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舟浑然不察余青痕的思路究竟跑偏到了哪里,仍自大大咧咧道:“是啊,当然要和梁老师说了。”
他听着动静,又警觉地转过身来:“难道班长你还打算去学校吗?没必要吧……而且我感觉现在课上讲的那些你都会吧。”
“……”余青痕对这人形蠢狗的脑回路一向很无力,在池舟回身前,她便已换好了衣物,这会边支使池舟拉开窗帘边道:“你怎么和梁老师说的?”
“我就说我昨晚送你回来,结果你发烧了,我就照顾你,今天早上帮你和她请假啊。”池舟理所应当地说着,“唰”地拉开了卧室的窗帘,一时间,晴朗的光线溢了满屋,连轻盈的飘尘都变得纤毫毕现。
余青痕这下舒了口气,心说池舟倒还是牢靠的,连蒙太奇手法也学会了。
“你想多了,”余青痕回他方才的话,慢慢下床,想挪步进洗手间去洗漱,脚还没着地,先被池舟赶来扶住,见推脱两下无效,便随他去了,“我不去学校。”
“哦哦那就好,我也不去。”池舟语气很欢快。
……“我也不去?”
余青痕往脸上泼水的动作滞住了,抬起沾满水珠的脸,问左手边的池舟:“什么?”
“我说我也不去啊,梁老师嘱咐我留下来接着照顾你。她还说我跟着你学比去学校有用。”池舟像根木杆似的让余青痕单手扶住自己,神态无端地很得意,“蒋楠的事我也问了,梁老师让你不要担心,她那边会照顾好的。”
“……嗯。”余青痕捉起洗脸巾胡乱地擦了擦脸,她心事一时被言中,便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这个池舟真的只比她早起了半个小时吗?怎么做了这么多事。余青痕胡乱地想。
而这个念头在余青痕走出门,看见面前摆了满桌的早餐后,变得愈发强烈起来。
余青痕坐在桌边,回头看了看门,目光四下找起来。
“班长你在找什么?你别动了,还受伤呢,我来找吧……”池舟站在厨房里帮余青痕装梨汤,但依旧时刻注意着外面,看见余青痕的动作,忙跑过来。
“不用,我找找看我家里有没有藏人。”余青痕说。
“?”池舟头顶冒出个问号来,把手里的梨汤往桌上一摆,余青痕家的小桌便又多承受了一分它不该承受的重量。
余青痕拿眼觑满桌的包子、馒头、茶叶蛋、烧麦、煎饼……和梨汤,道:“不然怎么准备这么多?”
池舟脸腾一下红了,抓了抓头发,含混道:“我没给班长你买过早饭,不确定你会爱吃什么……就多买了一点。”
……嗯,一点。
“那……梨汤?”余青痕抬头问他,这时才发现不知何时,池舟的发色已染回了常见的黑色,对比原先,倒更衬出他眉眼的走势之深、着色稍浅。
很特别。
“我回家熬的。”池舟跟着坐下了,“班长你试一下?我自己尝着还可以,不知道你怎么样。”
余青痕已经不想问池舟到底什么时候去买的梨子,什么时候回家熬的汤,又是什么时候带着这盅梨汤回到她家,她只是端起碗,慢慢喝了一口。
温度适中,满是梨子的鲜甜,划过喉咙更无一丝梨皮的残余,足见用心。
“怎么样?班长你喉咙有没有好点?”池舟凑近了,关切地问。
“……很好。”余青痕不自觉地避开他的眼神,脱口道:“你昨晚真睡了吗?”
背对着窗,池舟笑起来,眼睛依旧很亮:“睡了睡了。”
他伸手指余青痕没注意的身后:“你看那儿,我被子都叠好了。”
……那不是更像没睡过吗?
算了。余青痕又对自己说,反正这家伙精力充沛。
她拣了样早点慢慢吃起来,问池舟:“头发怎么染黑了?”
池舟摸摸自己的头毛,有点高兴:“班长你发现啦?总去补色有点花时间,我就干脆染回去了。”
他显然没有强调这事的意思,同样挑了样余青痕明显略过的早点吃起来,又三两口吃下一颗茶叶蛋。
快速地解决了自己的早饭事宜后,池舟立刻想忙起来,道:“班长你吃完有没有回去接着休息会?我看看菜谱,可以用你的厨房吗?我提前给午饭备菜。”
余青痕咽下最后一口梨汤,回他:“可以,但我不怎么用,东西不全。”毕竟她一般选择去巷口的餐馆或是食堂解决用餐。
“没事,能用就行。我看着来。”池舟俨然一副大厨模样,不等余青痕擦擦嘴收拾桌面,他便撸起袖子,一把卷走了桌上剩余的早餐。
发觉余青痕抬眼看自己,池舟道:“待会热一下我接着吃掉,不会浪费的。班长你放心。”说完这话,他又活像闲不住似的,给余青痕倒了温水又拿了药。
“药是我打电话给诊所问的,说应该是因为着凉引起的发烧,吃点非处方药也可以。”池舟说着,又连药粒都给她扣出来了。
“……”
好吧,这下余青痕成闲人了。
如此到了下午,余青痕感觉自己彻底恢复了精力,又实在无所事事,终于坐不住了。
“回学校吧。”余青痕这样说。
池舟却今天头一回在余青痕面前露出犹豫的神色来,余青痕“嗯?”了声,他才慢慢开口解释道:“但是班长,你腿上不是还有伤吗?”
