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崔泊发烧反复，白天明明退了烧，晚上还是会烧起来。魏深松干脆没带他回家，春节就留在宿舍里，万一真的不舒服方便去医院。
“我妈说我爸已经不烧了，老头儿身体还挺好，比我强。”崔泊把脚撘在魏深松腿上，一手拿草莓一手拿樱桃，吃得正欢。
“他们平时锻炼，日常生活也规律，身体大概率是比我们好的。”魏深松在手机备忘录上写崔泊想吃的东西，“还要不要加菜了？”
“不用了吧，两个人也吃不了多少。”
这是魏深松补给崔泊的年夜饭。年三十儿那晚，崔泊烧得太厉害，还一直反胃恶心，除了大馒头什么都没吃下去。等他身体稍好，就觉得亏，好端端一顿年夜饭就这么被他给错过去了。
可魏深松觉得不是什么大事，一顿饭而已，补回来就是了。
“我值班到明天中午，下班后去买菜。你要是今天晚上不烧了，明天想出去逛逛的话，我们就一起去。”
“去！我要去！在家待着憋死我了！”崔泊‘噗噗’吐掉樱桃核，拿脚蹭魏深松的小腿，“住在你隔壁的同事邻居都快以为我是你豢养的见不得人的金丝雀了，在家和坐月子似的，都不出去见人的。”
崔泊说了这话后，动作一顿，慢慢抬起头盯着魏深松，“松哥，我突然想起来，等宝宝生了，我不会真的要在家待一个月坐月子，哪都不能去吧……”
魏深松摇摇头，崔泊松了口气，哪知道接下来……
“真正的月子得42天，少一天都不行。”
崔泊扶着小腹，缓慢地躺回沙发上，攥紧拳头，“那不生了……干脆让我一直怀着吧……怀个三年五载，他出来直接去上幼儿园……”
魏深松彻底笑开，拽过崔泊的脚踝，一下一下捏着帮他按摩小腿，“逗你的，预产期在七月份，盛夏，只要保证不会着凉，短时间出门透透风也行的。”
大年初三，市场人也不算多，魏深松拎着布袋子挑蔬菜，崔泊戴着口罩挽着魏深松，眼睛一直盯着水果摊子。
“想吃火龙果，那个柠檬看起来也好香啊。”
“等会去买……你确定不吃鸡鸭鱼肉？”
“不吃，感觉闻着味要吐，就吃一顿全素的年夜饭吧，人生新体验。”
两人磨磨蹭蹭到处逛着，崔泊手机突然响了。他一看是秘书，立刻压断。
“不接？”
“不接！他非工作时间都不加班，凭啥让我加班，我放假呢！”
可是电话接连打来三四次，最后还是魏深松怕真有什么事，哄着崔泊让他接了。
“干嘛呀！你敢让我回公司加班，我明天就辞了你！”
“不是的……崔……崔总……”秘书声音发抖，“你能来救救我吗？”
“什……你现在在哪？”
“南湖路派出所……”
魏深松车开得又快又稳，停在派出所门口的时候崔泊就已经解了安全带冲下车。“崔泊别跑！你等等我！”
“没跑，我先进去看看，你停好车来找我！”崔泊不知道秘书发生了什么事，紧张又着急，身上出了点汗。他扯开围巾进了派出所，“你好，我找一下高翔，他刚给我打电话说在你们这。”
“哦哦，他在那坐着呢。已经没事了，家属可以带他回家了。”警察指着走廊边的椅子，崔泊顺着望过去，秘书全身都是血，正缩成一团坐在那里。
崔泊看着倒抽了口冷气，又拦住刚才指路的警察问，“等等，不好意思啊警官，我想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事。他早上报警说他奶奶割腕了，我们过去的时候他拿着刀子满身血坐在老人家身边，老人家都凉透了。但是呢，我们调查之后确实证明他没嫌疑，现在已经没问题了。”
“明白了，辛苦你们，那我先带他回去了。”
崔泊和魏深松带着高翔回了他们的家，因为高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根本没法说自己家的住址。崔泊倒了杯热水放在高翔身边，又拿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出来，“你要不要先洗澡？”
