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节的傍晚,天黑的比往常快一些。好似老天爷也在应景,鬼门大开,早早降下黑幕。
寒今樾早早从街市回来,手里提着两条鱼,美滋滋、乐呵呵。
好歹是个节日,加点菜。
他一路哼着小曲,惦记着饭后去看河灯。苏河城的中元节,甚是美丽。晚上,造型各异的水灯会缓缓路过长长的河面,蜿蜒而去,一路灯火。
街道上各种小吃应有尽有,小玩意儿也扎堆出现,关键是,年轻的男男女女们会成群结队出来闲逛。哎呀,上了年纪,就是喜欢看小年轻甜甜蜜蜜的。
刚推开自家大门,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妈呀,见鬼了。
一定是他打开方式不对,不然怎么能看见段婒坐他家里?
他“砰”一声,把门关上,朝四面八方拜了各路鬼神,再次打开家门。
好家伙,真是见了鬼了,段婒来他家了。
寒今樾没有一点想要招待客人的心思,手里的两条鱼,他打算自己完完整整的吃干净,一口没得往外分。
脚步一拐,准备当场提鱼跑路。
“你要是敢走,我一把火烧了你的房子。”
女人娇蛮的声音从身后幽幽传来,寒今樾忿忿转身,走回家。本想用力关大门,把大门关的砰砰响,来表示自己的愤怒。考虑到门是自己的,关坏了还得花钱,他小心翼翼的把门扣上。
“嘿嘿嘿,”寒今樾笑的讨好中带着几分猥琐,“段大小姐,今天心情好,来找我寒某人玩耍呢?”
说完,提起他的两条鱼,大方道,“大小姐,我煎鱼的手艺一绝,我这就伺候一条给你,你瞧好了啊。”
言毕,恨不能一脑袋扎进厨房,拔腿就走。
“站住!”
唉。寒今樾心头长叹。今日这关,怕是难过。
“来找你,不是吃你那两条鱼的。”
“段大小姐,我退出江湖好多年了。”寒今樾展示他身上打了好几个补丁的破烂衣裳。
“你看看,如今我穷愁潦倒,忙着为生计奔波,实在折腾不起江湖的事。”
段婒仔仔细细的瞧他,试图从这个青年人身上,找到一丝曾属于正道魁首的锋芒。
可惜,没有。
他眼中的锐气散去,一身的破衣烂衫,气场和街上任何一个为生计奔忙的人一般无二。
她依稀记得当年一袭青衫,立于枝头的少年郎,何等意气风发,令人神往,引万人空巷。
“我救过你一命。”段婒提醒他。
寒今樾连连点头,“在下时刻警醒,心心念念,报答大小姐救命之恩。”
说完忍不住腹诽,天老爷,当年不如让他死了算了。救命之恩如头悬利剑,随时可能被大砍一刀。
“你得还我一命。”段婒语气平淡。
“只要您吩咐,我的命您随时拿走。”寒今樾大方道。
话虽如此说,他心里门儿清,段大小姐才不会要他的命,顶多叫他出门打架。他先把人架起来,让她说话婉转点。
可惜,段婒没按常理出牌。
“你得给我杀个人。”
听到这句话,寒今樾从凳子上摔了下来。
“大小姐,一命还一命不是这么还的。我可不能拿别人的命,还你的救命之恩啊。”
好家伙,一命抵一命居然是这么玩儿的?
段婒没说话,眼神直勾勾的看着他,看的寒今樾浑身鸡皮疙瘩起了一阵又一阵。
最终,他在这般令人毛骨悚然的视线里,败下阵来。
他爬上凳子,焉头巴脑,“说吧,杀谁?”
问完,不忘补充一句,“要是太难杀的,就别找我了,我胆小如鼠贪生怕死,想活的就一些。”
“不难杀我找你作甚?”段婒当即怼了回去。
“你这正道魁首当的,真够惜命的。”她忍不住阴阳怪气。
寒今樾振振有词,“大小姐,你话说的不对。纵观历史,每一位正道魁首都死的早,为什么呢?因为他们不惜命。正道魁首的名头一拿到手,恨不能马上舍了一条命去证明自己配得上。我就不一样了,这劳什子的正道魁首又不是我想当的,他们一群人瞎选,硬生生把我给架上去了,我还没同意呢。难道他们给了我个名头,就要我为他们出生入死?世上没那么便宜的事。我都不舍得为我自己去死,哪舍得为别人死?他们爱匡扶正义,匡扶去,我不拦着。想带我一起,没门儿!”
“但凡是件好事,世人哪个不是打的头破血流,争个你死我活?所谓正道魁首,能让他们心平气和的选出来,可见不是个好东西。”他义正严词。
“你去杀了段钏,也算是为天下除一害。”
听到这话,还没坐稳的凳子,又呲溜了下去。
“杀谁?”寒今樾目瞪口呆。
“段钏?”他不由惊叫出声。
“你让我去杀段钏?!”
“他不是你的族人?你让我去杀你段氏的族人?!我是疯了不成?!被整个段氏追杀,你知道我会死的有多快吗?!”
“不会有人知道是你杀的。”段婒食指一下一下点在木桌上。视线落到桌面的缝隙上,几块木板钉成的小桌,到底粗糙了些。
“还能不知道我杀的?江湖上,谁一出招,还能不知道是谁?”寒今樾气急败坏,“我一掌打过去,打死了他,尸是晚上验的,逮捕令是当夜写的,我亡命天涯的惨淡人生从前半夜就要开始了啊。”
“这次中元节,尤为热闹,抓不到你。而且,你是为我而去,我必不会让你被人抓到。不会有人追究段钏身亡之事。”
下一句,段婒言辞中充满警告的意味,“这么热闹的中元节,你身为正道魁首,不想参与吗?”
不想,一点都不想。
但寒今樾知道,他拒绝不了段婒。
这件事,断无回旋的余地。
“你何苦呢?好歹是你的族人。还和你一样,是族长一脉的。”
“正因如此,才要杀他。”不杀段钏,她的权力,永远会被分走。
见寒今樾不动,段婒不介意和他多说几句。
此人胆小如鼠,但凡有点风吹草动,恨不能即刻逃到十万八千里外去。从他这里,泄露不出任何秘密。他不会给自己找事。
“你见过段钏吧?”
寒今樾不置可否。
“哼,”段婒冷笑一声,“你既见过段钏,便该知晓我杀他的原因。”
“不过因一时气愤,何至于杀人?”寒今樾摇头。
段钏脾气不好,天下皆知。能忍的,忍下了。不在意的,随他去了。想段婒这般忍不了的,死活要杀了他了。
“他侮辱我。”段婒咬牙切齿的说出这四个字。
“我不会允许任何人侮辱我,所有侮辱我的人,都该去死。段钏不死,段氏的钱财,不能为我所用。族长身边有他,不会选我,止水队也不会是我的。我要做段氏唯一的选择。谁都不能拦我的路,拦路者,杀。”
“而且,我不能继续被族长控制。段钏必死!”
寒今樾吞了一口唾沫,豪门望族内部的斗争,比江湖纷争,有过之无不及。
中元节的月,带了点毛茸茸的红色。
月下的段婒,笼罩上一层蒙蒙的光,许是她的脸加了点月色,让寒今樾莫名心惊胆战。
她说,“万事俱备,他们都来了。寒今樾,你去为好戏——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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