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赞美日记?”
那是个什么东西?
许时安根据名称大概能猜想到一些,但从内心来讲,她对此半信半疑。
“嗯。”王医生说道,“咱们呢先进行第一步,先把以前发生的一些事情写下来,什么都可以,比如今天我很开心,因为今天的太阳很好;比如今天我不开心,因为今天的饭不好吃……诸如此类。先写个十多页吧。”
“等到下次见面的时候,交给我,好吗,我们再进行下一步。”
走出心理咨询室,许时安还在思考这个赞美日记应该从何开始。
心理咨询是一周一次,但是许时安对这个赞美日记简直毫无头绪。
在学校里,许时安的语文不算差,甚至写出过几次满分作文。可是这次她对着这个空荡荡的日记本却发了愁。
荀然看她愣神,于是凑过来看:“干嘛呢?”
许时安给她看自己空白的日记本,苦笑着说:“王医生让我写赞美日记。”
“赞美日记啊。”荀然点点头,并不惊讶的样子引起了许时安的好奇心。
“你写过?”
“嗯。”荀然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因为嚼着薯片,话语有点含糊不清,“算是一种很常见的治疗方法吧。在这里很多都是抑郁症进来的,基本上都写过赞美日记。”
看许时安发愁的样子,她又提醒到:“不一定要写多好,只要是自己的感受就可以。第一次写挺难下笔的,我那时候就好几天都没写出来一个字,不过写起来就会发现这个东西并没有想象中难。放心。”
许时安点点头,似懂非懂。
想了半天,除了日期,她写下了第一句话:吞药后妈妈打了我一巴掌,说实话,我也挺想打自己一巴掌。
许时安对着笔记本看了半天,觉得有些矫情,想改又不知道如何下笔,最后破罐子破摔,顺着写了下去。
那些想说却说不出口的话,那些说出口却恨不得杀了自己的话,很多时候,写出来是一种很好的方式。
不过几个小时,许时安零零散散写了一堆,有条理的,没条理的,几页就这么被用完了。
刚开始还有点担心写不够,现在只觉得意犹未尽,想写的内容还有好多。
不过该吃饭了,许时安就没有继续。
荀然端着饭盒问她:“要不要去找叶思雨?”
许时安应了下来。
叶思雨正在自己的床位上小口嚼着菜叶子,见她们过来控制不住露出一些惊喜的表情。
荀然和许时安一起搬了凳子过来,围在一个小桌上吃饭。虽然食不言寝不语,但荀然可不是一个能闲下来的性子,“哎,我听说下周唐医生要调休。”
许时安:“是吗。”
“嗯。”荀然点点头,一边嚼着排骨一边说,“下周终于不用见到这个活阎王了。”
无论多少次都觉得好笑,许时安不知道荀然跟唐医生有什么仇什么怨,总之不对付得很,简直“势同水火”。
上一秒许时安还觉得好笑,下一秒很突然地,叶思雨说道:“你们有没有听到一种声音。”
房间里一下静了下来,连外面的风声都能听见。
许时安摸不着头脑:“嗯?”
荀然说道:“什么声?”
“一种类似于豆子落在地上的的声音。”叶思雨声音越来越小,甚至后面都没了音,变成了口型,“我是不是又幻听了……”
许时安和荀然对视了一眼,她有些看不懂荀然眼底的情绪。
“没有,我刚也听见了,估计是楼上掉了什么东西。”荀然照常吃着饭,似乎没被影响到。
但许时安看见她捏着勺子的手指已经发白了。
叶思雨“哦”了一声,眼底晦涩不明。
许时安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愣了两秒,然后开始没滋味地嚼起菜叶子。
原本还算可口的饭菜在此刻失去了所有味道。许时安明白,叶思雨口中的幻听和平常人口中开玩笑的幻听并不一样,她口中的幻听,恐怕是实在压抑不住了,才询问出口的。
许时安被一种很无力的感觉笼罩,导致回了自己房间时还有一种飘忽不定的感觉。
叶思雨。
她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
可她已自顾不暇,拿什么来帮助另一个人。她甚至连叶思雨具体是什么病都不清楚。
许时安躺下,平躺着,感受着心跳砰砰的声音,很久都睡不着。脑海里不断回放着叶思雨那天发病时候的样子,一遍又一遍。
在她胡思乱想到快要睡着的某一刻,她忽然惊醒,从床上猛地坐起来,背后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湿。
“怎么了?”荀然小声地问。
许时安看了一眼,原来老奶奶和荀然都没睡。
