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创宣传会结束后，明天还有一场电影节和晚宴要参加，虽说行程看上去是忙碌了些，但跟拍电影比起来当然还是轻松了不少，只不过，免不了要去跟熟悉的、不熟悉的人社交。
晚上沈嵘抽空看了会儿手机，正巧看到家庭群里沈父发来的一堆照片——
上次过完年，他们一家三口终于是有了个小群，这会儿沈父发来消息，是来给他展示这段时间房车的装修进度的。
老两口现在赋闲在家，沈嵘便想，闲着也是闲着，索性让他俩报个旅行团出去环游，好好享受一把幸福的退休生活。
但前些日子，沈母买菜回家的路上捡回来了两只被车撞了的流浪狗，两个小家伙才几个月大，沈母不忍心看着两条小生命饿死在路边，就抱回家又是治病又是清理的，现在两只小狗活蹦乱跳地跟在老两口身边，他俩要是出去旅游的话，两只小狗就没人管了。
所以沈嵘直接买了辆宽敞的房车，让老两口把狗带上，一起出去旅游。
这会儿房车已经装修完了，车内各种设备都调试过，等它通通风，然后就能开车上路。
沈父发来的那些视频里头，随处可见两只小狗的身影，小小的一只，却跑得飞快，在车里兴奋地上蹿下跳，还能听到沈母佯装恼怒的训斥声，试图把狗撵下车去，旁边似乎还有邻居在围观，哈哈的笑声一阵又一阵。
“挺好。”沈嵘看完，由衷感叹了一句。
视频里的内容并不精致，但是充满了生活的气息，有那两只小狗陪在老两口身边，俩人的状态明显都看着不那么寂寞了。
等以后他退休，应该也能过上这样的生活吧。
【沈嵘：这俩叫什么？】
【老沈：黑的是你弟弟平平，黄的是你妹妹安安，俩都五个月左右了】
【老沈：［视频1］［视频2］［视频3］】
【……】
说着，又是好几个视频发过来。
沈嵘挨个点开看了，倒也没有不耐烦，聊了一会儿家常之后，已经快到深夜，他才发了个消息说要去休息，中断了这次聊天。
第二天依旧是天快黑了才出门。
按照固定流程，走完红毯，接受完采访，就是晚宴。
沈嵘被安排在较为靠后的出场位置，所以他也不着急，还跟几位主演一块儿去吃了顿便饭——可怜女演员们为了接下来的红毯环节个个都没动筷子，就为了能在镜头前更立体一些，和她们比起来，几位男演员就舒服很多，至少不用对自己这么严苛。
对沈嵘来说，红毯环节没什么意思。
如果可以的话，他其实希望自己可以不接受任何采访，只专心做幕后。
所以等他真上了红毯以后，面对着那些差点把他眼睛给闪瞎的闪光灯，他在心里暗暗发誓：“就从这次开始，以后，除了领奖，别的任何活动能不参加就不参加了。”
-
晚宴现场。
林奇·莱斯利今天穿了一件很是骚-气的暗红金丝绒西装外套，悠哉悠哉地拿着一杯香槟在场内走来走去，和他熟悉的所有人问好。
远远看去，他就像是一只花蝴蝶一样。
但偏要有人来他这只花蝴蝶前面找不痛快：“好久不见，听说你前段时间跟人比赛，以三分之差错失了冠军王座？”
“这么关注我的消息啊，你是不是暗恋我？”林奇眉头一挑，脸上堆满假笑，“先管好你自己的事儿吧，上半年那部五百万都没到的电影没把你们老板气出心脏病吗？”
两人开口就揭老底，听得旁边人个个都是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样。
而对方被说得脸上有些挂不住，林奇冷哼一声，径直便绕过他往一边去了。
威廉·霍鲁特此时也在附近站着，看到这一幕以后，目光微微闪动，随即朝着林奇那边走过去，主动和他打了个招呼：“这么生气？”
“你也在？”林奇转头，见是威廉，皮笑肉不笑道，“如果你也是来找我说那些扫兴的话的，那我建议你最好是闭嘴。”
“怎么会，我看起来像是那种不识相的人吗？”威廉笑笑，伸手拍拍他肩膀，“但我真心认为，你没必要对这件事太过介怀，不过是一档节目而已，又不是什么权威性比赛，是输是赢又有什么关系，只要钱赚到了，不就很好？”
“对你来说当然是这样，毕竟，你只是一个商人。”林奇冷哼一声，不想对此表示太多，随即又看了一眼威廉身旁的另一位颇为拘束的年轻人，将对方上下打量了一番，转移话题道，“这位是你的新朋友？”
新朋友三个字，被林奇说得格外意味深长。
而威廉面色不变，只是微笑点头：“是的。”
