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虚掩的门被猛地推开,夏熙阴沉着脸,径直走来握住薛冰的手腕,拉着她,将她被汤溅到的手背送到饮水机下冲洗。
他面沉如水,始终没分给商侥半寸目光。整个会议室顿时像飘起了暴风雪,冰冷刺入脊骨。
但薛冰居然不惧怕这股压抑的气氛,她似乎和夏熙沉非常熟稔,一边轻声抽气,一边若无其事地笑道:
“你别生气,那汤梅姨熬了很久,你最近胃不好,所以我下意识就用手……”
说着,她眼角的余光往商侥那边看去,却发现对方注意力根本没在这边,而是蹲下身,将翻倒在地的保温盒捡起来。
“……”
薛冰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惊疑,刚想再说些什么,夏熙沉就松了手,大步走到了商侥面前。
他冰冷的视线由上而下,俯视着蹲在地上的人,目光却像是在看一件冰冷的东西,突然侧身回头道:“你就为了这个,烫伤了自己的手?”
这话明明是对着薛冰,可一丝莫名的情绪却涌上她的心头。
但此时不及深究,她咬着唇点了点头,将打过一次的腹稿轻声道出:
“是我笨手笨脚的,害这位先生白跑了一趟。熙沉,我这边不方便,麻烦你帮我看看他的——”
“嘭!”
夏熙沉根本没听完她说的话,忽然一脚踢翻了保温盒。
顿时,所剩无几的汤全溅在了离保温盒最近的商侥身上,一星半点落在脸上,直烫得他一个激灵;同时那一脚力度十足,隔着保温盒作用在他的手上,手腕瞬间发麻,手臂内侧的皮肤通红一片,混着掌心针扎般的滚烫疼痛一起席卷了整个手臂。
......浪费食物。
这是商侥心里出现的第一个念头。
接着,他握紧了受伤的那只手,冷静地猜测,下一脚是不是要踢在自己身上。
然而视线中那双黑亮的皮鞋转了个弯,离开了。
整个会议室寂静无声,就连薛冰脸上都有些怔愣。夏熙沉伸出一只手将她拉起,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现在汤没了,我带你去医院。”
薛冰顺着夏熙沉的力道转身,她脸色不知怎么的有些白,嘴唇也紧紧咬住,半晌才柔弱地点了点头,又担忧地开口:“可是他……”
“他留在这里把地板清理干净。”夏熙沉打断了她的话。
接着,他侧身睥睨着依旧蹲在地上的商侥,声音寒了八度,开口道:
“我会告诉保安,以后不允许你踏进夏氏半步。”
——
半个小时后,商侥从一楼的电梯出来。
他之前一直等在会客室里,确认夏熙沉真的离开后,才从顶楼下来。
大厅此刻的人并不多,但也因为他的出现立刻静了静。
粘上汤汁的外套已被商侥脱下搭在了手臂上,整个人看不出狼狈的模样。但显然那位薛冰小姐和夏熙沉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起离开,那么余下的beta,当然只能收获众人惊讶或审视,看好戏亦或同情的目光。
然而,对商侥来说,这些陌生人的目光还不如处理顶楼的残局重要。
他几步来到前台,波澜不惊地请前台安排保洁去顶楼清理待客室,然后在对面欲言又止的申请下,视若无睹地走出了夏氏集团。
商侥不知道的是,前台拿不定主意,又不敢直接去问总裁,于是发消息询问了总助。
总助立刻仿佛八卦附体,详尽地询问了整个过程,神色变得有些古怪,思索片刻,又事无巨细地将事情发送出去,最后才批准了保洁上去清理。
商侥没有第一时间往容上饭店赶去,而是进了夏氏附近的一家商城,随便给自己换了身衣服,才不紧不慢地往饭店走去。
等到了包厢,已经离约定好的时间过去了十多分钟。
他没想到的是,他那个血缘上的父亲商邕,居然也在包厢里。
今天是什么日子?
商侥停在了门边,先喊了人:“抱歉,我来晚了。”
包间里的人去充耳不闻。商邕不说话,陆女士就也轻轻地倚着他,体贴讨好地给他夹菜。
商侥面色不变,安静地站了五分钟,见二人还在扮演恩爱夫妻,便后退一步,准备离开。
“商侥!谁准你走的?”
他这一动,陆女士立刻沉不住气了,声音带着一丝难听的尖锐,“见长辈迟到不说,让你站会儿就不耐烦,你那些礼仪课都学到哪里去了?”
商侥停下了脚步,暂时没说话。
因为他清楚事情还没完。
果然,商邕慢悠悠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好整以暇地开口道:
“晓玉,商侥这孩子现在是夏家的人了。夏氏那样的家族事情繁多,他能抽出时间和我们这些长辈吃个饭就不错了,你别为难他。”
这话姿态放得低,语气又和蔼,仿佛真是长辈自侃来打趣儿小辈。
但商侥和商家的关系淡薄得众人皆知,就变得可笑了。
不过,在场没人笑,陆女士更是脸色上白几分。
她是个平民,是低等级的omega,但因为永久标记的缘故,自然能嗅出身边alpha毫不掩饰的不悦情绪——这还是她自从把儿子卖了以来,第一次承受到来自alpha的威压。
陆女士手指紧紧捏住了裙边。
但很快,对十几年孤身一人的怨恨和孤独便远远压过了紧张的情绪,让她无条件地服从着商邕,连忙扭头色厉内荏地瞪向商侥,“站着干嘛,难道你还真的要给我和你父亲下马威?快过来坐下!”
