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为相取蛰伏草原十余年,仅仅是为了躲避追捕和修炼毕舍遮邪术。
她错了。相取所追求的,是凌驾于毕舍遮之上的、更纯粹、更强大的灵魂本源之力!他早已盯上显黄两宗各自供奉的、蕴含无上精神业力的至宝!
显宗供奉的“菩提心灯”传说能照见本心,涤荡业障,黄教传承的“金刚伏魔杵”内蕴降服心魔的密咒真言,都是他志在必得的目标!
在他“消失”的那段时日,他潜入显宗重地,九死一生,盗走了“菩提心灯”!那苍白的面色和难以掩饰的虚弱,正是与守护圣物的显宗禅师惨烈斗法留下的重伤!他带着圣物潜回西宁寺外围,并非疗伤,而是伺机对黄教至宝——桑吉嘉措守护的“金刚伏魔杵”下手!
时机成熟。趁着桑结嘉措分心之际,相取利用明珠的身份和活动轨迹作为掩护,试图潜入桑吉嘉措闭关的禁地。然而,他低估了这位大德的智慧与忍耐。
就在他即将触及禁地核心的瞬间,一股浩瀚如海、刚猛无俦的精神威压骤然降临!桑吉嘉措如同早已等候多时,自虚空显化!他手持真正的金刚伏魔杵,周身佛光缭绕,法相庄严,眼神锐利如电,直刺相取灵魂深处!
“邪魔外道!觊觎圣物,亵渎佛门!今日,便是你伏诛之时!”
一场惊天动地的精神与法力交锋在禁地边缘爆发!金光与黑气交织,梵音与邪咒轰鸣!相取本就重伤未愈,虽邪功诡异狠辣,但在桑吉嘉措蓄势已久的伏击和金刚伏魔杵的克制下,瞬间落入下风!他精心布置的伪装被层层剥开,那属于“毕舍遮”的、带着腐朽与掠夺气息的邪恶本源,在伏魔杵的金光下无所遁形!
更让他心惊的是,桑吉嘉措的目光,竟落向了早已落入圈套的莲生身上!那眼神,不再是看一个普通的“明珠姑娘”,而是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了然和冰冷的审视:
“明珠姑娘,久违了。或者说…寄生在这副皮囊下的‘恶灵’?”桑吉嘉措的声音如同洪钟,震荡山谷,原来他放任明珠留在巴图家,放任她接近仓央嘉措,不过是为了今日,只怕莲生那点微末道行,早已在初次见面时便如掌上观纹!留她至今,不过是以她为饵,钓出她身后这条…真正的大鱼!
此言一出,莲生如坠冰窟!在桑吉嘉措眼中,这不过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钓鱼游戏!她存在的唯一价值,就是引出相取!
就在桑吉嘉措分神点破莲生身份的刹那,相取拼着硬受伏魔杵一击,金光穿透他的肩胛,留下焦黑的孔洞,黑血喷溅,借力猛地向后飞退!目标并非桑吉嘉措,而是——莲生!
但他并非救援!只见相取袖中甩出一道缠绕着黑气的骨符,如同活物般射向莲生!莲生惊骇欲绝,想躲却已不及!骨符在她头顶炸开,化作一张金光闪闪、布满卍字符文的巨**网,轰然落下!这竟是相取不知何时从密宗盗取的困魔金网!此刻却被他反过来用来对付莲生!
“啊——!”金网罩身!莲生只觉得浑身如同被万千烧红的钢针同时刺穿!那卍字符文如同烙铁,灼烧着她的皮肤,更深深刺痛着她的灵魂!她惨叫着摔倒在地,身体在金网的束缚下痛苦蜷缩,每一寸肌肤都在发出被佛力净化的白烟!这法器对邪祟的克制之力,让她痛不欲生!
桑吉嘉措见状,冷哼一声,手中伏魔杵再放光芒,数道金光如同锁链射向相取,同时口中诵念真言,加固金网,显然要将两人一网打尽!
相取被金光锁链击中,闷哼一声,口中喷出黑血,伤势更重。他看都没看地上痛苦翻滚的莲生一眼,借着锁链的冲击力,身形如同鬼魅般向山谷外疾射而去!
