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初,肖府门口行来两辆马车,接着第三第四辆,基本前后脚都到了府前。
肖府中门大开,迎姑太太姑奶奶们回门,好一阵热闹,引得住在附近邻居门房引颈张望,不多时,附近住户都知晓了,今日肖府姑太太姑奶奶们一并回娘家了。
有与肖府交好,已经得了宴席帖子的人家,自是知晓这几位姑太太姑奶奶们回门,皆是为了那位自长安来的大姑太太一家,后日还要宴请。
不出意外,这几位姑太太姑奶奶们今晚也是要留宿肖府了。
果不其然,待到半下午时分,出府离开的只有几位姑爷和姑老爷,此后话暂不说。
只说既然是特意前来与肖氏等人相聚相认,肖家其他姑爷和姑老爷们能陪同妻子儿女们前来的,皆一同过来,上午要上值忙的,午宴时也赶了过来。
花厅里,自四姑奶奶肖欢带了夫君回门,热闹便接连不断。
与时下亲上加亲一般,肖欢嫁的是肖大舅母远方表兄家的孩子,两人青梅竹马长大,才成亲半年多,孕四个月。面色红润,眉眼轻快,一看便知是被娇宠捧着长大,嫁人后日子过的也舒坦。
见了姜沅宁这个表妹,很是热络地拉了她的手说话,“早就想见姑母和表妹你们了,所以跟姐姐们和小姑母商量了下,我今日早早就让昌哥赶紧出门了。果然跟大姑母信中所说的一样,阿宁是个美丽的小姑娘呢,细看,觉着跟咱们大姐姐似乎有些模样相像。阿冉,你瞧,是不是?”
肖冉端庄地笑着,点头,“嗯,我早发现了,只可惜今日大姐姐没法赶来,估计得晚些时候。”
大姑奶奶肖文筠是长房嫡长女,嫁的是蓟县县令胡和运长子胡璟,正是姜父将要任上的县,当时是肖大舅与蓟县县令交好才说成的亲事。
原本肖大舅母不大同意亲事,怕胡和运调迁后,肖文筠也随着离开,便成远嫁。
奈何肖文筠相中了胡璟,那胡璟却也是个叫肖大舅母满意的女婿,肖大舅说胡和运才能平平,若无意外,基本也就在这个位置上了,倒是胡璟有几分才学,三年五载未必进士及第,举人该是考得,日后能有前程可望,才同意下来。
肖文筠比胡璟小两岁,胡璟今年二十五岁,前年中举,若无意外,打算明年参加春闱,倒是在幽州城外的书院读书。只肖文筠年前才生了个儿子,留在蓟县照顾孩子,不然肖大舅母打算让他们一家住在肖府,再不然肖文筠有陪嫁院子在幽州城外,一家子住的近,也好多见面。
除了肖文筠嫁蓟县,二姑奶奶和三姑奶奶皆是长房庶女,嫁的倒是幽州本城的子弟。
肖府自肖老爷子起,便都不喜纳妾,府中除了柳老姨娘,便是肖大舅有一个妾和一通房。
妾是肖大舅母主动给肖大舅准备的通房,本没打算让留孩子,那通房也老实地喝了避子汤,可不知是不是体质问题,这通房还是怀上了,便是行二的姑奶奶。
这也便罢了,那是肖大舅母当时生完肖文筠后气虚,产后淋漓不尽,才特意主动准备。后来见怀了孩子,人也老实本分,便给提了妾的位分。自然,这人原先便是肖大舅母身边丫鬟,是贱籍,也便是贱妾身份。
因是知根知底性子提拔上来,后来生下孩子也安分守己。
不知是不是有肖大舅母给主动准备了通房之事,没多久,便有胆大的丫鬟在外院伺候时,偷偷耍了心计爬了床,还一次有了身孕。据后来那丫鬟交代,是悄悄找人看了,自己是容易受孕的,才敢行这爬床之事。
不说肖大舅不喜这等被人算计之事,肖大舅母更厌恶此等女子,这可不是安分的主,当时便想将人发卖了,可那丫鬟口口声称自己一定怀上了,一时不好发作。
后来见这丫鬟还真怀了身孕,肖大舅母不是迁怒无辜性命的人,与肖大舅商量过后,等人生下个女儿后,便送到了庄子上了,这女儿便是如今的三姑奶奶了。这通房肯定不会甘心,几次作闹,反倒让肖大舅越发厌恶,连本来该给的份例也停了,让其跟普通丫鬟一般劳作,不然饭食都没得。
几次下来,那担着个通房名头的三姑奶奶生母不知是想通了还是没法子了还是如何,到底老实下来,不敢再作闹。但后头,三姑奶奶长大些后,还是贿赂了庄子上的人,偷见三姑奶奶,想要回到肖府,自然不能如愿。
三姑奶奶虽有个那样的生母,也未被肖大舅母苛待,反而和二姑奶奶一并在肖大舅母处长大,两人虽然都是庶女,也如嫡女一般被教导成长,是以皆是品性不错的女子。
待到十三四岁开始相看,肖大舅母也都是好生为她们选了人家,以庶女该有份例嫁妆出门子。
不得不说,不管是那个如今依旧在庄子里的通房,还是二表姐和三表姐,知晓了这些事情后,姜沅宁觉着她们都是幸运的,遇到肖大舅母这样一个宽厚的主母。
但她又没法去敬佩肖大舅母,作为女子,在自己不能与夫君同房时,便主动为其张罗人,这种被外人称赞的所谓“大度,”她无法认同。
不管是作为前世,只是生活在姜家耳濡目染的她,还是拥有了现代那一世记忆如今的她,都无法认同肖大舅母做法,或者无法认同时下大多数女子这份容忍大度。
不过,随后,待二表姐和三表姐相继回门,看到她们在大舅母跟前如母女般亲热说笑的场景,忽然又想到,当初自家大舅在大舅母为其张罗时,没有拒绝,或许大舅母察觉到这一点,才会主动张罗吧。
她觉着没有女子想要与人分享自己的夫君,但时下的观念和女子教导思想,或许也有例外。
这都是长辈们的私事,她一个晚辈只在心中想一二便罢,但外祖家已经算是门风清正人家,也少不得这些事。大环境如此,旁人家又有几家与自己家祖父和父亲一样的人?
