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医院一来一回，一个下午就没了。
晋级赛第二场的对赛名单将在今晚公布，空气里弥漫着某种不安的躁动。
他们各自回了房间。
林昭刚关上门，一条消息弹出。
【林先生，有件事我得提醒你，以后别多管闲事。】
他扫了眼发件人，嘴角微微扬起：【你在说什么？】
【在医院，你为什么要赞同我的提议？】
林昭：【朋友之间正常的关心，有什么问题？你在怕什么？】
几秒钟过去，那头没有回应。林昭知道，曼殊此刻一定在咬牙。
他本来并不确定曼殊对陆仁做了什么，但他现在知道了。陆仁的记忆一定被曼殊动了手脚，一点刺激就可能让曼殊的努力白费，所以曼殊才会这么紧张。
果然，不到半分钟，新的消息跳了出来。
【不管怎么样，我都赢了。而且赢你们一大截。】
【陆仁现在最相信我。你呢？你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司机，你选了很不合适的身份。】
林昭轻轻地嗤笑了一声，靠在椅背上。
【前菜才刚上，你就迫不及待要吃到撑了？有自信是好事，过度自信就不是好事了。】
对方再无回应，林昭摘下眼镜，指尖在桌上轻轻敲着。
曼殊太急了。
这种信任转移的手段看似奏效，但信任越快建立，崩塌也越快。
他很有耐心，也很了解陆仁。入侵式的交往并不会让陆仁舒服，可靠才是维持这段关系的重点。他可以提供陆仁想要的一切，只要陆仁开口。
即使陆仁不开口，他也可以创造机会让陆仁开口。
他给陆仁发去消息：【我这里有便携式的精神力强化工具，你需要吗？主要是为了帮助选手稳定精神力。】
几乎是秒回：【真的吗？还有这种东西。不过我怎么没有在网上见到出售？】
【军用级，不外售。但我有渠道。需要吗？】
陆仁：【会不会太麻烦？】
林昭：【不会，我负责的选手如果比赛胜利，我也会有奖励。所以，帮你也是在帮我。】
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回复：【那太好了！】
林昭指尖一划，光脑界面切换。
他点开宙心的聊天窗口，屏幕刚亮起，对面就发来一句话。
宙心：【林博士好算计。空手套白狼？】
林昭回以微笑，打下几行字。
【怎么样？你能做出来吧？我也在帮你。当然也是在帮我自己。】
宙心没有回复。
林昭：【你现在的身份也讨不到什么好处，不如我们先解决掉那个作弊的。你先前提出使用宙心的神经共振疗法，是想趁机扰乱曼殊的精神力对不对，可惜他不吃这一套。】
他等待了五分钟，对面才回复，内容很简短。
【deal】
林昭：【你不好奇我怎么发现你的？】
宙心：【不好奇。你要是发现不了，就太无趣了。】
林昭：【那你不担心他发现吗？】
宙心：【以他的聪明程度，迟早会发现，但不是现在。】
聊天结束，宙心打了个哈欠，有一条消息传进来。来自曼殊。
【宙心大人，能麻烦您帮个小忙吗？】
·
陆仁瘫在沙发上，长腿搭在沙发靠背上，仰着面，后颈悬在沙发边缘。
他睁着眼盯住天花板，愣愣看很久。
他很抗拒将白希霜和寂光教团联系在一起，如果有联系，那洛克的死，是不是充满了算计。
或许是思辨能力得到提升，他现在思考问题的方式和之前相比，复杂很多。加之对新记忆的不信任，所有推测出来的结论他都要反复证明，推导过程没有出现问题。
然后他发现，现在他的好多认知，都出现了偏差。以前的他不会发现，但现在的他，对一切都充满怀疑。
越想，越觉得哪里不对劲。
撇去教主这事不说，两百年前认识的人，一个接一个改头换面，重新出现在身边，会有这么巧的事吗？这世界有多少人？为什么偏偏是他们？
他可以理解白希霜的存在。因为白希霜在守护旧秩序之心，也就是他脑子那玩意儿。
也能理解宙心在他身边的出现。因为宙心，是他亲手创造的。
但……曼殊，一个偶然的队友，酷似沙华。即使勉强相信轮回转世之说，也太过巧合。
而林昭，那张脸变得更成熟，气质也不一样了，但骨子里那种笃定和压迫感，一丝没变。
如果不是巧合，那就只剩一个解释：人为的注定。
而人为的注定，只能导向一个结论：一切，都是计划好的。
陆仁坐起来，眼前数据滚动，从他苏醒的那一刻开始，一桩桩一件件都被调出来进行复盘。
他要搞清楚，这个计划，到底是从哪一步开始的。
是白希霜在卡提镇的工厂出现一直到进入曙环区？
不对，在那些时日，白希霜的感情转变很真实细腻。如果新的记忆不可靠，那他至少相信他们共同的经历。
