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太后端着笑:“哀家瞧甲字那艘便不错。”
随即示意身边的大宫女递上荷包。
只是众人心下明白,是因德妃押的这个太后娘娘才跟着押罢了。
这也不意外。
“陛下呢?”郑太后望向贺祁。
贺祁淡淡一笑,让福顺喜往黑漆木质托盘里放上一锭金子:“那朕便押一个‘己’瞧瞧。”
这正是最开始无人看好、薛芙第一个押的那一艘龙舟。在薛芙之后押这艘龙舟的妃嫔皆不得帝宠,皇帝陛下是因谁而看好这艘龙舟昭然若揭。可谁又能说什么?无非自己银牙咬碎,暗暗嫉妒罢了。
瑞王自然没有妃嫔们那些拈酸吃醋的小心思。
闻言,他只一拍手,乐呵呵说:“皇兄押这个,臣弟便不押了,臣弟瞧着‘丙’字号那一艘最有潜力。”
他是小孩儿心性,贪图一个好玩。
且记得那艘是薛芙押了的,并不想同她押同一艘龙舟。
直到此时,连同皇帝、太后皆已下过注。众人便未等得太久,湖面上的龙舟各自就位,随着一声令下,一艘艘龙舟便在喧闹的锣鼓声与号子声里飞射出去。
蓬岛瑶台有那么多贵人在瞧着,龙舟上的年轻郎君不敢不卖力,个个牟足了劲拼命往前冲。
无论被看好的不被看好的一时皆势均力敌,你追我赶。
湖面白色浪花翻涌,扬起蒙蒙水雾。比赛紧张刺激,看热闹的众人也少不得跟着揪心,也有看得太过专注的失仪探着脖子,忍不住在意起输赢,揪着心焦急关注着水面上的形势变化。
这样精彩的比赛错过便没了。
薛芙本一面吃着糕点一面随意瞧得几眼,但见数艘龙舟实力只在伯仲之间,便擦了手认真观看。
她押的那艘龙舟前半程稍有落后。
但转入后半程,在几艘龙舟似有些力不从心时,它速度并未减慢,甚至比之前还更快一些。
数息之间,这艘龙舟已是后来居上,跃居第一的位置。其他龙舟不甘落后,又到最后的冲刺阶段,无不咬牙埋头猛追,落在观看比赛的人眼中,便是几艘龙舟交替暂居第一,胜负难料。因而到得后来,众人屏住呼吸,眼瞧着三艘龙舟唰一下冲过终点,甚至分不清究竟哪艘才是魁首。
蓬岛瑶台忽地陷入了寂静。
继而有人回过神,开始兴奋同身边的人讨论方才那一幕,好奇究竟哪艘龙舟是第一,摆出理由。
“薛婕妤果真是好眼光。”孟婕妤笑看薛芙。
她没有看清楚第一是谁,不过那三艘龙舟里其中之一正是薛芙押的。
毕竟头一个押那艘龙舟的便是薛芙,且皇帝陛下也押了这艘。即便最后没有拿下魁首,在孟婕妤看来,薛芙在妃嫔之中也照样赢个彻底。
薛芙偏头看孟婕妤,弯唇一笑:“嗯,我也觉得我眼光不错。”
她脸不红心不跳接受孟婕妤的夸赞。
“薛婕妤确实好眼光,若不是薛婕妤押了那艘龙舟,嫔妾也未注意到它。眼下倒觉得沾了薛婕妤的光,无论最后结果如何,心里总归是高兴的。”跟着薛芙下注的花宝林笑着凑过来,拍起薛芙的马屁。
孟婕妤看不得花宝林这幅谄媚样,呵笑一声,移开眼。
薛芙一样不受用。
她从来没有将花宝林划为自己人的打算。花宝林太过谄媚,若她不以为意,反倒要叫人以为花宝林是她的人,日后有点儿什么事,指不定便牵扯到她身上。
给旁人收拾烂摊子的事她不爱干。
有那个闲功夫,她不如看几本游记话本来得自在有趣。
“花宝林自是自己觉得好才会押那艘龙舟,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薛芙斜睨她一眼,“更没有沾光之说。”
意识到自己马屁拍到马腿上,花宝林汗流浃背,连忙退回自己座位上去。
好在比赛结果出来了。
福顺喜迎出去,从来报信的小太监手中接过呈着比赛结果的托盘,小心恭敬送到贺祁面前。妃嫔们纷纷望过去,等待着皇帝宣布今年端午龙舟比赛的魁首。
贺祁信手拿起写着结果的红字。
展开一看,嘴角扬了扬,随即递回给福顺喜。
“恭喜陛下!今年端午龙舟比赛的魁首乃是第‘已’艘龙舟!”
