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旬听到这句脸色也冷了起来，他微微蹙着眉，回道：“这个小叛徒从昨日就跑没影了，饭点的时候倒是很积极。”
曲迟眼眸眯了眯，淡淡道：“没在就不管他了。“
她说完又看向崔蔷，笑眯眯的：“饿了吧？买点吃食，我们边吃边说。”
去街上打包了些吃食，一伙人点燃柴火垛，在鬼庙吃起几日来最放松的一顿饭。
崔蔷就着酱肉啃起一块儿烙饼，嘴里塞得满满当当，眼睛亮晶晶的，仿佛第一次吃到这么美味的食物。
这可怜模样看得曲迟直叹气，恨不得抱着她回现代，让老大亲自下厨好好给小孩补补营养。
反观那扭扭捏捏耷拉着脸的李云山，曲迟看一眼好像都觉得触了霉头似的，匆匆收回视线，抓起一块烙饼塞进嘴里慢慢啃。
谢观意也拿起一块烙饼啃，但他的姿态可就优雅多了，背挺直，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慢慢咬下一小块饼的模样好像在享用什么国宴级别的美食。
他只咬了一口便拿起一碗水递给曲迟，嗓音淡淡的：“别噎着。”
崔蔷塞了一整块烙饼进肚后，饥饿终于慢慢缓解，她端起一碗水一口气喝光，随后长吁一声，满足地摸了摸肚子，她脸上冷冰冰的模样和谢观意几乎如出一辙，有种说不出来的反差感。
李云山看得眉头直皱，他满脸不解地看向崔旬：“你怎么能把一个小姑娘养成这样？”
崔旬正啃着大酱骨，闻言也来不及反驳，他吸溜一口汤汁，撕下一块肉咽进肚子里，终于抽出空来说话：“怎么了，白白净净的，多可爱！”
“粗鲁。”李云山嫌弃地皱了皱眉，饼也吃不下去了，随手扔到一边便抱着胳膊倚在一旁的柱子上，没再说话。
“浪费！”崔旬捡起那块饼，小心翼翼地吹了吹，又用手拍了拍上面沾上的土，小口咬了下去。
曲迟看得更心酸了，她出言阻止：“掉了就别捡了，不卫生。”
“没事没事，”崔旬举起那块饼朝向曲迟的方向，眉眼弯着，竟是笑起来了，“土都拍干净啦，香着呢！”
曲迟只好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崔蔷睁着一双葡萄眼睛盯着曲迟，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了，有话要说么？”
“……嗯。”崔蔷微微垂下头，“不知道有没有用……”
“没事。”曲迟摸了摸她的头，“你能安全回来就够好了。”
“我在那里待着的时候，听到他们总是提起一个人。”
“谁？”
“好像是靖海侯家的小侯爷。”
小侯爷……曲迟眨了眨眼，盯着眼前的烙饼陷入沉思。
今日肯定在哪里听过这个名词。
想起来了！曲迟一拍大腿，脸上表情顿时狰狞起来，她忙捂住似乎已经发青的大腿轻轻摸了摸，还柔声哄着：“对不起啊，太激动了，忘了你还伤着，别生气别生气，我以后多注意。”
谢观意看着她裂开几道口子的衣裤，看到她腿上露出的淤青后，眉毛不自觉皱起来。
曲迟呲着牙：“今日那小老板说过，刘成三就算为了小侯爷也会亲自过来。”
“他还说小侯爷在求起死复生的法子。”曲迟说完，又问，“所以这个小侯爷到底什么来路？”
“靖海侯是开国将军，当年跟着先皇四处征战才有了黎国，算是备受先皇恩宠，即便如此，这几年因为站队问题得罪了太子一党，现在已经越来越衰败啦。”李云山这会儿倒是有了兴趣。
“我爹说靖海侯威风凛凛的，可厉害了，但他生了个废物儿子，就是小侯爷，不思进取，很让人头疼。”崔蔷补了句。
曲迟挑眉：“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靖海侯府再衰落，衙门里让人行个方便也不是难事。”
“难道就是他害死了唐姐姐……”崔蔷的声音慢慢低落。
“有这种可能性。”曲迟道，“这件事不急，我们从长计议，总要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就算是他我们又能做什么呢。”一直默不作声的崔旬忽然开口。
“不是他也只会是比他权力更大的人，就算我们知道真相，找到罪魁祸首了，我们又能做什么？”
曲迟挑眉看他：“这么悲观？”
“不是悲观，是透彻。他们连官府都能买通，就算我们知道又如何，他们不会受到制裁的。”
曲迟笑了笑才慢慢说：“你说得对，我们知道了真相可能也不会有任何改变，照样有人会失踪，照样有孩子会被拐，但……”
她停下，斟酌着说辞，嘴角忽而勾起一抹玩味的调笑：“你不觉得好玩吗？”
“我孤身一人，是个死人，不可能再死一次了。”