而一切的不自然，都从离开中立派，为了升级战斗模块，前往灰据城开始。
是在污染区救了瑟琳？
瑟琳背叛中立派，没有完成赤熔集群的任务，被丢弃很正常。但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扔在污染区，而不是直接抹除？
难道，是算准他一定会去救？救了又能怎样？
潜伏的间谍？不太像。瑟琳的行为没有那种计算味。
是唐有为的黑店打劫？
也不像。那家伙贪财又怕死，适合被收买，不适合领导。
他的动机简单，危险性不高。
是曼殊恰好在黑店？
前往灰据城的旅店确实不多，碰上同住的人也合理。
可若参赛者众多，旅店稀少，为何偏偏只有他们和曼殊？
陆仁在这件事上打了个问号。
误打误撞进入伪人镇，是为了揭露赤熔集群实验的残酷？总不会是为了触手模块的觉醒吧？
存疑。
林昭呢？成为专属司机，拥有灰锯城部分资源，行事克制，从不离手的手套，连偏爱的甜点种类都没刻意掩饰。
不像在隐藏，甚至像是在等待被识破。
陆仁起身，双手插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每一个细节都在他脑中重组，拼接成一幅模糊的图像。
如果这是一盘棋，执棋者，可能不止一个。那他是要被吃掉的棋子吗？
如何判断谁是执棋者？
他忽然有个大胆的念头。
·
晚上，晋级赛第二场的对赛名单出来。
比赛规则比之前的复杂：小组混赛，每组八人，最终有两人能晋级。考察的是参赛选手的临场应变能力，以及合作的能力。
很巧的是，陆仁与曼殊同组。
用脚趾头想，就知道有人在搞鬼。
白希霜、瑟琳、以及唐有为同时上线，五人视频会议连通。
屏幕上是各自的全息投影，光线交织在狭小的房间。
曼殊笑道：“还是第一次这种方式开会，你们像是贴在墙上的壁画，好有意思。”
陆仁一看，也忍不住乐了。
听到从陆仁那边传来曼殊的声音，白希霜微微皱眉：“你们在一间房？”
曼殊立刻回复：“我们也打算商量战术来着。面对面效率更高。”
“规则确认一下。”瑟琳的声音干脆利落，“每场混战限时十五分钟，若时间结束仍未分出胜负，则由系统判定状态最稳定的两人晋级。这个状态包括精神和身体。”
唐有为一边嚼着能量棒，一边飞快调出影像：“好了好了，我找到其他六个家伙了。”
投影屏幕上跳出一排参赛者资料。
小帅：高频格斗模组，近身突击速度极快。优势，反应神经经过机械强化，敏捷性堪称人形猎豹。弱点，防御力偏低，对精神干扰几乎没有抵抗力。
小美：纳米辅助医疗型，善于操控场域与医疗修复。优势，能短时间提升队友战斗效率和精神干扰抵抗。弱点，输出能力不足。前两次比赛都是靠快速恢复打持久战，逼得对手脱力认输。
阿斯塔：空压喷射与磁轨枪术双修，远程压制型。优势，战术冷静，精准度高。弱点，续航短，不善近战。前两次都是靠先手攻击取胜。
机甲 K-02 和机甲师 348 号：机甲的制作技术先进，防御力和攻击力都很高，每次战斗都是三秒内解决。很多人推测是灰据城推出来的实验体，是这次夺冠的热门。
米洛、Tanner：两人关系很好，赏金猎人排行榜上有名，擅长围猎。米洛跟阿斯塔能力很像，不过精修枪术，高攻低防。Tanner 则是高防御战士，全身高强度义体化且用的都是强度最高的金属，普通攻击伤害不了分毫。
瑟琳在旁分析：“这组看似随机，实际上强者扎堆。灰据城高层恐怕故意安排的，想看你们互相掣肘。”
陆仁在看到小帅小美的时候就猜测，这个选组并不公平。这两个是他唯二接触过的选手，也算半个朋友。晋级赛这么安排，是要让他在友谊和胜利之间做出选择。
曼殊：“这个安排明显有意为之，为什么没有人提出异议？”
瑟琳：“大多数人喜欢这样的安排，和自己喜欢的人、有仇的人都在一个队，其实满足了很多人的私欲。”
唐有为咂咂嘴：“我敢打赌，这场比赛一半人不是死在对手手里，而是死在队友手里。”
陆仁皱眉：“别开玩笑。比赛点到为止，怎么会有死亡。”
“我没开玩笑。”唐有为斜着眼看着屏幕，“你真以为那些人会上去讲什么合作？比赛一开始，所有人都只想赢。也没人规定擂台赛不让下死手。”
陆仁立刻去查看报名须知，密密麻麻几十页的说明里，确实没有条款规定不能下死手。
他前两次赢得太轻松，并没有对紧张对战的敏锐度。
“强者间的互斥更刺激，也更容易制造故事性。”瑟琳冷笑一声，“这些擂台赛，从来不只是竞技。”
“他们想看什么？”陆仁问。
