成了重大历史节点的改变,就会引来检非违使。】
【检非违使是纯粹坚决地维护历史的存在,极端到毫无理智,不分敌我,在他的世界里,我们和时间溯行军并没有什么区别,都是应当果断斩杀的存在。】
【这样的怪物到底是怎样诞生的?】
【虽然只有一个刃,但那个检非违使强得可怕,带着伤的我们被打得节节败退。】
【在大家准备拼死一搏之际,我发现对方似乎是有目标的,他所瞄准的目标就是我。】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每当和那个检非违使对上时,我都能感觉到他身上有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气息,甚至他的招式很多都与我相同,但却远比我要狠辣。】
【我的感觉并没有出错,他在攻击我时格外残忍,几乎是抱着必要斩杀折断我的架势,甚至有几次,即便他被我们合力围攻,宁可放弃防御也要强横地向我进攻。】
【察觉到这一点后,我当即决定以自身做诱饵,吸引他的注意,让其他同伴可以有机会调整时空转换器回本丸。】
【其他刃其实也都看出来那检非违使莫名在针对我,但他们却并不打算借此离开。】
【这些刀真是死脑筋,就算拥有了人身,也还是没办法像人类那样正确权衡利弊,实在是太过愚蠢。】
【作为刀,折断在战场本就是常事,何必为此介怀?】
【这种时候就需要我可靠的弟弟来协调大家了,我的弟弟膝丸是很聪明靠谱的刀,他一定可以带领大家做出最优解……】
【髭切】停下笔,再也写不下去半个字。
“我的弟弟膝丸……是个傻孩子,一点都不听兄长的话……”
膝丸呆呆地看着泪流满面的兄长。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兄长。
在他的记忆中,兄长始终是温柔强大又充满骄傲的刀,永远云淡风轻地任由世事变迁,将一切视为过眼云烟。
没人比膝丸更了解,要在兄长心上留下一丝痕迹有多难。
原来即便是这样的兄长,也是会哭泣的,也是会为了他哭泣的。
就如同他深爱着兄长一样,兄长也始终深爱着他。
……
深夜,外面的狂风骤雨毫不停歇。
膝丸跟着兄长来到天守阁。
“审神者大人,我希望您能够尽快整理好心情。”【髭切】开口就是这句话。
抱着自己缩成一团的逢雪头发凌乱,面色青灰,眼中只有眼白,鬼状毕现。
她怔怔地看着【髭切】,像是有些没弄明白对方怎么会突然愿意来见她。
【髭切】接着说:“再这样下去,我和弟弟的花圃就彻底毁了。”
“虽然现在里面的花已经不可能生长了,但至少整理好的土地还在,我想重新种上丁香花,把灵犀香做出来。”
“这是我和弟弟的约定,他以前也是这样等待着我的到来,这次换我来……”
逢雪眼中流出血泪,哭喊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不甘心,我想和大家永远在一起的。”
“只要能让大家尽快强大起来,证明我是一个合格的审神者,也许我就能有争取的机会……”
【髭切】陷入沉默。
天守阁中只有少女悲痛欲绝的哭声。
不知过了多久,【髭切】才温声道:“可是,您明明前不久才答应过弟弟会合理安排大家的出阵和远征。”
逢雪愣住,随即整个人痛苦地摇着头,不停重复着道歉的话语。
【髭切】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开天守阁。
“我会改变这一切的,我会让膝丸回来的,这次……我一定可以!”
身后传来逢雪的大喊。
已经被沉重的痛苦占据全部理智的【髭切】并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毕竟他深知人类总是这样,不断重复着错误与悔恨,自以为能够吸取教训并做出改变。
但从漫长的历史来看,真正能吸取到教训的人,往往都是来不及做出改变的。
那些所谓的改变,不过是另一个错误的开端。
悲剧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膝丸只能站在这场轮回的起点与尽头,眼看着悲剧一点点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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