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公司拉了很大范围的警戒线,温礼在远处就下了车,自己走过去。
血液风干后留下黑褐色的痕迹,触目惊心。
温礼避开现场,从侧面走过去,进了公司。
迎面遇上几个平时的熟脸,却都面色有异,温礼跟他们打招呼,他们的眼神却躲躲闪闪,迅速点点头掠过温礼,就好像她是个瘟神似的。
温礼一脑门问号。
到市场部,气压很低,平时有李恒和小花这俩活宝,大家都乐呵呵的,今天却是一片死气沉沉。
李恒悄没声地转着椅子挪到温礼边上,刚要张口说话,王铭走出她的独立办公室。
“温礼,进来。”
温礼不明所以地起身,李恒一副悲痛欲绝的表情。
“你知不知道公司昨天死了两个人?”
“知道,下班的时候正好碰见。”温礼想到昨天血腥的现场,就面色苍白,有些上不来气。
“那你知道那两人是谁吗?”王铭站起身,关上门,隔绝外面偷听的耳朵,“一个是公司副总,一个是申请残次品的贫民。”
“那个人觉得我们公司出尔反尔,日子过不下去,就跑来刺杀副总,可不可笑,层层安保,还真被他成功了。”
温礼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觉得这是谁的责任?”
温礼不明白王铭说这话的意思,两只手交叠在小腹处,紧张地捏着手指。
“不知道。”
“是富人区入口处值守的责任,是公司安保的责任,但最大的责任在于你,你不是告诉我已经解决了吗?他们为什么还会找事?”
“王姐,我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你不知道?你一句不知道就能免责吗?这是第一起事故,后面还会不会有第二次,公司员工的安全怎么保证?你想过吗?”
一连串的质问像一记重锤,砸得温礼头晕目眩,大脑里嗡嗡作响,几乎已经不能思考。
“去人事处办离职手续吧。”王铭抱着臂,冷冷丢出一句。
温礼怔怔看着她。
王铭心软了似的:“我已经打过招呼了,该有的赔偿一分都不会少。你跟我这么多年,能力我看在眼里,去哪里都不会差的,去吧。”
温礼道了声谢,行尸走肉一般走出王铭办公室。
瘫坐在椅子上,忽然间不知道这么多年的努力是为了什么。
就业市场人才济济啊,还有哪里会要一个有黑历史的员工?
她工位上没多少东西,都是些可有可无的杂物,一包抽纸,一盆小小的多肉,一个保温杯。
电脑还在家里,是公司的,她办完离职得还来。
办完手续,温礼本想只带走自己的小多肉,想想她现在已经是无业游民,不能奢侈浪费,又找了个塑料袋,将抽纸被子都装进去,多肉抱在怀里,浑浑噩噩走出公司大门。
却有一个人接过她手中的袋子,伸出手指点了点她养得绿意盎然的多肉。
“温礼,多肉和你一样可爱。”
见到温则的瞬间,温礼一直绷着的情绪像洪水般骤然宣泄,她挂在温则的肩膀上,眼泪汹涌而出,蹭了温则一肩膀的鼻涕。
温则沉着脸,直接打横抱起温礼。
温礼失恋的时候都没哭得这么伤心。
温礼在他怀里呜咽着哭,身子一抽一抽的,好像也抽在他的心上,难受极了。
“怎么办啊温则,呜……我养不起你了,我没工作了……”温礼拿手背抹掉黏糊糊的鼻涕,红着眼睛,兔子似的看着温则。
温则把她放在副驾驶,俯身从塑料袋里抽出几张纸,给温则擦去满脸的眼泪。
温礼紧紧裹着毛衣外套,只觉得身子冷得发抖,抬起双脚,整个人缩在宽大的座椅里。
温则无奈地打开车里暖气。
“温礼,车上别这样坐,把脚放好,这样坐危险。”
温礼不高兴地看他一眼,嘟囔一句“机器人不通人性。”
话是这么说,还是听温则的,把脚放了下去。
那一天,温礼哭掉了家里整整五六包纸巾,温则从来没想到人能流出这么多水。
第二天,温礼将电脑还回公司,回来的路上豪掷千金,又开始买酒酗酒,冰箱里塞满了各种品类的酒,温则怎么说都劝不住。
就这么浑浑噩噩过了两天,每天一睁眼就酗酒,喝醉了就睡觉,酒瓶扔得满地都是,屋子里像是被酒泡入味了,幸好有温则每天打扫。
温礼早上醒了,顶着鸡窝头和浮肿的脸就跑去拉开冰箱拿酒,丝毫不顾头还痛得不行。
冰箱一拉开,一股冷气扑面而来,温礼清醒了一些,她眨巴眨巴眼睛,她的酒呢?
原本满满当当琳琅满目的酒,已然全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整整齐齐的果汁、蔬菜、肉类。
温礼的火噌一下子冒上来。
“温则!”
温则无视她的怒火,端出早餐。
“温礼,吃早饭吧。”
“我的酒呢?我允许你扔掉了吗?”
温则突然投出一段视频。
上面的女孩子喝得满脸绯红,温则抱着她问:“不喝酒了好不好,我帮你丢掉?”
温礼抱着他的脖子蹭,晕晕乎乎地就答应了。
“这不算,喝了酒的人的话你也听?!”温礼跟他犟。
“不是说酒后吐真言?”温则脸色也冷下来,有些不高兴。
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门却突然被人敲响。
“等会跟你算账。”温礼带怒瞪他一眼,“谁啊?”