接着，他抬了抬下巴，对身旁那位年轻人示意道：“认识一下吧，这位是林奇·莱斯利，一位很有实力的年轻导演，如果有机会的话，说不定以后你们还可以合作。”
略显拘束的年轻人闻言赶忙伸出手去，客气笑道：“林奇导演您好，我是姜奕霖，一名演员。”
“唔，你好。”
“……”
沈嵘走进宴会厅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威廉笑眯眯地站在林奇对面，旁边跟着明显神情不太自然的姜奕霖，而他微微弯腰伸出手去，和斜对面的林奇握手，但看林奇那个略显敷衍的表情就知道，这三个人之间的气氛显然有些微妙。
“他怎么会在这里？还跟威廉勾搭上了。”沈嵘心想，顺手从侍应生面前拿走了一杯酒。
因为采访环节意外延长，所以，他来到这里的时间已经算是比较晚了，宴会厅内站满了人，但大多数都是他不熟悉的面孔。
之前是主场作战，现如今则是跑到了别人的地盘，给他的感觉到底还是有些不太一样。
而在他观察宴会厅内其他人的同时，威廉几人的目光也同样落在了他身上。
“真巧，击败你的冠军来了。”说着，威廉笑眯眯地冲沈嵘微微举杯，神情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听说流浪地球目前的总票房已经达到了53亿，而这部影片才上映不过半个月的时间……真是个可怕的对手啊，林奇，其实这是好事，毕竟对于你们这些搞艺术的人来说，敌人的存在总是会激励你们进步，不是吗？”
林奇闻言没任何表示，只是轻哼一声，而后皮笑肉不笑地冲沈嵘点头示意，算是打过了招呼，维持住了表面上的友好态度。
“说起来，我跟这位沈导还曾经有过共进晚餐的缘分呢，只可惜……”
大家各有各的想法，但其中表现最不自然的只有姜奕霖，所以他完全没听出威廉的画外音，只顾着直勾勾盯住沈嵘的动向，发现对方并没有过来打招呼，而是被希尔招呼走了，这才悄悄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他大概是这里最不想和沈嵘碰面的人，没有之一。
当初因为他的目光短浅，所以主动放弃了和对方合作的机会，可谁也没想到，后来竟然会有那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舍弃了《湘西》转投《风暴》，导致接替了他抛弃的角色的厉思远如今事业蒸蒸日上，不仅成功用一个全新的形象证明了自己的戏路，还把握住了机会又接下了几块好饼！
虽然都是配角，可现如今，在观众们心中，厉思远已经比他强很多了。
而他呢？
《风暴》上映以后，却有了个同类型竞品《无间道》，因为类型一样，名字也很像，免不了就被观众们拉出来比较。
这一比较，《风暴》简直被全方面吊打，唯一能赢得过《无间道》的只有那些爆破戏、大场面，可赢的原因是《无间道》里压根就没有太多那些大场面！所以，这能算赢？？
怪不得总听人说，一步错，步步错。
姜奕霖后悔都来不及了。
他以为自己可以从《风暴》开始，一步步往上走，可现实却是从这里开始走起了下坡路，他每每回想起当初放鸽子事件，都忍不住懊恼、怀疑自己当初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如果当初他没急着搭上陈志扬的人脉，而是老老实实跟着沈嵘把《湘西》拍完，现如今，情况会不会变得大不一样？
可能会，也可能不会。
但肯定比现在更好。
“一直盯着那边看什么？”
耳旁传来一阵暧昧低语，姜奕霖猛地回神，发现沈嵘早就已经不在原地、林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只剩威廉还在他身旁。
“没、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了以前的事。”姜奕霖讪讪一笑。
“是啊，我记得你那位前任经纪人有提过，你之前和他合作过，但后来，为什么终止合作了？”威廉笑容不变，只是眼神变得有些意味深长，看得姜奕霖不禁冒出一身鸡皮疙瘩。
虽然他搭上了威廉，但说老实话，他并不了解威廉这个人，也时常觉得这人阴沉沉的，实在是有些让人捉摸不透。
所以他不敢乱说话，只是勉强笑道：“可能是因为，我跟沈导确实没有什么缘分吧。”