“你……”崔旬脸色气得通红，不敢置信自己刚才到底听到了什么样的浑话。
他对着崔蔷指向曲迟的方向，语气激烈：“这就是你口口声声说喜欢的人，她没把我们的命当命，她只顾自己玩乐！你还不清醒吗崔蔷？”
崔蔷刚想说些什么，曲迟却已经又开口了：“你这才反应过来么？”
崔旬气得神志不清，指尖微微颤抖着，胸腔更是不断起伏，眉毛深深皱着，好好的一张俊脸被折磨得不成样子。
“不过你也没起什么大作用，走了不算什么损失。”曲迟的声音很柔和，面孔更是漂亮的不像话，说话时不自觉便让人信服。
崔旬闻言一把抓起崔蔷的胳膊，不由分说地便带着她起身往鬼庙外面走，还喊着：“我们没空陪这样的人玩！”
庙里一片寂静，曲迟淡着神色啃下一口饼，没说话。
“为什么不好好表达。”谢观意往柴火垛里添了些柴，俊美的脸被摇曳的红光照耀着，鼻子分割了阴阳两面，显得面容更立体。
“什么？”曲迟还是啃着饼，声音有些模糊。
“明明是不想他们牵扯更深受到危险。”
“这样说才管用。”曲迟笑了笑，不甚在意似的，“你呢，知道危险为何不走？”
谢观意看她一眼，眼底几分笑意：“嗯，这就走。”
“……走吧走吧，你失忆了确实不适合掺和这些事，万一老年痴呆了再讹我咋办，我可养不起啊。”
“老年痴呆是什么？”谢观意问。
“别管了，不是什么好病，走吧，都去你租的那个院子就行，你写字好看，写点字卖钱。你要是见到崔旬又好久不回家，就行行好给蔷薇点吃的，她饭量不大的，吃不垮你。”
“我为什么要帮他们？”
“你看着可不是冷血动物。”
“这又是什么？”
“哎你问题怎么这么多？”曲迟不乐意了，她狠狠啃下一口饼慢慢咬着，谁知这饼越嚼越干，越嚼越干，最后甚至直到曲迟伸直脖子才堪堪咽下去。
谢观意端起一碗水递给她：“慢慢吃。”
他趁着这空站起来：“我走了。”
“……嗯，走吧走吧，一会儿记得帮我看看程济的情况，别忘了问他要医药费啊，要到了就是你的了。”
“这么大方？”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曲迟恍然间好像看到谢观意眉眼弯了弯。
简直是奇迹，八两银子让一座冰山融化。
“你俩演话本儿呢？墨不墨迹啊，要走就赶紧走。”李云山终于忍不住了，他蹙着眉睁开方才闭上的眼，瞌睡都被吵醒了。
曲迟这才想起他的存在，眼睛一跳：“你不走？”
“这儿是鬼庙，我不待在这儿待在哪儿。”
没想到最后剩下的是个小屁孩，哦不，是个外貌是小屁孩的讨厌家伙。
啧，也行。
有个伴总比没有强。
谢观意挺着腰背着手就跟个仙官似的慢慢走了。
曲迟一下子就变得有些空虚，她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穿到这里的意义。
何苦呢？何苦专门穿到这种奇特世界观的地方当鬼！
要是老老实实被黑白无常带走的话，说不定这会儿都已经在投胎了。
到底为什么这么想不开！曲迟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本就不老实的头发这会儿更乱了。
“怎么？”李云山睁开一只眼瞧她，似是觉得好笑，“刚才不是还挺硬气的么。”
“你芳龄几何？”曲迟忽然看着他直愣愣地问。
李云山脸色一下子沉了起来，表情阴晴不定，竟然活生生扯起一个瘆人的笑，咬着牙道：“我乃男儿身。”
“哦哦不好意思。”
不是芳龄，那是什么来着？
贵庚？春秋？
算了。
“那你几岁了？”曲迟还是选择了最不容易出错的方式。
这个语气像是在问小孩，李云山脸色阴沉着，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死前刚好及冠。”
嚯，是小她几岁，但也却是个成年人了啊。
这么一问，曲迟的好奇心就被勾起来了，她想起来今日的那句“因为我是李云山”，一时间对他的身份更感兴趣了。
曲迟撕了一块儿鸡腿肉凑到李云山身边，笑眯眯地看着他说：“香喷喷的大鸡腿，你肯定很爱吃吧。”
李云山被她这不怀好意的笑容瘆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回：“不喜荤腥。”
“真的？”曲迟笑眯眯地把鸡腿凑到他鼻间。
遭了，这副身体是为全全量身定做的！
李云山鼻子皱了皱，不自觉嗅起鸡腿的香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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