就在他身影即将消失在谷口乱石中的瞬间,一道冰冷得如同九幽寒风的传音,精准地钻入莲生因剧痛而混沌的耳中:
“靠自己的本事逃吧,莲生。这金网…算是为师给你最后的历练。”
声音顿了顿,带着一丝残酷的玩味和不容置疑的命令:
“给你五天,玛旁雍错湖。我会在那里等你…若你还活着的话。”
话音消散,相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茫茫山野之中,只留下重伤的莲生被困在佛光灼烧的金网里,承受着炼狱般的痛苦,以及桑吉嘉措那如同看着砧板上鱼肉般的、悲悯而冰冷的目光。
桑吉嘉措错失良机,已来不及追击相取。他缓步走到被困的莲生面前,居高临下。金刚伏魔杵的光芒照亮了莲生因痛苦而扭曲的脸庞。
“明珠姑娘,或者说…施主。”桑吉嘉措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千钧之力,“你窃据人身,修炼邪法,为虎作伥,更引动仓央情劫,毁他道基…诸般罪业,罄竹难书。今日伏法,乃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莲生蜷缩在金网中,连惨叫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有身体在佛光的灼烧下无意识地抽搐。她又一次被当作随时可以丢弃的诱饵和弃子。相取的话如同魔咒,玛旁雍错湖,是圣湖,也是她可能的葬身之地?…在这金网中,她恐怕连三天都撑不过!
就在这时,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踉跄着出现在谷口——是仓央嘉措!他显然是被巨大的能量波动惊动,当他看到谷中景象——威严的上师、被困在金网中痛苦不堪的“明珠”、以及空气中残留的邪恶气息和激烈斗法的痕迹时,整个人如遭雷击!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金网中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上。看着她在佛光中痛苦挣扎,看着那隐隐透出的腐朽本质,震惊、痛苦、不解和…深切的悲悯在他眼中交织翻腾。
他曾为她坠入凡尘,为她放弃信仰,又因她心如死灰…如今,看到她如此模样,那早已冰封的心湖,竟再次被撕裂,涌出难以言喻的酸楚。
桑吉嘉措也看到了弟子,眼神复杂难辨。他并未阻止仓央嘉措的靠近。
仓央嘉措一步步走向金网,每一步都无比沉重。他停在金网边缘,看着里面那个曾让他爱到极致、也痛到极致的“人”。她没有看他,或者说,她已经没有力气看任何人。
仓央嘉措缓缓抬起颤抖的手,似乎想触碰那灼热的金网,最终却无力地垂下。他闭上眼,一滴滚烫的泪,无声地滴落在焦黑的地面上。
“明珠…”他低哑地唤了一声,声音里包含了太多太多无法言说的情绪。
意识在剧痛与佛力净化带来的眩晕间沉浮。死亡的阴影与相取冰冷的“约定”如同冰火两重天,煎熬着她。求生!必须争取时间!
她不再伪装“明珠”,莲生停止徒劳的挣扎,在金网中艰难地抬起头,任由佛光灼烧她的脸颊:
“…桑吉嘉措!波仁切上师!好一个除魔卫道!好一个因果报应!”笑声牵动伤口,她呕出带着黑气的血沫,眼神却亮得惊人,死死盯着桑吉嘉措:
“你问我罪业?好!我告诉你!我的‘罪业’是什么!”
“我的‘罪业’!是生在那个饿殍遍野的荒年!我的‘罪业’!是有两个斗米都拿不出来的父母!他们把我…和我相依为命的哥哥丹生…像卖牲口一样…卖给了那个跛脚的老鬼——相取!”
她眼中翻涌着刻骨的痛苦与仇恨:
“你见过吗?亲眼看着自己的哥哥…被活生生剥去灵魂!看着那个魔鬼…鸠占鹊巢!”她的声音因极致的痛苦而显得虚弱。
“我祈求过!我跪在泥地里,向着你们供奉的满天神佛磕头!磕得头破血流!祈求有谁来救救我们!祈求上天开眼!”她猛地指向天空,“结果呢?!没人来!只有那个魔鬼!他嫌我碍眼,发现了他的秘密…就用毒药…弄瞎了我的眼睛!让我在永恒的黑暗里…做他的‘炉鼎’!用我亲生兄长的身体蹂躏我!占有我!”
她的身体因愤怒和回忆而剧烈颤抖:
“我也挣扎过!我也抵抗过!可结果呢?当我快要无声无息地腐烂在角落的时候…没有人记得世界上还曾有一个莲生!除了抓住‘明珠什雅’这具躯壳…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她死死盯着桑吉嘉措那双深邃如古井的眼睛,声音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质问:
“你说我窃据人身!是!我认!你说我为虎作伥…相取控制我的神魂,我身不由己!我也认!但你说我引动仓央情劫?毁他根基?呵…”她又是一阵低笑,“难道你不知道那是他的劫?是他的考验?没有我莲生,也会有别人!”
