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青痕第一小瓶香料告罄时,小石青巷的白玉兰也正好发花,顶上了这项空缺。
每每晨起推开窗,薄薄的阳光都与浅淡的花香一并被送进室内。
默背了两遍今早要用到的百日誓师演讲稿,她拉开楼道的铁门,对上了正站在街上扶着自行车等她的池舟。
他现在倒是每日起得比余青痕还早些了,和先前日日踩点的模样大相径庭。
“早上好啊,班长。”
一见余青痕,池舟脸上绽放出笑容来,待她一步步靠近了,他将胳膊从背后伸出来,冲余青痕摊开手掌:“班长,你看!”
“早。”余青痕在他面前站定,淡声回他,拿眼去瞧池舟的掌心。
那里正静静躺着一瓣玉兰花。
而池舟的声音也在她头顶响起来:“我出门过来的时候捡的,时间好快,玉兰花都开了。”
“嗯,”余青痕点点头,坐上池舟后座,“可以密封处理做书签。”
池舟弯唇笑了下,背手将花瓣递到余青痕手里:“那班长你帮我拿一下?”
余青痕本意只是接个话,倒是没料到池舟还真有这个意愿。
“……行。”她说,将那片花瓣轻轻拢在掌心。
-
这日是个万里无云的大晴日,为着百日誓师,毕业班难得地在操场上聚集起来。
“来,我们班的位置在这里。”梁女士站在最前头,放声召集一班的学生们,余青痕则站在她身边,帮忙整理队形。
池舟作为班里的大高个,不幸站得很靠后,只能远远瞧着作为代表上去念誓词的余青痕。
“今天的学神姐真是格外耀眼啊!”林文只比他矮上一两公分,同样远望着余青痕感慨。
池舟不语,只是眯起眼看余青痕一步步走近了话筒,身形被掩盖在堆满鲜花的发言台后。
天气尚未回暖多少,她一身校服穿得整齐周正,素白的面容在晴光下莹白透亮,双目也清朗有神。
她握着话筒,清亮沉静的声音便传至整个操场:“我是高三一班余青痕,很荣幸站在这里,代表所有学生进行发言。”
……余青痕。
池舟忽然回忆起第一次听见她名字的那个下午。
晚霞将近,夜雨将至,一切都黯淡,却又清晰明朗得如在眼前,最后慢慢幻化做余青痕阳光下的面容。
原来不知不觉间,与她也相识一年了。
“……高中三年仅余百日,在此,我祝愿每位曾携书剑叹路茫茫的同学,都能得偿所愿、觅得前路。”
“谢谢大家。”
似乎只是一个晃神,余青痕便微一鞠躬,迈步走了下来。
只剩一百天了。
这个念头便也忽然在池舟脑中再度清晰起来。
余青痕的宣讲总是和她个人的风格一样,并不多么激昂,但她话语里的从容坚定,却总是能够毫无保留地为听者所感受到。
场下山呼海啸般响起绵绵不绝的掌声,余青痕重新回到队首站定,脑袋在过道间一晃便消失了。
池舟紧跟着她的目光便收了回来,漫不经心地走完了接下来的流程。
“好的,接下来请各班级有序散场……”台上一身正装的学生主持人宣布。
“别发愣了!”林文一推池舟肩膀,顺手搭住他,“赶紧回去了,在这晒着。”
“嗯?”池舟这才后知后觉地随着人潮开始往回走,同时在人群里找寻起余青痕的身影来。
但很可惜,大概是人太多的缘故,即便是池舟这样的高个子,也没能在其中找到她。
池舟心底忽然冒出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来,不知缘由。
回了教室,梁女士已经站在讲台上了,林文到底还是有些好学生包袱,赶忙一推池舟,两人很快地落了座。
“这是干嘛啊,一回来就上课啊……”林文拿了语文课本挡脸,自以为小声嘀咕。
梁女士远远看他一眼,笑了一声,很快给出了回答。
“都回来了?”梁女士扫过班级,又看看门外,“这节课就剩十分钟,我就不上了。”
“但是……”底下同学们紧张起来,看她掏包的动作,生怕她下一秒拿出一沓新卷子来限时。
梁女士从包里伸出手来,有意停顿一秒,才露出手中纸制品斑斓的背纹:“没要考试。吓你们一下。”
底下传来明显松了口气的声音,林文也才发现自己手里拿的竟是头两节课的课本。
梁女士将手中的物品完整露出来:“我前两天定制了一沓明信片,三种花色。就剩一百天了,大家有什么愿望,写一写吧。”