“我,宋梁。”
温礼难以置信地愣了片刻,脑袋几乎宕机,宋梁怎么会知道她家具体的地址?
反应过来之后便推着温则进卧室,要他藏起来。
“机器人守则第三条。”温礼捂住温则想反驳的嘴唇,紧紧关上卧室的门。
她打开门,门外站着提着一堆水果牛奶还有补品的宋梁。
“干什么,你怎么知道我家的?”
被这态度刺到,宋梁脸上的表情有些羞恼,但很快他就收敛起来,一脸担忧对温礼说:“温温,听说你辞职了,我来看看你。”
“不用说得那么好听,我是被开除的。”一张口就把宋梁呛了一下。
“我能进去坐坐吗?”宋梁没皮没脸地问,上学的时候就这样,温礼早知道他一贯的德行,于是放宋梁进门了。
宋梁将手中的东西放在小餐桌上,环顾四周,很熟稔似的自己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喝点什么?”温礼站在冰箱前问。
“都有点什么?”
“白开水,没了。”温礼把宋梁噎了个半死。
她重重将杯子放在宋梁面前,坐在侧边小沙发上,遥遥冷眼看他。
“温温,我今天不止是来看看你。我想说,那件事……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我发现我不能没有你……”
“我很谢谢你上学时对我的照顾,但是感情容不下第三个人,你也不用再来挽回。”温礼抿了一口水,垂下眼帘说,“况且,我说了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房间里,温则靠在门框上,低着头去听外面的谈话声,眼中翻滚的全都是不甘和嫉妒的情绪,凭什么他要藏起来,凭什么温礼要和宋梁说话,他对她那么坏……
占有欲在机械心脏中疯狂肆虐,他的手握上门把,青筋毕露。
而宋梁心中的不甘跟温则不相上下,相爱多年的女友,说分手就分手了,他到现在还接受不了。
“是吗,你这房子好小啊。”他打量一圈房子,还不安生,还要点评几句,“住着很挤吧?那天那个人就是你男朋友吗?他不是很有钱吗,怎么不出钱租个大点的呢?”
温礼气不打一处来,刚要开口骂他,卧室门锁咔哒一声打开,温则面色不善地走出来。
温则坐在小沙发扶手上,长臂揽住她的肩膀,手指还亲昵地拨弄着温礼的耳垂,以一种优胜者的姿态,微微抬起下巴,斜睨着宋梁。
温礼的表情都僵在了脸上,温则竟然不遵守机器人守则,不顾她的叮嘱,贸贸然跑出来……
温则率先说:“买了新房,正在装修,装好了就搬过去。”
温礼瞪大眼睛,震惊地看着温则,这么大的牛皮张口就来啊,机器人果然没什么道德负担。
宋梁看看温则,又看看温礼的反应,以他跟温礼多年的相处经验,温礼压根不知道这事,这小子在这编谎装x呢。
“是吗?房子买在哪里啊?我爸妈前两天给我在御湖府买了一套房子,说给我以后结婚当婚房,房子不大,胜在地段不错……”
温则面无表情地打断他的喋喋不休。
“买在香榭一号,小别墅,也不大,胜在地段好。”
宋梁闻言捧腹大笑,转头对着一脸难以置信的温礼说:“温温,这个人挺有意思。”
温礼听出他话里的讽刺意味,下意识见不得别人阴阳怪气温则,板起脸歪头问:“还有事吗?没事回去吧,总不是想留下来吃饭吧?庙太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宋梁咬着后槽牙,忍了又忍,才没说出什么过分的话。温礼以前跟他在一起,温柔又贴心,一句重话都不曾对他说过,可谓百依百顺,而现在……
“温温,你跟他在一起之后说话粗俗很多你知道吗?你以前特别温柔、特别善良,你现在怎么……”
温礼冷笑一声,站起来抱着双臂,“我教你什么叫粗俗,你滚不滚?”
“温温,我就是想跟你说,你回来我身边吧。”宋梁也跟着站起身,贼心不死,“婚房真的买好了,我爸妈也松口了,我们复合好吗?”
他还有些心虚地瞄了温则一眼,毕竟当着人家的面就开始撬墙角。但他转念一想,温礼本来就是他的女朋友,这个人才是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野男人,腰板又挺直许多。
温则下颌线紧绷着,跟着温礼站起来,微眯着眼,居高临下地盯着他,浑身散发着寒意。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起来。
“我不住别墅住你的小破房子啊,我吊这么一个金龟不容易,瞎了眼再跟你复合。你到底滚不滚?”温礼也撒谎撒得理直气壮,非要气死宋梁不可。
“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
“不好意思,我就是这样的人,谁不爱钱呢?”
宋梁的脸青一阵白一阵,气冲冲拨开站在一旁的温则,冲出大门,温礼拎起他买来的东西扔出去,瓜果咕噜噜滚落一楼梯,差点把宋梁绊一跤。
宋梁退出战场,温礼和温则的战火再次重燃。
“我说了你不准出来,为什么出来?”温礼质问。
“机器人守则第三条不是作废了吗?”温则冷静地反驳,“况且,为什么我要躲起来?”
为什么,温礼也不知道为什么,心虚作祟,但温礼也不明白为什么心虚,明明她和温则什么也没有,假扮一下情侣也无所谓,但是……
而且她当时向宋梁夸下海口说温则是她男朋友这件事,她下意识不想让温则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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