最后,她的声音陡然低沉,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控诉:
“至于伤天害理?桑吉嘉措!你告诉我!除了夺舍明珠什雅…我这双手,可曾主动害过哪一个无辜之人?!比起你口中那些道貌岸然、随意残害生命,视人命如草芥的‘巴图’们…我莲生…又罪在何处?!”
“你们的神佛不救我…我…连活得像个人…都是奢望!如今…我不过是想抓住一点活下去的机会…就成了十恶不赦的邪魔?!这…就是你们的慈悲?!这…就是你们的因果?!”
桑吉嘉措手持金刚伏魔杵,佛光威严。莲生泣血的控诉如同狂风骤雨,冲击着他坚固的佛心。他智慧如海,自然能分辨其中真伪。
莲生的遭遇确实令人动容。他捻动佛珠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瞬。若非身负守护圣物、降服大邪的重任,若非莲生身上那属于毕舍遮的、无法磨灭的邪恶本源气息,他甚至会考虑度化。
但这点恻隐瞬间被更坚固的原则压下。窃据人身,逆乱轮回:这是根本大忌!无论原因为何,夺舍行为本身已触犯了天地法则和佛门根本戒律。莲生占据其躯壳,阻断其可能的轮回,这本身就是大罪。
邪法本源,无法净化:毕舍遮邪术已深入莲生灵魂本源,如同跗骨之蛆。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对秩序和生命的潜在威胁。放任她,就是纵容邪恶。
以饵钓魔,职责所在:他放任莲生,确是以她为饵引出相取这真正的大患。如今相取重伤遁走,圣物未追回,他必须确保莲生这个“饵”不能再被利用或逃脱。
桑吉嘉措脸上的悲悯之色更深,但眼神却更加坚定如金刚。他并未直接回应莲生关于“伤天害理”的质问,只是宣了一声悠长的佛号:
“阿弥陀佛。众生皆苦,各有其因缘业力。”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沉重,仿佛看到了她灵魂深处那扭曲的黑暗本源:
“莲生施主,你的遭遇,贫僧…心生悲悯。然,苦难并非沉沦邪恶的理由,更非窃夺他人生命、阻断轮回的借口。”
他手中的金刚伏魔杵光芒更盛,语气斩钉截铁:
“毕舍遮邪术,侵夺生灵,逆转生死,乃天地不容之大恶!你既已踏上此道,身染此秽,便如身堕无间,再无回头之路!今日伏法,非为私怨,实乃为天地清正,为轮回有序!”
“因果循环,非佛定之,乃众生自造。你的路…走到今日,非是无因。”
相取虽已远遁,但仍能通过莲生感知山谷内情形。莲生的控诉和桑吉嘉措的回应,如同戏剧般在他“眼前”上演。
莲生的痛苦、挣扎、控诉,在他眼中毫无意义,她不过是一枚用旧了的棋子,最后的剩余价值就是拖延时间,吸引桑吉嘉措的注意力。
那道如同九幽寒风的传音,再次精准地刺入莲生痛苦混乱的意识:
“说完了?徒费口舌!”*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桑吉老秃驴心如磐石,岂会被你这点‘可怜’打动?”
“省点力气吧,莲生。想活命…就靠自己从这破网里爬出来!”
“记住…玛旁雍错湖。你若爬不到那里…就烂在这佛光里,也算是你的‘功德’了!”最后一句,带着冷酷的终结意味,随即神识彻底切断。
“记住…玛旁雍错湖。你若爬不到那里…就烂在这佛光里,也算是你的‘功德’了!”最后一句,带着冷酷的终结意味。
仓央嘉措站在谷口,将莲生的泣血控诉、桑吉嘉措的金刚之言、以及莲生身上因佛光灼烧而愈发明显的邪气…尽收眼底。大病初愈的身体摇摇欲坠。
他脑中一片空白!原来“明珠”真名莲生!
幻灭!所有的爱恋、挣扎、为她放弃一切的决心…此刻都显得如此荒谬!他爱上的,究竟是谁?是明珠什雅的皮囊?还是莲生那被黑暗浸透的灵魂?
他没有上前质问,无力出声阻止,甚至没有再看桑吉嘉措一眼。只是缓缓地、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一滴滚烫的泪,终于无法抑制地,从他紧闭的眼角滑落。
无声地砸在脚下的尘土里。这滴泪,为莲生而流,也为自己那场建立在虚无与黑暗之上的…幻梦而流。
他默默地、深深地看了一眼金网中那个痛苦的莲生,又看了一眼佛光威严、不可动摇的上师桑吉嘉措。如同抽干了所有力气,决绝地转身,拖着虚弱的身体,一步一步,踉跄却坚定地离开了这个让他心魂俱碎的山谷。背影消失在暮色中,带着彻底的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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