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取幽暗的卧室。壁炉幽蓝火焰跳动,空气冰冷滞重,混杂着刺鼻的药味和一种金属锈蚀般的腐朽气息。
相取深陷床榻,重伤虚弱,左肩处,暗银色的诡异纹路在皮肉下如活物般蠕动,散发着不祥的微光,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压抑的痛楚。
莲生无声步入,裙摆拂过冰冷石地。她将盛着药瓶、纱布与银剪的托盘轻放床头柜,冰冷的目光如手术刀般刮过相取肩头那活跃的烙印。
执起浸透凉水的软布,动作轻柔,拭去相取额角渗出的冷汗。
将一杯散发刺鼻气味的深紫药液递至相取干裂唇边:“那个人,到底是谁?”
相取就着她的手啜饮一口,剧痛与药力冲击下,银灰色的瞳孔剧烈收缩,涣散失焦。
“相取大人”莲生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忧虑”,“这力量…好阴毒,仿佛它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针对我们。”
她拿起那杯深紫色的粘稠药液,用银勺舀起少许,递到相取唇边,眼神“充满期待”:“喝下这个,或许能暂时压制那钻心的寒意。…他究竟是何方神圣?”两个词咬得清晰而沉重。
药液似乎带来了短暂的刺激。相取的眼眸聚焦了一瞬,痛苦中夹杂着被触及禁忌的阴鸷。他看向莲生,那眼神复杂无比——有对“同类”此刻“关怀”的一丝依赖,有被窥探秘密的暴怒,更有一种濒临绝境、被痛苦撕开理智防线的失控感。
“他的力量…是否源自某个…早已失落、只为猎杀我们而存在的…古老教团?”她如此猜想。
相取喉间发出一声如同破风箱般的低笑:“…教团?呵…太小觑了…那是…烙印在血脉里的…诅咒…”他喘息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碴里挤出来,“…阿尔-哈桑…他们的先祖…是第一批…自愿被毕舍遮吞噬…以求…力量的…蠢货…”
“自愿被吞噬?”莲生流露出不解,手上更换纱布的动作却依旧稳定轻柔,“可他们的力量…为何能反过来…如此克制我们?这不合…常理。”
剧痛和药效似乎摧毁了最后的理智堤坝。相取猛地抓住莲生正在换药的手腕,力量虚弱却冰冷刺骨,银灰色的瞳孔因痛苦和某种深刻的认知而收缩,声音嘶哑如同诅咒:
“…这世间…何来…永恒之理?!万物…相生…亦相克,最甜美的毒…生于自身血脉…最致命的刃…淬于自身炉火!”
>“…他们…窃取了…吞噬过程中的…逆流…将毕舍遮赋予的‘夺舍’…扭曲…培育…成了…专噬毕舍遮的…蛊,毕舍遮起源于波斯,也只有来自波斯的人能对付得了!”
“万物相生相克…总有他的克星……它的‘死穴’何在?”她紧盯着他因痛苦而扭曲的脸,捕捉任何一丝有用的波动。
相取在剧痛与虚弱的双重撕扯下,意志的堤坝崩开缝隙,喘息着挤出字句:“…需…同源…更纯粹之力…或…”力量的反噬让他猛地一颤。
莲生指尖微微用力,药液又喂入少许,紧迫追问:“或什么?代价几何?”她不允许他喘息或思考。
相取意识濒临溃散,目光无意识地、极其短暂地瞥向厚重的橡木门方向,埃德蒙所在,他彻底陷入昏迷。
她利落收拾好染血的旧纱布,悄无声息地退离床边。
相取卧房,幽暗依旧。他气息更弱,暗银纹路似乎更深了。莲生跪坐床边,握着他冰凉的手。
夜深时分,她低头,一滴泪精准落在相取手背,抬眼时,眼眶泛红,水光潋滟,声音带着脆弱颤抖:“大人…你若…你若走了…”她哽住,像是说不下去,将他的手贴在自己脸颊,汲取那点微弱的联系,“…这世上…就再没人认识真正的‘莲生’了…”
她俯身靠近,气息拂过他耳廓,带着温热的湿意,语气却异常清晰,如同献祭的低语:“我不能…不能看你这样消逝…让我帮你…好不好?”
她抬起泪眼,直视他涣散的银灰色瞳孔,一字一句,充满“奉献”的决绝:“告诉我…如何寻一副新容器…如何用毕舍遮秘术…为你‘移居’…我愿做你的手,你的眼…替你完成这一切。”
她指尖轻轻拂过他锁骨下未受侵蚀的皮肤,带着情人般的眷恋,低喃:“唯有你…能予我新生…也唯有我…能为你寻得新生…不是吗?”