“你们这些搞艺术的，总是爱用一些飘忽不定的词语，缘分？呵，我倒是觉得，钱能流通的地方，处处都是缘分。”威廉沉声道，“既然都是老熟人了，不去和他打个招呼？”
“我……”姜奕霖下意识就想拒绝，可是看着威廉那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他还是把拒绝的话给慢慢咽了回去，点头道，“好。”
-
与此同时，沈嵘正站在红光满面的希尔身旁，被一堆根本不知道谁是谁的上流人士围着，接受他们虚伪的赞扬。
“能被老希尔看上的人，哪怕不用看作品也知道，你一定是个非常优秀的年轻人。”
“这是我的名片，日后有空了，可以随时拨打我的电话，我非常乐意招待像你这样优秀的年轻导演。”
“天呐，你一定不知道，我好朋友的儿子特别喜欢你的作品，这次听说我来参加的这场晚宴中也有你的名字，他还特意打电话求我记得过来帮他要一份你的签名……”
在这里，希尔就是招牌一样的存在，只要站在他身边，周围的恭维就绝对不会少。
但凡换一个没什么经验的年轻人站在这儿，恐怕都要被他们的吹捧话语给说得飘了。
也不看看现在站在这儿的都是什么人？
希尔就不说了。
希尔左手边的两位，一位是地产大亨，一位是国际影后，刚才递名片的那位则是富豪榜第三，手握全球最大药企。
这里哪位不是响当当的人物？却在他面前表现得这么热情——其中百分之八十的原因是因为希尔的面子实在好用。
所以，沈嵘很清楚地知道，如果这样的场景放在国内，那大家的确可能是冲他来的，可离开国内来到海外，他在这里并没有什么根基，就算是有些名气，但单凭他自己，是绝对不可能受到这样热情的待遇。
不过，这都不重要。
他不是那种遇事爱钻牛角尖的人，这些人现在把面子给的很足，就已经足够了。
等他彻底将海外市场打通，再来到这样的场合，情况自然就会有所变化。
就像是两年前，原主漂洋过海来到这里，经受了多少的嘲讽和白眼。
那个时候，会有人想到未来他能有重新回归这个名利场的一天吗？
“谢谢，你们真是太客气了。”沈嵘也堆起看起来很真诚的虚伪假笑，一一回礼。
而这时，侧面忽然出现一张熟悉的面孔。
打扮的跟花蝴蝶一样的林奇不知何时居然也过来了，却不像其他人那样热情，仅仅只是维持着表面上的礼貌，说道：“票房很成功，恭喜，真希望也能在明年的领奖台上看到你。”
这话乍一听有点阴阳怪气的感觉，再仔细一听，的确有点阴阳怪气没错。
沈嵘笑容不变，点点头，认真道：“……借你吉言，会的。”
说完这句，林奇又转身走了，好像过来只是为了阴阳他一句而已。
不过沈嵘到底跟他打过几个月的交道，知道他并不是这个意思。
这家伙说实在的，一直都很傲慢，节目初期，他几乎不跟任何人打招呼，因为他压根就没把其他人放在眼里，所以为什么要打招呼？手下败将，不配跟他打交道。
现在能顶着所有人都可以看得出来的不爽态度走过来特意说这么一句，就代表着，他终于把沈嵘看进眼里了。
可话又说回来了，谁在乎呢？
“这小子对人还是这么不客气，看来，这次的结果是真的让他不痛快了，沈，我必须得谢谢你，因为我不喜欢他很久了，看到他不痛快，我现在心情好多了。”希尔在旁边笑了一声，迅速化解掉了空气中涌动的尴尬。
周围其他人便也一并跟着希尔笑了起来。
没人会真的认为希尔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跟年轻人计较，太小心眼，更不会觉得希尔是真的讨厌林奇，因为他俩之间没什么恩怨。
沈嵘也笑着跟希尔碰了个杯，半开玩笑道：“那我以后再努努力，争取让他一直这么不痛快下去。”
“太好了，我等着你。”希尔大笑。
说话间，又有人走过来加入：“聊什么呢，这么开心，介意让我听听吗？”
“威廉？”希尔眼睛微微张大，“果然这种场合一定少不了你，来吧，给你介绍一下我的新朋友，沈嵘，你一定听过他的名字。”
接着，希尔飞快压低声音跟沈嵘低声道：“威廉·霍鲁特，GI的发行商，说不定以后你们还有机会可以合作。”
“好久不见，霍鲁特先生，还有……小姜。”沈嵘眯眼。
希尔不知道沈嵘见过威廉，所以颇为惊讶地快速在双方身上各自打量了几眼：“你们认识？”
“以前有缘见过，霍鲁特先生还曾经激励过我，才让我努力拼搏出了一个不错的开始。”沈嵘视线平静扫过旁边姜奕霖，眼底闪过一丝嘲讽，“所以这会儿，霍鲁特先生是要过来找我叙旧？”
