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敲打着医院走廊的窗户，喻阳坐在父亲病房外的长椅上，仔细整理着从家里带来的日用品。父亲终于从ICU转回普通病房，医生说情况暂时稳定，但需要长期治疗。他翻开父亲的老旧皮箱，里面整齐地放着换洗衣物、洗漱用品和几本音乐理论书籍。
在箱底，他发现了一个牛皮纸信封。出于好奇，喻阳打开它，里面滑出一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父亲站在一架钢琴旁，身边是个穿着朴素但笑容明媚的女子，两人之间保持着微妙的距离，却又透着亲密。照片背面用褪色的钢笔字写着："与程小梅，1987年秋"和一个已经模糊的电话号码。
"程...？"喻阳的手指轻轻擦过那个姓氏，心跳突然加快。这不可能只是巧合。
"嘿，我买了咖啡。"程野的声音从走廊另一端传来，他右手还吊着绷带，左手却灵巧地拎着两个纸杯，"医生说老爷子今天怎么样？"
喻阳下意识把照片塞回信封："稳定了些。"他接过咖啡，犹豫片刻后还是把信封递了过去，"你...认识这个人吗？"
程野凑过来看，当他看清照片时，整个人僵住了。咖啡杯从他手中滑落，棕色液体溅在医院的白色地砖上。
"这...这是我妈。"程野的声音变得陌生而干涩，他伸出颤抖的手指触碰照片中女子的脸，"她年轻时。"
空气仿佛凝固了。喻阳感到一阵眩晕，无数问题在脑海中炸开，却一个也问不出口。程野的脸色变得苍白，右眼下方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动。
"你爸...和我妈？"程野艰难地挤出这几个字，眼神飘向病房门上的小窗，里面躺着喻阳的父亲——那个一直反对他们合作的严厉教授。
"也许只是普通师生关系。"喻阳干巴巴地说，自己都不相信这个解释。
程野突然转身大步走向楼梯间，喻阳赶紧追上去。在无人的楼梯转角，程野一拳砸在墙上，震得头顶的声控灯忽明忽暗。
"操！"程野的声音带着哽咽，"所以这就是为什么...这就是为什么他那么讨厌我？因为他认识我妈？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喻阳想伸手安抚他，却在半空中停住了："我不知道。父亲从不提过去的事。"
程野深吸几口气，用绷带擦了下眼睛："我妈在我十岁时就走了，说是去南方打工，再也没回来。我爸——我是说继父——说她跟个搞音乐的跑了。"他苦笑一声，"真他妈讽刺，现在我跟搞音乐的儿子混在一起。"
喻阳的手机突然响起，是林姐。他本想挂断，但看到屏幕上十几个未接来电提醒，还是接了起来。
"喻阳！你看新闻了吗？"林姐的声音尖锐刺耳，"马克那个混蛋向媒体爆了一堆黑料！现在全网都在讨论你和程野！"
喻阳打开免提，和林姐、程野一起看最新的娱乐头条：《从天才到叛徒：喻阳如何自甘堕落》《忘恩负义？程野爆红后立即解约，业内揭露其难相处真面目》。文章里充斥着匿名"知情人士"的爆料，说喻阳傲慢自大，程野酗酒成性，两人合作只是互相利用。
"他们甚至翻出了你在医院外抽烟的照片，"林姐补充道，"古典钢琴天才形象全毁了。"
程野盯着手机，突然冷笑："这张'酗酒'照片明明是庆功宴那晚，马克自己灌我的！"
喻阳往下滑动，看到更恶毒的评论："喻阳背叛了古典音乐""程野就是个没教养的地下混混""他们的音乐不伦不类"...
"茱莉亚音乐学院刚给我打电话，"林姐犹豫地说，"他们...在重新考虑你的入学资格。"
喻阳感到一阵窒息，仿佛被人掐住了喉咙。多年的努力，父亲的期望，就这样...