“不拘泥于学业,就当是学得这么紧张,展望一下未来放松放松。”
话虽如此,她一回头,看见黑板上的手写倒计时,还是擦去它,写上了【100天】,“谁管的这块啊?记得改啊。别光注意电子屏。”
“好了,你们传下去吧。喜欢什么花色自己交换啊,不够来我这拿。”
梁女士拍拍手上的粉笔灰,将明信片放在各组第一排,让人往后传,“下节课放你们自习,然后明信片我收上来啊,梁窈你组织人往墙上挂一下。”
“虽然能背过去,但也别写太**的东西啊。”她道。
池舟顿住了写字的笔。
“最后想去洗手间的自己去吧。”梁女士又说。
然后林文噌地跑出去了。
……明明刚刚路上还闲闲地骚扰池舟逗趣来着。
二十分钟喧闹地过去,大家的明信片陆陆续续地写完交回到梁窈手中。
午休时刻,按捺许久的池舟才终于找到机会,想找余青痕说说话。
但又很不幸,今天余青痕和蒋楠约了饭,饭后一块去自习室复盘前几日发下来的物理试卷,等池舟走到她座位边上时,她人已经走了。
好在重归八宝粥怀抱的梁窈还在,看他傻站在余青痕桌边,便好心地同他搭话:“哎,傻站什么呢?找青痕啊,她不在。”
“……我看到了。”池舟眼也不挪地说。
梁窈看他面不改色地说这话,一副木木愣愣的样子,没忍住被逗笑了一秒,总算有几分理解余青痕和她说的“池舟这人挺呆的”是什么意思了。
……亏她有段时间还觉得悄悄和余青痕处好了关系的池舟是个“心机男”。
行吧,本姑娘今天日行一善。
“你找她什么事?我可以替你转达。”
嗯……想到自己所知的池舟并不繁多的搭讪技巧,梁窈又开始反思:哎,我这样是不是更像“日行一恶”啊?
“……”
但池舟沉默片刻,似乎思考了些什么,有些犹豫地开口道:“不用了……我们今天写的明信片都在你手里是吗?”
“嗯哼。”梁窈嫌他磨蹭,干脆打开了八宝粥的盖子,“啊呜……干嘛啊?你想知道青痕写了什么吗?”
“这个我不能和你说的啊。我有原则的。原则,principle.”背单词疯魔的梁窈说。
“这个我想知道当然会去问她本人……”池舟显然有些无语,他又沉默了会,仿佛挣扎思考了点什么,脸上露出一点难以启齿,但还是继续道:“能告诉我,余青痕挑的明信片是哪个纹样吗?”
“?”
梁窈又开始无法理解余青痕对池舟的评价了,说他“挺呆”属于宽容了吧!
“你……”梁窈并不能理解他问这个问题的用意,但看池舟自己脸上也露出懊恼,她最终还是很善良的道:“你就想找她问这事啊?”
看池舟含糊不语,她又说:“算了,这倒是没什么不好说的。就那个,海水的那张。你记得吧?不用我拿出来给你看吧?”
听见这个答案,脸上隐含着一点期待的池舟肉眼可见地有些丧气:“……不用了。谢谢。”
池舟走了。
“什么意思啊,好怪。”梁窈很难理解,“……不会是看我有意帮忙故意给我找事吧?”
-
百日誓师既过,距离二模便也没了几天。
一中的考试强度一向大,周测月考从来没断过,更不用说针对毕业班了。但此次模考是淮宁市里组织的,多少还是更得了些重视。
这晚正巧赶上假期前夜,池舟考完最后一门生物时,早上便考完的余青痕早已经回了家,他难得在黄昏时独自一人回家。
照理说,余青痕不在,池舟一个人骑车,应该更快到家才对。但直到考试散场后一刻钟,他仍旧推着车慢慢地在路上走。
全因池舟并没那么归心似箭。
一来池羽所在的高一这段时间出去研学不在家,二来是他这次考试时明显感觉难度上升,自己做得有些吃力了。
更别提这段时间,池舟无法自控地开始焦虑一些没影的事。
这种焦虑更胜过他刚打算开始奋起直追的时候,同样胜过他才升上高三、复习简直大海捞针的时候。
他自己反思过一段时间,把这归因为水平进入瓶颈期——他的各科知识储备量开始让他能够判定大多数试卷的难易,可以解决多数的中上问题,但对于剩下的那一部分,属于经验、积累、广度乃至天赋的部分,他也意识到自己或许需要更多时间。
……又或许,他根本就是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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