“如果沈先生给我这个机会的话，我当然非常愿意，这是我的荣幸。”威廉笑道，“我听说，你似乎和STARS达成了合作共识，接下来又有一部新影片即将在下半年开始拍摄？”
“真的吗？小沈，你有点不够朋友啊，这件事竟然我都没听说过！”希尔有意无意插了一嘴，“你知道的，我对你的每一部作品都非常感兴趣，所以等会儿你必须得仔细跟我说说，你下一部作品打算做什么题材……放心，我肯定不会跟他们透露的。”最后一句话，这老小孩还刻意做出一副神秘兮兮的表情，跟说悄悄话似的，引得周围众人一片哄笑声。
话题就此被转移，又差不多聊了十几分钟，希尔顶着一张要拉他去说悄悄话的表情，周围其他人便也识趣找理由散开了。
等人一走，希尔便道：“看来GI和你没什么缘分啊……”
“为什么这么说？”沈嵘悠闲靠在桌边道。
“明知故问。”希尔咂咂嘴，“圈里谁不知道威廉的那点爱好，你既然跟他接触过，肯定也很清楚这件事，我又不是傻瓜，难道还能看不懂他刚才看过来的眼神？我的忠告是，少跟这些人接触，以免沾一身屎。”
沈嵘被他这难得粗俗的话说得忍不住一乐。
“不过你既然要和STARS合作，之后恐怕就得经常在这里活动了，到时候，难免会和GI的人接触。”希尔耸肩，“我可不希望你惹上麻烦，再耽误你的作品产出。”
“是啊，我也不希望来到这里却被一堆麻烦绊住，但很可惜，前有威廉，后有林奇，这个地方看起来并不欢迎我的到来。”沈嵘也耸肩。
“但你有办法解决的，我相信你。”希尔笑，“所以明天你还有什么安排吗？”
“当然，明天下午我要去STARS总部，和他们当面谈一谈关于新电影的拍摄计划……”
“那可惜了，原本我还想邀请你去参观一下我新买的庄园呢，现在看来，这个计划只能往后推移了。”希尔颇为遗憾地晃了晃手中的高脚杯，叹道，“等之后你有空，我再邀请你好了。”
沈嵘应下：“没问题。”
-
次日。
STARS总部大楼。
漆黑一片的私人放映厅内，屏幕上的震撼景象和多种语言汇聚在一起响起，代表着影片终于进入了收尾阶段。
【再见，太阳系……】
STARS的CEO卡洛琳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转头看向身旁的人：“感觉如何？”
“不可思议。”杰里沉声开口道，“怪不得你会想和他合作，我们现在的确很需要一部能够给所有人带来震撼的电影，如果制作人是他的话，我相信他可以做到这一点，但他竟然会答应你的合作邀约，也有些让人感觉不可思议——我没记错的话，他已经拥有了自己的拍摄团队和放映平台，他完全可以不和我们合作，也不会对他的作品上映有任何影响，所以，你答应了他什么条件？”
“一个，会让STARS有些吃亏的条件。”卡洛琳慢条斯理搅动着面前已经冷掉的咖啡，“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现在很期待他会在这次合作中拿出什么样的新作品，你的眼光比我更加毒辣，所以等会儿我需要你帮我做个评估，你明白的，我想要的不仅仅只是能在市场上卖出一个好价钱的新作品，它必须得同时拥有有商业价值和艺术价值这两项才行。”
“这个我当然明白，你有哪一次请我吃的饭是白请的？背后肯定有事情要拜托我。”杰里点头，又问，“你们约的是什么时间？”
“快了，下午三点。”卡洛琳看了眼时间，“还有二十分钟。”
她这会儿心情还是有些起伏不定，刚才看过的那些画面不断在她脑内闪过，让她一时之间很难迅速将情绪平静下来。
但她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了秘书谨慎而轻柔的敲门声。
叩叩叩！
“请进。”
“卡洛琳女士，外面有位沈先生来找您，说是和您约好的今天下午……”
“他竟然已经到了吗？快，让他上来。”
屋内灯亮起，卡洛琳从舒适的沙发椅上坐起来，脸上还带着些兴奋的神情。
“走吧杰里，你马上就能见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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