剧痛与虚弱撕扯意志。莲生滚烫的泪、依赖的姿态、亲昵的触碰,编织成一张温柔的网,罩在他濒临溃散的意识上。
听到“新容器”、“毕舍遮秘术”、“移居”这些词,他涣散的瞳孔猛地收缩一瞬!银灰色的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锐利、极清醒的寒光
但莲生紧贴的温热、那份“唯一”的宣告,以及她主动提出成为他“延伸”的“奉献”…像剧痛中递来的鸦片。他需要活下去。
他反手,用尽最后力气攥住她贴在自己脸上的手腕,□□,声音破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靠…近…点…听…清…楚…”
内心冰冷如渊,脸上泪痕未干,眼神却瞬间凝聚如针尖。顺从地俯身,将耳朵贴近他干裂的唇,长发垂落,掩盖了唇角那一闪而逝的、得逞的冰冷弧度。
倾听的姿态,虔诚如信徒聆听神谕。等待的,是打开她自身牢笼的钥匙。
她抬起泪眼,直视他涣散的瞳孔,抛出了诱饵:“埃德蒙…他年轻,体魄强健,贝利尔家族的血脉也足够纯粹…或许…他做容器…”
“…他…太显眼…目标…太大…此地…已不可久留…风声…太紧…”他艰难地喘息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里挤出来的冰碴,“…速…速寻一副…临时的…干净的…就好…先…离开这里…”
莲生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快的冷芒,快得如同错觉。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去所有情绪,顺从地点头,声音依旧带着哽咽的依赖:“…明白了,我…这就去办。”她松开相取的手,那手无力地滑落在锦缎被面上。
莲生离开卧室,脸上的泪痕在昏暗走廊的阴影下迅速干涸,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漠然。她没有去仆役房,而是在通往马厩的僻静回廊处,“偶遇”了一个正在擦拭烛台的少年男仆。那少年约莫十五六岁,面容清俊,带着未经世事的懵懂,看到美丽的女主人突然出现,惊得手足无措,脸瞬间涨得通红。
“你…”莲生的声音轻柔得如同叹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脆弱。她美丽的眼眸凝视着少年,里面仿佛盛满了破碎的星光和未干的泪水。
“伯爵…他病得很重…”她声音微颤,带着恳求,“他需要绝对的安静和…忠诚的守候。今夜…你愿意为他守夜吗?就在他的卧房里…寸步不离?”她刻意加重了“寸步不离”几个字。
目光深深地看着少年,那眼神里有依赖,有信任,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隐秘的期待?像是对他勇气的考验,又像是分享一个只属于两人的秘密。
少年被这突如其来的“重任”和眼前这位高贵美丽、泪光盈盈的“伯爵情人”的恳求砸晕了。一股某种青春期躁动的热血冲上头顶。他用力地点头,声音因紧张而发颤:“我…愿意!莲生小姐!我一定…一定守好伯爵大人!”
“好孩子…”莲生唇角勾起一个极淡、极柔的弧度,如同昙花一现,却足以让少年心跳如鼓。她微微颔首,转身离去,留下一个令人遐想的背影。很快,“伯爵病势沉重,危在旦夕”的消息,如同滴入水中的墨汁,在仆人们低低的私语中悄然扩散开来,为深夜的行动蒙上了一层“合理”的阴影。
深夜的古堡如同巨大的石棺,死寂得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少年男仆的心跳在胸腔里擂鼓,既因为即将守护“垂危”的伯爵而紧张,更因为白天莲生小姐那含泪的嘱托和那意味深长的一瞥而充满了一种隐秘的、带着罪恶感的期待。
他像做贼一样,蹑手蹑脚地穿过空旷幽暗的走廊,每一次脚步声都仿佛在寂静中被无限放大。终于,他来到了伯爵卧室那扇厚重的橡木门前。他深吸一口气,鼓起莫大的勇气,轻轻推开了门,瘦削的身影迅速闪了进去,消失在门内的黑暗中。
几乎就在门被推开一条缝的瞬间!
走廊另一端,一根巨大的石柱阴影里,埃德蒙如同凝固的雕像。长嫂死亡,“兄长”病危的消息让他心绪不宁,无法入睡,本想出来透透气,却鬼使神差地走到了这里。他亲眼目睹了那个陌生的、面容清秀的少年男仆,像个幽灵般鬼鬼祟祟地出现在他兄长的卧室门口,那副探头探脑、紧张四顾的模样,绝非一个被安排守夜的仆人应有的姿态!
更让埃德蒙血液瞬间冻结的是,就在那扇沉重的橡木门尚未完全合拢的、电光火石的一刹那!借着门内壁炉透出的极其微弱的光线,他清晰地看到——门内的阴影里,静立着一个身影!
是莲生!
她就站在门后,仿佛…一直在等待着什么!门缝的光线吝啬地勾勒出她小半张侧脸和优雅的脖颈线条。
“咔哒。”
门被轻轻关严,隔绝了埃德蒙的视线,也隔绝了门内未知的黑暗。
埃德蒙僵在原地,深夜、病危兄长的卧室、鬼祟进入的陌生少年、门内静候的莲生……所有线索瞬间在他脑海中炸开,拼凑出一个无比诡异,的画面!他死死地盯着那扇紧闭的门,仿佛要穿透厚重的橡木,看清里面正在发生的、不可告人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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