其实她也不知道怎么了,有时候快要睡着的时候就会莫名被惊醒,心悸的感觉强烈。
许时安摇摇头,呢喃道:“做噩梦了。”
做噩梦算是家常便饭,他们这种人早就噩梦缠身,有几天没有做梦反倒觉得新奇那种。但是这种突然性还是令人心有余悸。
荀然跑下床,来到了许时安的床边,一身小兔子的睡衣可可爱爱,就连抱枕都是雪白的小兔子。
借着不敞亮的光,荀然轻轻拍了拍许时安的胳膊:“睡吧。”
许时安躺下,缓了好久才好点。她握上荀然的手,慢慢地才放松下来,进入了睡眠。
或许是荀然的原因,许时安没有再醒,甚至没有做梦。
天蒙蒙亮的时候,许时安醒了,和她同时间醒来的,还有那个老奶奶,荀然还在睡觉。想起昨天晚上,许时安心里暖暖的。
她没有起床,才五点多,醒来洗漱完也没有事干,况且她早晨时候会比较严重地犯病。
像往常一样,送饭的大叔进来放下了饭盒,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许时安躺在床上,连对人说声谢谢都没有力气。
每天早上都是这样,晨重夜轻的规律在她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许时安从来没有哪个早上是开心度过的,最轻的时候也是微微有些头疼。这些躯体化反应让她绝望。
直到八点多,医生要来查房,许时安才挣扎着从床上起来。
唐医生确实不在,今天带着查房的是白医生。后面跟着一堆实习生。
白医生长得好看,虽然被口罩挡住了大半张脸,也能看出其年轻得很。扎着个马尾辫,精神又干练。
后面实习生都拿着笔在记,只有白医生手上什么也没拿,专心观察着病人:“荀然,怎么样,有什么不舒服吗?”
“昨天挺好的,睡得也很沉。”荀然认真地想了想,“没有什么不舒服。”
“嗯。”白医生点点头,“我听小刘说了,继续好好吃药,慢慢就好了。”
她的视线转到了许时安身上:“你呢?”
许时安如实汇报了自己的情况:“昨天晚上有些心悸。”
“睡得怎么样?”
许时安:“惊醒了一次,不过后来睡眠质量还不错。”
“嗯……”白医生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当天晚上,许时安就发现自己的药又变了,大概是又调了药。
许时安机械性地把药吃完,张嘴被护士检查,然后躺回床上。
吃完药还有段时间熄灯,许时安原本打算发呆度过这段时间,门却意外地被敲响了,然后一个小小的头缓缓冒出来。
是叶思雨。
叶思雨:“你、你们好呀,可以出来,待会吗?”
许时安和荀然对视一眼,她轻轻点了点头,荀然说道:“可以,我们披个外套。”
叶思雨看着小,实际上比她俩都大,已经23岁了。但是她们三个走在一起,反而是荀然照顾她俩多一些。
叶思雨叫她们出来,令荀然和许时安都蛮意外的。毕竟以叶思雨的性子,实在是想象不到能有多主动。
不过既然把她们叫出来,定然是有什么想要说的。
她们三个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偶有人路过,会看她们一眼。因为实在是奇怪,三个人都安安静静地坐着,没一个人说话。
最终打破沉默的,就是刚刚叫她们出来的叶思雨。女孩仍旧是那个样子,仿佛风一吹就能吹倒,她的声音很轻,就像春天的雨:
“时安,然然,我能麻烦你们一件事吗。”
许时安静静等她说下去。
似乎是不好意思开口,叶思雨咬了咬嘴唇,殷红的唇色一瞬间变白了:
“要是我有什么不对劲,你们可以如实告诉我吗?我有时候意识不到我做了什么。如果我做了什么冒犯你们的事,一定要告诉我。”
荀然握住了她的手,许时安一度看不清她的表情:“好。”
许时安也跟着点头。
这让叶思雨松了一大口气。
“对不起,叫你们出来说这些。”叶思雨抱歉地看着她们。
“不用对不起。”许时安说道,“其实这也是我想说的。”
“如果我有冒犯到你们,一定要跟我说。”
“好啦。”荀然一边一个,搂住了许时安和叶思雨,“咱们都是生了病的人,有一些生病的反应不是很正常吗?别太小心翼翼啦。”
荀然的怀抱是温暖的,从她口中吐露出的声音似乎也带着和深夜冷风完全不一样的温度:
“要记得哦,无论什么时候,先爱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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