“想看人性。”白希霜答，“看当友谊与利益冲突时，哪个更容易被碾碎。”
瑟琳：“合作是比赛的一部分，但谁规定合作必须建立在信任上？有时候，利用反而是更高级的信任形式。”
唐有为嚼吧嚼吧咽下嘴里的东西，懒洋洋说：“我觉得你们都想太多。十五分钟的混战，场上全是疯子，根本没时间讲道理。要是我，就先清掉那俩远程的，剩下的再慢慢打。”
瑟琳点头：“确实。远程压制会极大削弱机动空间。”
简单讨论一番战术，通讯中断，剩下陆仁和曼殊两人。
曼殊看着对手资料，提议道：“陆兄，我有一个想法，我先控制那个机甲师。让他帮我们打败其他人，然后我们再集中火力对付机甲师，你觉得如何？”
他得意，“我称这一招为：借刀杀人。”
陆仁有些担忧：“可是你精神力刚刚恢复。机甲师的精神值肯定很高，你要冒这个险吗？”
他调出机甲 K-02 的战斗回放，屏幕里光影闪烁，机体动作如闪电。
陆仁微微皱眉，惋惜地说：“本来有干扰器能减弱机甲师和机甲的精神链接，可惜他们似乎升级了，干扰器对他们没用了。”
曼殊神色自信：“没事，你不用担心我。经过上次的晋级赛，我的精神值又成长不少。”
陆仁想了想，语气放缓：“不过，上场以后先不要着急动手，看看情况再说。”
送人离开的时候，曼殊站在门口。灯光映在他眼中，泪光微闪：“陆兄，如果我拖了后腿，你不要被影响，放手去战。我希望你胜利。”
陆仁抬起手，在空中顿了顿，搭在门边，轻松道：“放心，你不会有事的。”
关上门后，陆仁同时收到白希霜和宙心的消息。
他下意识点进和白希霜的聊天窗口。
【比赛随机应变，如果曼殊出现意外，直接放弃。你的目的是赢得冠军。】
陆仁闭上眼深吸了口气，再睁开。他并没有去跟白希霜辩驳，只是回道：【明白。】
宙心那边的消息很长，附上了对手们最致命的弱点，并且附带四个攻击计划，每个都考虑了可能的变量。
陆仁回：【谢谢。】
宙心：【不客气。根据我的推演，你使用计划 A 能最大程度地保证曼殊的安全，同时让你们双双晋级。】
陆仁：【关于那个 K-02 机甲，你那里还有更多资料吗？】
【K-02 是灰锯城最新的机甲设计，一种可穿戴、模块化、自主反应的外骨骼系统。完全摒弃了传统的操控方式。】
考虑到陆仁可能不太了解机甲的操控方式，宙心补充道，
【传统机甲控制可以通过远控机体、意识沉浸、生体融合等，机甲的主体一般比较庞大。而穿戴式机甲未激活时，跟小型光脑差不多大。激活后，会扫描驾驶者的神经频率与精神波动，展开物理结构并与驾驶者绑定。】
【它是你们此次比赛中最难缠的对手。】
陆仁忍不住吐槽：【铠甲勇士？】
宙心：【对。】
陆仁惊讶：【还真能做到。】
他也想试试。不过转念一想，他本人就是个大号机甲，能变形还自带热武器。
宙心：【就像我之前提到的，这种穿戴式机甲有一个非常致命的缺点：精神容易过载。如果你能刺激他使用消耗最高的武器，他的精神系统会过载，导致神经烧毁，机甲脱落。】
陆仁：【那他也会死吗？】
宙心：【不死也会成为白痴。】
【有没有别的办法？我是说，如果没有办法刺激他使用高消耗武器怎么办？】
宙心：【让曼殊控制他自主脱掉机甲。我知道有一种短暂提升精神力的药物，曼殊服用后可以突破 SSS 级精神上限，能轻易控制机甲师。】
【代价？】
【只能持续五秒，五秒后，曼殊会陷入精神重创，可能一周能醒，可能永远醒不来。】
陆仁的眉头深锁。这是要一换一吗？
宙心：【我已经以白希霜的名义将药物转交给曼殊了，一切都让他自己决定。】
陆仁猛地站起来，收到曼殊的消息：【陆兄，我已经准备好了，接下来，就看我大展宏图吧！】
他突然意识到刚刚曼殊离开时话语间的意思，不过他心里没有震惊，反而是一种意料之内的情绪。
陆仁问宙心：【为什么要以白希霜的名义？】
宙心：【他不是你们的战术指导吗？以他的名义更有可信度。】
陆仁：【那能给我一份那个药吗？】
宙心：【不能。】
【小气。】
宙心没有回复。
陆仁思索片刻，继续发了消息：【可以帮我个小忙吗？】
宙心秒回：【非常乐意。】
陆仁让宙心帮忙屏蔽胜利者公馆监控信号，连夜去爬了浮冠台顶楼，只看一眼就迅速返回。
浮冠台整层楼，挂满了画像，每一幅都是同一个人。
陆仁要掀棋局了！
[撒花][撒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9章 执棋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