“啊？我……我……”
“没事，不愿意洗就先休息一会，就当在自己家，我们先不打扰你。”崔泊牵着魏深松回了卧室，把客厅的空间留给高翔。
崔泊一进卧室就冲进洗手间吐了一遭，高翔身上的血腥味太浓了，崔泊能忍到回家已经是极限了。魏深松帮他拍背接水，缓了好一阵才抱着脱力的崔泊回到床上。
“你知道他家的事情吗？”
“不太清楚……我不喜欢他们问我的私事，将心比心，我也不会主动问他们的私事。”崔泊躺在床上，手里攥着个柠檬放在鼻子旁边，“他……本科一毕业就进公司了，当时是我们公司和高翔他们学校有个合作，学校推荐品学兼优的贫困生来我们这里上班，我们提供专业对口的岗位给他们。我印象中他简历很优秀，所以当时是直接让他跟了我做秘书的。”
“这样啊……那他现在这个状况……怎么办？”
崔泊摇头，“我也不知道……先让他自己待会吧，具体情况还是得等他主动开口才行。”
快晚上的时候，魏深松从卧室出去直接进了厨房。他路过客厅的时候看到高翔动作一怔，仿佛才回过神来。随即高翔抬头看着魏深松点了下头，算是打了招呼。
“不好意思……我想……洗个澡。”
“洗手间在那边，有热水。换洗衣服崔泊拿给你了。”
“谢谢……”
“崔总？”高翔洗了澡，收拾好后敲了敲主卧的门。崔泊正玩手机，听到声音一骨碌坐了起来，“进！”
高翔手指绞着，看起来很局促。他平日里总是不近人情的样子，这会倒像是一直戴着的面具裂开，露出柔软的本原来。
“是怎么回事？介意和我说说吗？”崔泊接了杯水放在高翔旁边，自己回到床上，坐在离高翔不近不远的位置。
“我奶奶……昨晚割腕了，大概是不想再拖累我。”高翔眼睛瞬间红了，捂着脸缓了两息，“爷爷奶奶带大我的，奶奶身体一直都不好，残疾，爷爷一个人赚钱，一边供我读书，一边照顾奶奶。本来这几年我工作了，以为终于能让二老过过好日子了，结果去年，爷爷突然查出来肿瘤，是恶性，还是晚期，都没来得及做治疗人就没了。”
崔泊有点印象，去年有段时间秘书很着急请了年假，假期回来后人瘦了好多，想来应该是处理爷爷的事情，还要照顾奶奶。
“爷爷走后奶奶情绪就不太好，一直觉得她拖累我，让我除了工作就只能照顾她，都没法有自己的生活……前两天过年她还说很感谢我，我没想到……我真的不知道……”
“你……节哀……”崔泊走到高翔身边，手搭在他肩上用力捏了捏，“那你奶奶现在……在哪呢？知道吗？”
“嗯，医院太平间，派出所说明天我可以过去领。”高翔擦掉眼泪起了身，朝着崔泊鞠了一躬，“崔总不好意思，我实在也不想这个时候打扰您，况且您还怀着孕。”
“啊？咳咳！你咋知道的？”
“你总吐，还动不动摸小腹，不只是我，吴允荣也都猜到了。”
“啊这……那都是下意识行为，我也没注意。”崔泊挠头，“先不说这些，接下来知道怎么做吗？用不用我找人帮忙？就是你……奶奶的后事。”
“不用，我都知道该怎么做。今天我只是慌了，不知道能找谁的时候突然只能想到您。”高翔又冲着崔泊鞠了一躬，“今天实在打扰了，那我先回去了。”
“哎！吃了饭再走，今晚住我这，什么事情都明天再说。”崔泊拽过高翔的胳膊带他出了房间，“松哥，等会多摆双筷子。”
“摆好了，来吃饭吧。”魏深松解下围裙，端着最后一道鸡蛋豆腐上了桌。
桌上摆着三副碗筷三杯果汁，高翔看着眼睛一热，被崔泊推着坐到了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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