余青痕有点困惑:“怎么了?”
池舟叹了口气,在余青痕面前蹲下了,问她:“可以掀一下裤腿吗?”
余青痕点点头,他便小心地把她的裤腿卷了起来,露出脚踝。
余青痕侧目去看,愣住了。
她今天只进行过不到方圆不足一米的小范围独立行走,膝盖的伤又一直连绵不断地产生疼痛,影响她对自己伤情的判断,这会才发现自己这个左脚踝已微微发肿。
“还有你的膝盖,”池舟接着把余青痕宽松的裤腿往上卷,呼吸打得很近很轻,“也已经淤青了,伤口更是才开始愈合。”
此刻的池舟,仿佛化身年轻俊秀的老医师,在余青痕面前接连不断地唉声叹气下判断,核心思想只有一个——绝不允许余青痕再步行去学校。
……总不能让你背我吧?
看着池舟喋喋不休的面孔,余青痕心里诡异地冒出了这句话。
“……你想怎么办?”余青痕往后一靠,挑眉看池舟,完好无损的右脚踝轻轻碰了碰池舟的膝头——是的,池舟还蹲着。
但叫余青痕这么一碰,他仿佛又柔弱无依起来,反应很大地往后跌了跌,又紧张地靠着茶几蹲住了,滔滔不绝的一张嘴又断了联,支吾道:“……我买了辆自行车。”
“……?”
“同城的,我还叫了加急。”池舟没抬眼看余青痕,只道:“……现在就在楼下了。”
“……?”
池舟终于拿他那双眼睛看人了,仿佛不知道余青痕对此多一分宽容似的,又道:“班长,你愿不愿意坐我的后座?”
你这不是早就打算好了吗?
狼子野心啊,余青痕有点感慨池舟的成长了,狗变成狼居然这么轻易。
念在他看似精妙的一番铺垫,余青痕首肯了。
池舟便笑起来,两枚眼睛弯弯的,内双的眼皮变得很鲜明,他总算站起来,问余青痕:“那我背你下去?”
余青痕垂下眼看他的背,和昨晚在橙黄的灯光下看见的朦胧不同,现下这副脊背是清晰的、轮廓分明的。
有一就有二,这不奇怪吧?
“在学校别背。”余青痕说,趴到了池舟背上。
被人背着上楼和下楼的感觉完全不同,余青痕还是第一次体会到。
双腿要悬不悬地落在半空里,末端却被人握在掌中,介于摇晃与稳定之间,让人的心也无端地飘荡,生出一种介于安稳与不安的心情。
池舟一句话并不说一句话,或许是怕一开口便暴露喘息,余青痕无事可做,便把目光静静对着他的后脖颈,默默地数他新冒出来的发茬。
嗯,挺茂密,到了中年大概率也不会谢顶。
池舟并不知余青痕心中下着这些判断,到了楼底,把她往地下一放,让余青痕自己换着脚先站会,自己转身跑上楼去给余青痕拎书包了。
余青痕无聊地等了会,池舟便赶回来,把二人的书包一并放进筐中,踩下踏板,在漫天晴光下朝着学校而去。
过了小半天,气温又升了些,沿街俱是干净的,连一星雪粒也无,唯有含着水露的衰草,仍旧记得昨夜仿若梦一般的初雪。
余青痕把脖子缩在衣领里,并不抓池舟的腰,只扣紧了车座,感觉双腿随着车轮的行进,同样轻轻地悠了起来。
很新鲜,这同样是余青痕第一次上别人的后座。
风被前座的池舟阻隔,来到余青痕身边时,便只剩下柔和的吹拂和绵绵的流动声。
她略带些新奇地看过一切熟悉的街景,看着车辙滚动,忽然觉得被人背着和被人载着,有些异曲同工的相似之处。后者就像是人类创造出的一种,在缩短路程上更为得力、也更为轻盈的一种背负方式。
两颗心之间,物理上的切实的距离,并不像胸贴背时那样紧密,却也仿佛陷入另一种相似的、忽远忽近的拉扯。
在速度的增或衰、行进的止或启之中,摇荡、摇荡。一路摇荡。
感觉这两章写得同居味要溢出了,紧急切回校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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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第 5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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