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时间内，江衔鹤的表情由谨慎变得茫然，不知道严礼抽了什么风，“嗯”了一声。
严礼无论说什么，他现在都只有遵从的份。
出租车很快出现在视野之中。严礼拉开车门，让江衔鹤钻进车厢，自己紧随其后。
狭小的空间里，江衔鹤的身体有点僵。
严礼，此时就坐在他的身边，和他离得太近，他甚至能闻到对方淡淡的信息素气息。
他们之间的契合度实在太高，严礼单是坐在江衔鹤面前，都能直接影响到他。
江衔鹤并不喜欢这种被激素绑死的关系，他的身体无声无息地贴紧了车门，想要躲避这让他呼吸不过来的气息。
殊不知，严礼早就把他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有严礼在身边，江衔鹤完全不敢放纵头脑中的困意，整个车程把自己坐成了个僵硬的木雕，以至于出租车在市医院门口停下的时候，他颇有种如蒙大赦的感觉。
脑子里有一些思绪在乱转。
严礼，严家大少，叶城的顶级富二代里，他认第二，就没有人敢认第一。
就是这样一个含着金汤勺出生的人，他打出租车，打得轻车熟路。
背上搭过来一只手。
严礼：“愣着干什么，走吧。”
*
重新回到了医院的严礼，闻着医院走廊里的消毒水气味，神清气爽，倍感亲切。
他，堂堂医学博士，外科主任，穿过来的时候才刚刚三十岁——说对医院没有感情，那是不可能的。
严礼到前台，帮江衔鹤办理了就诊卡——全身体检。
他们一个眉眼英俊，压迫力十足，一个表情清冷淡漠，这种AO搭配在深夜来看病实在是引人遐想，身为beta的前台医生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啧”了一声，“你们是夫妻吗？”
严礼瞟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前台医生不由得一个激灵，顿时清醒了，好像是在被领导盯着一样。好在年轻人并不是刻意这样做，很快就收回了目光。
怎么回事，这个年轻人显然就是病人家属啊？
江衔鹤一言不发，很安静地站在严礼身后。
他们当然不是夫妻，协议里规定，他不过就是严礼手中的一个玩物罢了。连拒绝的权力都没有。
而此时严礼的关照，江衔鹤把它归为严礼一时的心血来潮。
严礼这类人，向来是这样的——他可以宠爱宠物，养宠物的时候，看到什么宠物长得漂亮，就会将它攥在手心，精心照顾。但当新鲜感过去之后，之前有多么珍视就有多么嫌厌，随手就能将它抛弃，甚至大肆磋磨。
但严礼内心的真实想法是：
全面的腺体检查，至少三个小时起步，完美满足了任务时间。
为了避免时间不够，他还特意提前问过系统。
江衔鹤来体检是因为他的强迫，并且还有他的跟随，怎么不算自己把他折腾了一个晚上。
医院大堂和走廊里行人零落。
父母离婚之后，江衔鹤就再也没有被人陪着来看病。没想到第一个这样做的人，居然是素来有花花公子之名的严礼，简直有种讽刺的意味。
拿好门诊卡，严礼带着江衔鹤，来到了腺体检查科室。
这个科室和其他的科室不同，因为ABO世界里，AO两种性别经常会因为腺体的原因出现异常状况，腺体科是晚上还开放的急诊科。当然，与此同时，它也提供全天候的常规检查。
江衔鹤站在门口，看见诊室里还有两三对AO伴侣，他杵在门口，身边伸过来一条手臂，将他拦住了。
严礼蹙眉看他：“别站在门口了，先来吃点东西。”
吃东西会影响血糖，但不会影响血液中与信息素相关的激素水平。
严礼自己就是医生，以至于他以一种非常严谨的态度看待江衔鹤的身体状况，确保不会出现一丝丝问题。
江衔鹤：“……”
他随着严礼，在候诊区坐下，接过了对方递过来的乳酪面包。
又过了一会儿，严礼耳边传来纸袋的沙沙声，然后是被刻意放低的咀嚼声。
毕竟没吃晚饭。
严礼眼观鼻鼻观心，假装不知道。
又等了一会，医生叫了江衔鹤的号：“31号，江衔鹤。”
江衔鹤看了严礼一眼，起身。严礼跟了过去，陪着他一起进了诊室。
“你预约了腺体和激素检查？”医生看了一眼病历卡，又瞟了一眼严礼，“怎么，这么晚来做检查。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江衔鹤还没开口，严礼抢先道：“他被注射了腺体成熟素，刚才导致剧烈发情了。我带他来看看。”
“您是病人家属，还是其他关系？”医生推了推眼镜，问。
“朋友。”严礼回答道。
“……嗯，好的。”医生的语气变得有些古怪。
哪家朋友深夜带着别人来做这种检查？
不过他是个有职业素养的医生，没有把内心想法表露在脸上，礼貌地对江衔鹤道：“江先生，请跟我来。”
检查仪器在门后的一个小隔间里，需要患者的配合。
帘子垂下，将翘着腿，坐在等候区的严礼的目光隔绝在了身后。
严礼的目光消失之后，江衔鹤的肩背终于放松下来，这时，他才意识到，对方的外套还披在他身上。
医生一边调试仪器，一边状似闲聊地对他说：“江先生看上去很年轻，还是学生？”
“……刚毕业。”江衔鹤不愿意说出更多的细节，有些局促地垂了垂眼。
