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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心愿

周念华是重刑犯,沈碧宁又不算是亲属,本来是没有资格见面的,但因为患者和医生的特殊身份,监狱还是审批了让二人见面。

经过一系列比较复杂的手续,沈碧宁终于是隔着厚厚的玻璃窗,见到了周念华。

类似的场景沈碧宁只在电影和电视剧中见过,她真的是做梦都想不到,自己还能有来探监的一天。

一时间,对监狱环境的好奇盖过了对周念华的。

很快,周念华在狱警的带领下,坐到了玻璃窗的另一边。

沈碧宁没有开口说话,而是静静的打量着周念华,突然间就有些理解了谢枫的心思。

这个周念华确实太具备“欺骗性”了,就算穿着囚服、剃了平头,也还是一副老实人的模样。

沈碧宁觉得他有点像自己幼时居住的大院里的邻居叔叔,是那种下了班回家后会笑呵呵的抚摸着院子玩耍的孩子们的脑袋、一只手上还提着帮老婆买的菜的好男人。

如果不是这身衣服和发型,谁敢相信他是个杀害妻子的杀人犯?

沈碧宁打量着周念华的同时,周念华也在打量着她,眼神平静而清澈,既没有关押多年的犯人们常见的怯意和无措,也不像有些杀人犯一般目露凶光。

他就是很平静的和沈碧宁对视,眼神里带着一股子近乎死灰般的漠然。

沈碧宁之前没有见过杀人犯,但是她见过太多身患绝症时日无多的病人,有很多病人到了生命的最后时刻都是类似的眼神——一种坦然接受自己即将死亡的绝望和冷漠。

“是沈医生吗?谢谢你肯来见我,没想到沈医生这么年轻,还从事了如此有意义的工作,真是了不起。”周念华率先开口说话,声音中甚至带着一丝丝的腼腆。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都这么客气了,向来心软的沈碧宁自然缓和了语气,说道:“谢谢夸奖,时间有限,咱们开门见山的直接说,你为什么找上我帮你实现临终前的愿望?按照你的身体条件,应该把有些的申请救助的机会用来申请一些止痛的药剂,对你的帮助恐怕会更大。”

周念华笑了笑,笑容苍白而悲凉,“我没几天活头了,不要浪费那些药剂,更不能浪费宝贵的救助机会。何况,我有今天的下场是罪有应得,活着的时候多受点罪,死了才能安心。”

“你为什么要杀你的妻子。”沈碧宁再也忍受不住,脱口问道,眼睛里带着明显的探究和急不可待,好似恨不得现在就掰开周念华的嘴,让他把一切都说出来。

一旁的谢枫惊的目瞪口呆,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盯着沈碧宁。

怎么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直接吗?一点铺垫都不给,上来就戳人家心窝子?

周念华愣了一下,似是也没料到对方如此的直接,他慌乱的移开视线,似乎不敢再和沈碧宁对视,但沈碧宁还是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悲伤和悔恨。

“沈医生,如果我没猜错,你在知道我的事迹后,应该是不愿意来见我吧?也对,谁会同情一个杀人犯呢。”周念华悲凉的说道。

沈碧宁丝毫没有安抚周念华的意思,指了指旁边的谢枫,“我是不肯的,是谢警官一直在为你说好话,劝了我许多,我才肯来见你一面。”

周念华马上感激的对谢枫道:“谢警官,多谢您了,我生病后感谢您的帮助,现在又肯为我去找医生,为了我这么一个罪人,您费心了,真不知道该如何报答您。”

谢枫大手一挥,匆忙的说道:“谢就不用了,你有什么要求赶紧告诉沈医生吧。事先声明,她只答应来见你,可没答应要为你提供善终服务。她说了,要了解详情后才能做决定,所以当年的杀人案你有什么苦衷就赶紧说给她听,看看能不能说服她帮你。”

说完后,谢枫不自觉地向前伸了伸身体,一脸着急想吃瓜的表情。

沈碧宁无语的瞥了谢枫一眼,她现在很怀疑谢枫如此热心的帮着周念华找上自己,纯粹是想知道周念华当年杀妻的八卦而已。

不过,沈碧宁还是附和着说道:“谢警官说的没错,我要先了解你杀害妻子的真实原因,才能决定是否要接你这个病人。虽然医生要做到对病人一视同仁,但我从事的是善终服务,是有是非原则的,我不是什么人都帮。如果你想我帮你完成最后的心愿,你需要好好想想如何说服我了。”

谁知沈碧宁的这番话说完,对面的人却陷入了沉默。

周念华低垂着脑袋,将眼里和脸上的表情遮了个严严实实,根本让人看不见他此刻的情绪。

沈碧宁微觉诧异,实在猜不透为什么周念华不肯说出实情。既然如此,那么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他根本没有苦衷,当初的杀妻行为也是他故意为之。

沈碧宁脸色一沉,正想呛声几句,就见周念华抬起头来,眼睛里是一片死灰,他淡淡的说道:“我的临终愿望是想请沈医生帮我去找一个人,劝说他来监狱看我。只要见到那个人,我愿意把当年的事原原本本的说出来。如果见不到那个人,我宁愿带着这个秘密和这份罪恶下地狱,也决不肯公布于众。”

事情的反转是沈碧宁和谢枫始料未及的,两人互相对视着,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惊讶。

为什么周念华的临终愿望是见一个人?为什么要当着那个人的面才肯把实情都说出来?