福顺喜将结果先展示给郑太后与瑞王,继而展示给一众妃嫔们,又笑容满面去同皇帝道贺。
郑太后脸上笑意淡了点:“陛下同去年一样又中了。”
瑞王却暗自哼哼唧唧,不满自己没押中,更不满皇兄和薛芙都押中魁首。
“去年的事情,母后记得这样清楚。”贺祁掀唇,“看来母后一直十分关心朕,反而是朕对母后多有疏忽。”
郑太后便道:“陛下勤于朝事才心力不济,哀家明白。陛下辛苦,不用太过在意哀家,永寿宫里那么多人伺候着,哀家没什么不好的。”
贺祁没有接郑太后的话,只略过这一茬,转而与押中龙舟比赛魁首的妃嫔们看赏。薛芙同花宝林几人起身谢恩,宫人将赏赐奉上,也不是什么大赏赐,是几串小巧玲珑的赤金小粽子。
东西小巧,拿在手里亦有份量。
便是不自己留着,用来打赏底下的人也合适。
薛芙倒挺喜欢的。
她将几串可爱的小粽子拿在手里把玩片刻才收进袖中。
不多时,赢下龙舟比赛魁首的年轻郎君们也划着龙舟至蓬岛瑶台前受赏。贺祁与郑太后皆有赏赐,他们齐齐谢过恩典,又划着龙舟退下。
听过戏、看过龙舟比赛,几乎消磨一下午时光,黄昏已至,湖面上泛起橘黄色的粼粼波光。
但端午宫中的节日庆祝尚未结束,晚上另有一场宫宴。
皇帝又一次起驾,移步春禧殿。
薛芙不知道贺祁累不累、也不知道其他妃嫔累不累,但她从晨早离开绿绮轩,这会儿着实累了。乘小舟回去时,湖面徐徐凉风吹来,她按捺不住打了几个哈欠。
怜春见状将今日出来时特地揣上的薄荷露取出来递过去给薛芙,顺便宽慰:“娘子且再坚持坚持,待用过晚膳,娘子便能回去休息了。”
薄荷露的清凉气息钻入鼻尖,让薛芙跟着精神了点儿。
她随意点点头,小舟靠岸,她扶着怜春的手从小舟上下来又去往春禧殿。
大抵妃嫔之中如薛芙般感到疲惫的不在少数。
故而陆陆续续抵达春禧殿之后,众人连打机锋的兴致也没有,各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沉默喝茶。
在偏殿休息的贺祁、郑太后与瑞王直至最后才移步春禧殿正殿。
妃嫔们起身行礼恭迎,宴席也终于开了。
薛芙今日已经吃过许多的粽子,而粽子本便不易克化,到宫宴时她仍不怎么饿,吃食用得便不多。就着殿内的乐声与舞姬表演,她除去多吃了些鲜果外,只贪杯多喝得几杯滋味很不错的果酒。
亥时附近宴席才终于散了。
被怜春扶着从殿内出来的薛芙已是微醺,待回到绿绮轩,沐浴梳洗过后,她几乎倒床便睡。
大约是因喝过酒,薛芙一觉睡得昏沉。后来也不知自己究竟睡得多久,只人依旧迷迷瞪瞪的时候却被怜春喊醒。她困乏得厉害,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细缝,听见怜春肃然说:“娘子,出事了,郭宝林失足落水,溺毙在荷花池中。”
郭宝林没了?
薛芙听清怜春的话,终于变得清醒几分,她揉一揉额头,让怜春扶她起身:“怎么回事?”
“奴婢尚未打听出什么消息。”怜春低声道,“据说是郭宝林在宫宴上喝多了,也不许人跟着,后来不知踪影,再寻见人的时候,便在荷花池里头了……奴婢听着都道是醉酒失足。”
毕竟郭宝林才进宫不久,虽略有帝王恩宠,但在这后宫之中谈不上惹眼。
也不至于结下这么大的怨仇叫人非取她性命。
只是宫里头的事情,谁又说得准呢?
薛芙慢慢思索着,过得半晌问怜春:“是郭宝林身边的宫人最先发现她溺毙在荷花池的?”
怜春没有太过留心这件事,迟疑回答一句:“应当是的吧……”
薛芙说:“且再去打听打听。”
怜春应下来,她再问,“德妃、贤妃和苏昭仪,对此事可有什么说法?”
“眼下未有什么消息……”怜春摇摇头。
薛芙颔首,暂时没有想问的,她与郭宝林不相熟,自己又是活两世的人,对这些事没有太大触动,便懒懒打个哈欠:“我再睡会儿,有事喊我。”
“是。”
怜春再应下薛芙的话,重新扶她躺下来。
但之后一上午也未有其他消息。
直至午后,德妃、贤妃与苏昭仪将六宫的妃嫔们召去德妃的昭熙殿。
薛芙到昭熙殿时,殿内有不少妃嫔已经在了。
她上前与高分位的妃嫔行礼,落座时,视线一扫,目光在一个妃嫔身上停留几息方收回来。
“陛下驾到——”
贺祁大步走外面进来,却又步子一顿瞥向挨着陶才人坐的那个妃嫔:“梅才人?”那位打扮得俏丽的妃嫔当即起身冲他一福,柔声道:“陛下万福金安。”
“梅才人御前失仪,不堪才人之位,贬为采女。”
贺祁话音落下,承受不住噩耗的梅采女也身子一软,跌坐在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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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醉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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