江衔鹤曾经因为身体原因留过级，他刚刚高考结束，但其实今年已经满二十岁了。
医生：“那很好——江先生，请您躺在这张床上，仪器会给出全身监测结果。”
江衔鹤依言，躺在了冰冷的金属床板上，怪异的金属触感让他的后颈皮肤不由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昏昏沉沉之际，感觉有一根细针刺进了后颈的腺体之中。
金属片紧密地贴合在他的皮肤之上，实时监测他的身体状况，并传导进仪器之中，形成几条颜色各异的曲线。
因为药物强烈的刺激，他的状况当然不会好到哪里去。江衔鹤看了一眼医生桌面上电脑上的显示时间，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
“……医生，这个检查需要多久？”江衔鹤忍不住动了动嘴唇。
“起码两个小时吧，如果你腺体的情况严重的话，可能还要做额外检测，估计要等到天亮。”医生说，“时间延长是为了让检测尽可能温和，不伤害患者的身体，这是医院的规定。”
天亮？
江衔鹤的心头不由一突。
以那位严少的脾气，真要等到天亮，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但他又不好开口让对方加快检查，这是医院的规定，他不能让对方难做。
江衔鹤闭上眼睛，表面上平静，内心深处已经不由得泛上几分忐忑的焦躁来。
一帘之隔。
无所事事等候在外的严礼，拿起了一本架子上的ABO生理知识手册，翻开。
身为医学博士，严礼绝对敬业，骤然穿越到ABO世界，他早就对此地人类独特的生殖方式好奇了。
Alpha?是社会顶层性别，Beta?属于和穿越之前世界中一样的普通大众。Omega?则是社会中最弱势的群体，不仅会受到信息素支配，而且具有发情期，不论男女，都具有生育能力。
AO两种性别通过信息素互动，A可以占有O，通过标记的手段。标记分为临时标记和永久标记，临时标记可卸除，永久标记不可卸除，除非进行后遗症率极高的腺体切除手术。
美貌，放在某些社会地位较低的A或者B身上无关紧要，但一个美貌的Omega?，则容易引来诸多恶人的觊觎。宣传册上甚至给出了详细的解释，在这个世界观里，男人生育的原理和女人是不同的。
严礼合上书，当江衔鹤的脸浮现在脑海里的时候，他的表情禁不住略微扭曲了一下。
他果然还是不能接受男人生孩子，严礼摇了摇头，将宣传册中那些过于离谱的画面从脑海中驱赶出去。
长夜漫漫，严礼只能继续无所事事地刷手机。不知过了多久，帘内传来了脚步声，紧接着，帘子被人挑开，医生领着江衔鹤走了出来：“先生，腺体检查已经完成了，基本上没有什么问题，就是在接下来的几天不要剧烈运动，注意保养就行。”
严礼“嗯”了一声，从医生手里接过江衔鹤。
江衔鹤白皙的脖颈微微泛着汗意，相比于之前床上的情景，脸色虽然还潮红着，眼神已经清明了许多。
系统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严礼的面前，飞到严礼腿上，“恭喜宿主！任务已经完成啦。”
严礼觉得，江衔鹤似乎还是很排斥他，两人目光仅仅相触一瞬，他便仓促的垂下了眼睛，似乎不敢与他对视。
当然，更大的可能性是敢怒不敢言。
江衔鹤没想到严礼会在这里等他这么久，而且，他好像没有要生气的意思：“严先生……”
严礼打断了他——用一根手指堵住了他的嘴唇。
江衔鹤呼吸顿时一滞，有种猫被抓住了后颈皮的感觉，一丝战栗从脊椎泛上，让他紧紧地抿住了嘴唇：“严先生，对不起。”
“没有下次。”严礼对他的道歉不置可否，但实际上对今天晚上的进展很满意。
他都这样对主角了，主角总不至于喜欢上自己。
“严先生，您过来一下。”远处，医生忽然喊了严礼的名字。
“怎么了？”严礼走过去，看见摊在面前的是一张报告单。
“江先生的情况有点糟糕，即使从腺体数据上看，他身体各项指标也不是很好，如果您有时间的话，带他去做个全身检吧。当然，您要是不介意的话……”
“请您具体讲讲。”严礼并不觉得自己多在意江衔鹤，但主角的情报仍是不能怠慢的。
“江先生他身体不是很好，青年期，营养不良，被促进腺体成熟的药物刺激，一般人不会留下太大的副作用，但对他而言，副作用产生的概率会更高一些。”医生刷刷几笔，给江衔鹤开了处方，“您拿着这个单子去抓药就可以了，或者，医院的药房就有，都是常用药。吃上一周，后遗症基本就不会有了。”
严礼接过单子，“谢谢。”
他拍了拍江衔鹤的肩膀，“愣着干什么，走吧。”
江衔鹤慢了半拍，抬步跟上。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面前的这个人，不再像是传闻里那个飞扬跋扈的严大少爷，反而有种本不应该出现在对方身上的从容温和。
像是冬日里的焦糖咖啡，暖洋洋的。
江衔鹤心里不由得想到，严少爷或许，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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