"操他妈的王八蛋！"程野突然夺过手机，对着林姐说，"告诉他们，喻阳不稀罕什么破学院！我们会用音乐让所有人闭嘴！"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两人站在雨中潮湿的楼梯间，呼吸粗重。程野的绷带被雨水浸湿，渗出淡淡的粉色。
"你的手..."喻阳轻声说。
程野摇摇头："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接下来怎么做。"他抬起头，雨水顺着脸颊流下，分不清是雨是泪，"我有个想法。"第二天清晨，医院一楼大厅响起钢琴声。值班护士抬头看去，惊讶地发现那个总是严肃的年轻钢琴家坐在老旧的公共钢琴前，而手上还吊着绷带的摇滚歌手站在他身旁。他们没有预告，没有宣传，就这样开始演奏。
喻阳的手指在琴键上流淌出清澈的旋律——是他父亲年轻时创作的那首未完成作品。程野用稍显嘶哑但充满感情的声音即兴唱着新填的词，关于迷失与寻找，关于两代人的隔阂与理解。
渐渐地，病人、家属、医护人员都聚集过来。有人拿出手机拍摄，但此刻喻阳已经不在乎了。他完全沉浸在音乐中，感受着程野声音里的每一分情感，仿佛他们之间不需要言语就能理解彼此。
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掌声响起。喻阳抬头，在人群最后方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父亲坐在轮椅上，被护士推着，苍老的脸上满是复杂的情绪。
"爸..."喻阳站起身，却不知该说什么。
父亲的目光从儿子身上移到程野脸上，停留了很久。最后，他微微点头："旋律第三小节，你改了一个音。"
程野惊讶地眨眨眼："是的，把原来的降E改成了E，感觉更...通透。"
"我年轻时也这么想过。"父亲的声音很轻，但足够清晰，"但没勇气打破规则。"他转向喻阳，"这首曲子...你们完成得不错。"
喻阳眼眶发热，这是父亲第一次肯定他与程野的合作。他想问关于照片的事，想问问程小梅是谁，但此刻，音乐已经说出了比语言更多的东西。
接下来的日子像一场梦。尽管网上的负面新闻仍在发酵，但他们在医院即兴表演的视频已经获得数百万播放量。唱片公司打来电话想重新谈判，被程野直接拒绝；古典音乐界的元老们发表声明质疑喻阳的"堕落"，却引发了年轻乐迷更强烈的支持。
深夜，喻阳和程野窝在排练室里完善那首父亲的旧作。程野的右手恢复得不错，已经能简单弹吉他了。他们决定将这首歌命名为《归途》，作为对父亲的致敬。
"这里，试试这个和弦。"程野用左手在钢琴上按下一组不和谐音，"像不像迷路的人突然看到光的感觉？"
喻阳尝试着加入，音乐奇妙地融合在一起。他侧头看程野专注的侧脸，发现他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长的阴影，下唇因为思考而被牙齿轻轻咬住。一种陌生的悸动在胸口蔓延，喻阳急忙转回头继续弹琴。
凌晨三点，他们终于满意地收工。程野累得直接倒在沙发上，头不经意地靠上喻阳的肩膀。
"借靠一下...就五分钟..."他的声音已经含糊，呼吸很快变得平稳。
喻阳僵在原地，程野的头发蹭着他的脖颈，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锁骨。心跳声大得他担心会吵醒对方。小心翼翼地，他调整姿势让程野靠得更舒服些，手指轻轻拂过程野散落的额发，又像被烫到般缩回。
窗外，城市的灯光依然明亮，但此刻喻阳只看得见怀中人安静的睡颜。
第二天中午，一通陌生来电惊醒了他俩。程野迷迷糊糊地摸到手机，按下接听："喂？"
"是程野先生吗？"一个干练的女声，"我是'回声'音乐节的艺术总监林芮。昨天看了你们在医院表演的视频，很震撼。我们音乐节下周有个压轴位置空出来了，想邀请你们参加。"
程野瞬间清醒，打开免提让喻阳也能听到："'回声'？那个门票秒光的顶级音乐节？"
"正是。"林芮的声音带着笑意，"我们喜欢打破常规的音乐。而且..."她停顿了一下，"我们知道你们和唱片公司的不愉快，我们可以保证完全的创作自由。"
喻阳和程野对视一眼，看到彼此眼中的光芒。
"只有一个条件，"林芮继续说，"我们希望听到全新的作品，不是《边界之外》或那首医院里的曲子。两周时间，够吗？"
程野咧嘴一笑，握住喻阳的手："绰绰有余。"
挂断电话，他们兴奋地击掌，然后同时愣住——两周写一首能在顶级音乐节压轴的新歌，还要应付媒体的围追堵截，父亲的病情，以及...那张神秘照片背后的秘密。
"先从音乐开始，"喻阳深吸一口气，"其他的...慢慢解决。"
程野点点头，眼神坚定："一起。"
阳光透过排练室脏兮兮的窗户照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无论前方有什么，至少此刻，他们有音乐，还有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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