商侥随手放下手里的购物袋,在最靠门的位置坐下了。
毕竟,陆女士和商邕目前还在他的听话金字塔上占了个边儿,不然他也不会来赴这个约。
虽然迟了十多分钟,桌上的菜却没上几个。包厢里暖气开得足,商侥于是主动给自己盛了碗汤,先暖了暖胃,再等着对方开口。
beta的表现太过淡定自然,倒是让商邕又认真打量起这个从未了解过的私生子来。
商邕对商侥的了解甚少,六年前传出那样似是而非的绯闻后,甚至还完全断了联络。
此时此刻,以他的眼力竟不能确定这beta是从小就如此旁若无人得像个怪胎,还是真的因为嫁入夏家攀上高枝儿,才有这样宠辱不惊的气度。
情况似乎有些出乎意料。
商扈心里掀起些许波澜,面上却依旧一副慈父的模样,看了一眼身边人。
陆女士心领神会。
而且接下来要说的事情,让她终于露出几丝真心实意的笑意来,轻咳了一声道:
“商侥,今天找你来,是我和你父亲想关心一下你的情况和家里与夏氏的合作。你嫁进夏家两个月,夏......那位和你透露过些什么消息?”
她顿了一下,语气理直气壮,又有点像背台词一样,一点一点倒豆子道:
“你舅舅还记得吗,他最近搞了一个建筑公司,看上了夏氏在城西临郊的那片旧城区。有消息说,夏氏集团准备明年一月份对这块地进行招标,你帮舅舅问问夏……夏总,具体的情况是怎么样的。”
然而,商侥和她对视了一会儿,平静地回答道:“听不懂。”
陆女士顿时卡壳。
她其实也不并懂这些东西,但商邕让她说她便说了,眼下也只能求助地瞟了一眼商邕,却发现对方捏着茶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陆女士心下惴惴不安,只能自己硬着头皮开口:“你、你听到过了,或者知道些什么,都告诉妈妈。”
商侥又道:“不知道。”
包间里一片沉默,陆女士两次被扫了面子,终于恼羞成怒起来,训斥道:
“一问三不知,你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不愿说?商侥,你这才嫁进夏家多久,就忘了自己从哪儿来的了?你怎么不想想,没有你爸爸的安排,你根本没这个机会攀上——”
“行了。”
陆女士被吓得一噎,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不经意间漏了底儿。她顿时懊恼地偷偷往旁边瞥,见商邕神色未变,提在嗓子眼的心才放下来一点。
但她也不敢再开口,整个包厢陡然静了下来。
饭桌上盛菜的碗都有保温功能,精美的佳肴恍若刚呈上来般,散发着轻柔香暖的热气,就如同主座上的alpha始终不变的表情。
五十多岁的alpha在这个性别中仍然属于壮年,岁月的流失只在他身上留下几分气度的沉淀。
商邕在陆晓玉忐忑的视线中,不急不缓托起一杯茶,目光轻飘飘地落在商侥身上,突然道:
“夏熙沉对你如何?”
商侥给了一个中肯的答案,“不闻不问。”
商邕不咸不淡地“唔”声,显然早就料到了这个答案。
他的眼角和嘴角都有明显的笑纹,此刻笑意纹丝不变,眼神却有些别有深意起来,“你妈妈说的话别放在心上。她是担心你在夏家那样的圈子里,生活不容易,希望你能好好想想,多为自己的未来谋划,能有拿得出手的东西可以傍身。”
不愧是执掌商家多年的家主,这话怎么听着都挑不出错。
但商侥这么多年早就活得和怪胎无异,与人相处完全只凭直觉——商邕就是一个他根本不会相信,靠近的人。
所以那些动听妥帖的话,只像一阵风般从他耳边飘过,他的目光落在桌上一盘酥皮烤鸭上,也不知道是想吃烤鸭还是在思考人生,简单回答了个“好。”
从头到尾,他都言简意赅,或者说,油盐不进。
商扈脸上的笑意收敛,盯着商侥好一会儿,最终却没再开口。
三个人默不作声地吃了几分钟,商邕先放下筷子,说是“有事先走”。他一动,陆女士就坐不住了,起身也想跟走,被商邕一个轻飘飘的眼神定在了原地。
陆女士僵着脸,好一会儿才笑着说要和儿子再说点儿体己话。
商邕这才满意地走了。
但母子二人注定也是不欢而散的。
陆女士刚刚在商邕面前几次被儿子落了面子,这下完全没有好脸色,冷漠又气愤地指着商侥鼻子骂。
她多年来只能当个见不得光的小三,性格早就扭曲,即使儿子成了别家的正牌夫人,也不觉得好,张口闭口就是“你以为自己现在是麻雀变凤凰了?我告诉你,夏家极为看中那个小alpha孙子,早就内定了下一任继承人,你以为你未来能好过?”
商侥连商邕都不怵,此刻自然是一边吃饭,一边左耳进右耳出。
他自十八岁那年发生意外,被关了近十个月后,就干脆自己住在了外面。
母子二人平时仅仅偶尔发消息,直到商侥二十四岁嫁进夏家——陆女士在他的金字塔上位置便一降再降,甚至都比不过她口中那个“夏家小alpha孙子”地位高。
商侥这样一副平静到冷漠的模样,看得陆女士越来越愤恨,最后像是受刺激了一样,忽然扬手甩了他一巴掌。
[小丑]未免被骂我还是要说一句:集团鱼龙混杂,攻目前力量不够,极为不希望受进入敌方视野,故意这样做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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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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