沈碧宁沉吟了片刻,冷笑道:“我为什么要相信你?说不定你只是想骗我去帮你找人,其实你并没有什么所谓的真相。等到我把人给你带来了,你大可以反悔,我又不能拿你如何。”

周念华知道眼前的这个姑娘不信任自己,而且对自己没什么好感,他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颤抖着说道:“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都是快死的人了,没必要再骗你一个小姑娘。何况那个人对我非常重要,我做了二十年的牢,他一次也没来看过我。现在我要死了,才肯求你去帮我找他。我是绝对不会拿他骗人的,更不会在他面前撒谎。”

“那个人是谁?”沈碧宁忍不住追问道。

周念华闭上了眼睛,浑身都开始颤抖起来,沈碧宁甚至能看得到他脸部的肌肉在抽搐,显然正极力忍耐着什么。

“他是我儿子,他叫周回。”

*

从探监室出来后,沈碧宁和谢枫再次回到谢枫的办公室。

刚关上办公室的门,沈碧宁就急不可待的追问道:“周念华儿子的事是怎么一回事?”她一边问着,一边回想方才看过的资料。

资料上好像确实提到过,周念华和唐可心有一个九岁的儿子,当年的惨案发生后,那个小男孩就被唐可心的亲妹妹收养。

因为关于那个男孩的介绍只有寥寥几行,沈碧宁看的时候并未在意,若周念华不提到这个儿子,她几乎都要以为他绝后了。

不过按照周念华的说辞来看,他跟绝后也没什么区别。

周念华说,自从他入狱后,儿子一次都没有来看过他,一次都没有。

细想这也是人之常情,自己的爸爸杀了身患重病的妈妈,换做哪个做儿子的都无法原谅,更无法面对。

谢枫也没想到周念华的执念居然还是儿子,他重重的叹了口气,唏嘘的说道:“他们夫妻当年留下一个九岁的儿子,后来被唐可心的妹妹收养,据说没多久就带这个孩子去了国外生活。那个男孩也改了姓,现在叫唐回。周念华从被逮捕到判刑,全程都是唐可心的妹妹奔走,唐回一次也没有露过面,这倒是可以理解,才九岁的孩子嘛。后来周念华服刑,数次提出要见一见儿子,我们这边也联系过孩子的阿姨,但是唐回拒绝来探监,然后很快他就跟着阿姨出国定居,我们也就和二人失去了联系。”

沈碧宁一听都要炸了,哀嚎着问道:“难不成要我去国外给他找儿子?你们不要太离谱。”

“沈医生别急。”谢枫赶紧哄道,“虽然周念华和儿子失去了联系,但家中还是有其他亲人会偶尔来看看他,据那几位亲人说,唐回在去年就回国发展了,他现在是一名律师,和朋友合伙开了一家事务所。”

说着,谢枫就像变魔术似的不知从哪个抽屉里又掏出一叠资料,放到了沈碧宁眼皮子底下,“这就是唐回的资料,他还在咱们本市。”

沈碧宁简直要炸毛,她觉得自己就是被谢枫给忽悠了,这货从一开始就算计好了每一步,专等着她来“愿者上钩”呢。

“谢枫谢警官,”沈碧宁气的脸都涨红了,将谢枫递过来的资料狠狠的砸在桌子上,用年轻女子特有的带着点羞涩的恼怒口吻喊道,“你是不是一早就在算计我,一步步的把我引入局,就为了让我帮人家找儿子。”

“沈医生,我绝无此意。只不过既然请你帮忙,自然要先将所有的资料都准备齐全,总不能让你去收集资料吧。”谢枫赶紧摆手解释道。

沈碧宁狐疑的盯着谢枫看了许久,也看不出什么不妥。她又一想,只要自己不同意,谢枫事先算计的再好也没有,他是人民警察,总不能用强硬手段逼迫她一个良民吧。

“暂时相信你。”沈碧宁嘀咕了一声,气焰渐渐熄灭。

谢枫见沈碧宁不生气了,赶忙趁热打铁的追问道:“那你会帮他吗?”

这下轮到沈碧宁说不出话来了,她低垂着头,眉头紧锁,整齐的牙齿轻轻的咬着嘴唇,似乎内心在进行着天人交战。

谢枫也不催促,耐心的等着对方回复。

一会儿过后,沈碧宁半是为难半是认真的说道:“谢警官,我能不能回去考虑一下。这样吧,明天之前,我给你准确的回复。”

“没问题,你有我电话,咱们待会儿加个微信,你随时联系我。”谢枫倒是也不强人所难,十分痛快的答应了沈碧宁的请求。

随后,谢枫陪着沈碧宁离开监狱,他本想送沈碧宁回医院的,但沈碧宁却不肯再麻烦他多跑一趟,便只能作罢。

沈碧宁坐上自己的车,临走前突然问道:“如果我不答应,你们打算怎么办?就这么算了?”

谢枫歪着头认真的想了想沈碧宁的问题,最后憨憨的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可能就由我们几个人出面去请唐回了,毕竟临终前,总得让他们父子见最后一面。”

刚开的文,思路还没理顺,更新不定,后续更新稳定了会通知各位。感谢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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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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