如今,她对婚嫁之事,越发觉着没了意思。
这些所想感慨不过是打个楞的事,眼下花厅里正热闹着。
三位表姐性格不同,但都是好相处的人,对她也很是亲近,又有大大小小的外甥侄子们逗趣,叫人笑容不断。
很快从未谋面的另一位亲人,小姨母也到了。
作为晚辈,听到下人通报,姜沅宁也站起身来望向花厅门口。
须臾,一位三十多岁的少妇,袅袅婷婷自厅外进来,微尖的下颌,柳眉如烟,模样算不得姣好,只是清秀,与柳老姨娘有七八分肖像。
看外形模样,当是个羞怯女子,只是叫姜沅宁意外的,这小姨母张口说话时,却是一把烟嗓。
烟嗓,顾名思义,声音嘶哑。
肖蓉的烟嗓不重,但也少了女子的或柔软或清脆,很是特别,后世烟嗓唱歌独有一番味道,却不知时下对小姨母这样的烟嗓接受度如何。
说了几句话后,姜沅宁发现,小姨母不仅嗓音特别,性子也与她外表不甚相符,确切来讲,就好似广宁县主。
外表生的清秀柔弱,却是个豪爽带些大女人气息性子。
再看小姨父其人容貌清雅,举止文质彬彬,看小姨母眼神尽是温柔,可见二人感情很好。
不得不说,肖府女子嫁的都不错,最起码男子后院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总体来看,过的都算是舒心。
互相介绍一番坐下聊了会儿,男人们便都去了外院,留在女人和孩子们在后宅说话,也更为自在。很快孩子们在屋里呆不住,以桐姐儿打头带队,呼啦啦去了隔壁园子凉亭里玩耍。
女人们在一处说话,自然绕不开家长里短孩子那些事,屋子里除了姜沅宁和肖冉两个姑娘皆已成亲,肖冉也快嫁人,是以,便没必要姑娘们和小媳妇们分开。
姜沅宁听表姐和嫂子们说话,觉着也还有趣,几个表姐幼时从长安离开,如肖冉是在幽州出生,对长安这个繁华的城市也怀念、好奇,她们能聊得也话题还不少。
人多了,说起话来,自然不会都朝着一个话题一起说,不大会儿,便三三两两聊起来,毕竟此时回门没有那么自由,嫁人之后除了年节,便是姐们之间一年也少聚在一处或少相见了。
二表姐跟三表姐说起各自近况来,说了会儿,姜沅宁就听到三表姐不赞同地说二表姐,“你也是的,做什么主动给二姐夫弄个妾进门堵心,你那个妯娌爱说就让她说去,你自己过得舒心,她眼馋嫉妒你就让她嫉妒去,你这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吗?只要二姐夫没张口主动提,你就当不知道,那妯娌只是大嫂也不是婆婆,管那么多,还管到小叔子房里了,你问问她是不是对二姐夫有什么想法?”
“三妹,”三表姐最后那话说的大胆,叫二表姐吓了一跳,赶忙往旁边看,等想到这是在娘家,夫君他们也都去了外院,才松了口气,嗔了三妹妹一眼,“混说什么,大嫂她没那种心思的。”
虽然二表姐姨娘是正儿八经的妾室,还是主母主动提拔,也一直在肖府安安稳稳,比起出生本就有污点,生母还得肖大舅厌弃的三表姐,同是庶女,境况好上不是一点半点。
偏,肖二表姐却是个怯弱胆小老实性子,三表姐长成了个爽朗还泼辣的性格,也是叫人意想不到。但更可见,肖大舅母的宽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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